中国社会主义的古文明渊源
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进入中国之后,迅速实现了中国化,并成为新中国60多年政治实践重要指导思想,是因为现代中国继续保持了其“天下”型定居文明的基本形态。
中国这个国家就是从治水活动中产生的,最初的“禹贡九州”就是治水的产物
如果说夏朝标志着中国“早期国家”的诞生,那么根据史料记载,中国这个国家就是从治水活动中产生的,最初的“禹贡九州”就是治水的产物。
虽然学者们并不认为“禹贡九州”或“舜典十二州”真的是当时的行政区划,但即使只是一个规划和政治理想,若在世界范围内比较,也独一无二。它至少表示,在距今4000年左右的当时,位于东亚的这块土地上已经有了九块或十二块相互连接在一起的较大的定居农业经济体,并且处在一个中央权力的统一治理之下。而这个古文明特征,就已经决定了中国早期国家的基本性质。
据《史记·夏本纪》: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馀补不足,徙居。众民乃定,万国为治。
这讲的是治理之道,即天下为公,即为人民服务,即社会主义。
从生产规模上看,中国的黄河和长江中下游这个广阔的平原地带,是当时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经济体,而且是一个从中心向四周扩展直到外部边缘的完整范围。在《禹贡》中,关于九州各州有详细描述,并按照“五服”的划分,规定了不同的赋纳。“五服”分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各五百里,全部接起来,就是一个“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广达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天下”。在当时华夏人的观念中,天下之外,再无其他。
而自从“天下”、“天道”、“天命”、“天子”等观念产生之后,就牢固地扎根在了中国人的思想观念当中,成为“广土巨族”所独有的一种精神。
所以,中国的国家具有完全不同的起源,它是中华古文明的特殊产物,它建立在巨大的定居经济体这个经济基础、发达的古代农业技术这个生产力基础、独有的“天下”观这个思想观念基础以及圣王英雄号召“天下”、以救民利民为“天命”这个政治基础之上,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天下”型定居文明,并孕育了独一无二的“广土巨族”。
在中国这个天下国家,“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政治文化和“百代秦制”的政治制度,实际上都是带有必然性的路径选择。国家一统、政治安定与经济繁荣、民生发展之间的关系,在两千多年前,就已是一个不言自明的道理。而且这个道理也只能从中国天下国家自身的历史经验中归纳出来,与任何产生于其他地区的主义和理论都没什么关系。
只有中华文明是“天下”型定居文明,所以,源自这个文明的中华古代哲学思想、政治思想、经济思想、军事思想等,本质上都只是关于这个文明的,这也就是孟子“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的含义。
《周易》:“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管子》:“以天下之财,利天下之人”……无论是儒家、道家、法家还是什么家,都是以“天下”而不是一国为考虑范围的,而且也只能在“天下”型定居文明中产生。
这个区别很大,正如美国著名汉学家约瑟夫·列文森所观察到的:“早期的‘国’是一个权力体,与此相比较,天下则是一个价值体。”
这是否意味着,只要是关于“天下”,关于大型定居文明,关于人类社会整体价值的思想,必然就是带有社会主义主张的思想呢?而关于个人,关于某个阶级,关于一国权力的,也就必然是带有资本主义主张的思想呢?
实际上,老子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就已经将两者的关系讲清楚了。而孔子的“为富不仁”、管子的“私者,乱天下也”,就是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天下为公”、“以天下之财,利天下之人”也就是社会主义主张。
归根结底,中国古代诸子百家的社会主义思想,也都是从“天下”观、“天道”观、“天命”观中产生出来的,都是“天下”型定居文明的自然产物。
与之对应,个体主义思想、自由主义思想、资本主义思想,归根结底都是小型定居文明、游牧文明、游商文明、游盗文明的自然产物。这正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存在决定意识”。
如此看来,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进入中国之后,迅速实现了中国化,并成为新中国60多年政治实践重要指导思想,最为本质的原因,是因为现代中国继续保持了其“天下”型定居文明的基本形态,而没有改变成其它形态。只要这个基本文明形态不改变,中国诸子百家的古代社会主义思想精华一定会影响今天中国社会主义的发展。
对于古老的中华来说,科学社会主义的适用性,一方面它也是关于全人类和社会整体价值的,另一方面它又是关于工业和技术现代化和经济和社会整体发展的,同时它还是反对西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列强的,自然就会被接受为新中国的总体指导思想。
(《儒教中国及其现代命运》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郑大华、任菁/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