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声音研究及模式探析

2017-12-11 00:44张群星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7年11期
关键词:叙事学

doi:10.3969/j.issn.10017836.2017.11.039

收稿日期:20170607

基金项目:2016年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谁的声音?——翻译叙事中的译者声音比较研究”(16YYC033)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张群星(1979—),女,湖北天门人,硕士,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摘要:“译者声音”研究是译者主体性研究和描述性翻译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着重介绍叙事学、社会叙事学、言语行为理论等不同领域的“译者声音”研究成果,同时讨论译者声音与译者风格的关联,以及译者声音比较研究前景等问题。在融合叙事理论与社会叙事理论的基础上,还提出以译者为中心的译者声音研究模式,丰富和拓展了译者声音研究的内容和框架。

关键词:译者声音;叙事学;社会叙事理论;研究模式

中图分类号:H315.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7)11011405

英语词典对voice的解释:1)speaking sound说话声。2)for expressing opinions用于表达观点。3)sb./sth. expressing idea表达意见的人/事。4)personal style个人风格。5)a term in linguistics语言学术语(语态)。《在线汉语字典》对“声音”的解释包括四个方面:1)指由物体振动而发生的声波通过听觉所产生的印象。2)古指音乐,诗歌。3)指说话的声气和口音。4)比喻意见,论调。文学作品中的“声音”通常与作者的声音相关,并通过叙事行为得以体现(Booth,1961:18)。Chatman(1978:153)将声音定义为“使事件和存在物得以传达给听众的言语或其他的显性方式”。Peden(1987)认为声音即沟通的方式:如故事讲述的方式、诗歌吟唱的方式等。声音同时也被视作显示个体主体性的一个要素。例如,Greenall(2015)把声音视为“由对话构建而成的、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主体性”。TaivalkoskiShilov(2015)认为声音是“体现文本主体或集体身份的一系列文本提示信息”。作者的声音可以通过不同形式体现出来。如果作者进行直接干涉,如在叙事文本中发表评论或总结,或者改变叙事视角,直接左右作品角色的思想,那么作者的声音就是显性的(Booth,1961:17)。即使作者的声音有时比较隐蔽,不易察觉,但声音总是存在于文本之中。

翻译活动即是译者和各种声音的对话过程,在对话的同时译者也在不断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各种声音共生于翻译文本之中,有时保持平行,互不侵扰,有时相互交织,难分你我,当然有时也互相排斥,非此即彼。翻译研究领域对“声音”的解读来自语言学、叙事学、文体学、比较文学、人类学、言语行为理论、后殖民研究等多个领域(Alvstad,2013:207),可以狭义地指个体口头发出的声音,如口译者的口译、配音人员的配音、歌手或演员对翻译歌曲或戏剧的演绎,也可以广义地指从事翻译活动的社会个体或群体通过不同方式发出的声音,表达的态度、观点,留下的语言和思想痕迹等。自Hermans首次提出“译者声音”概念至今已有二十年,译者声音研究已逐渐从最初借用叙事理论框架较为单一的研究,发展成为融合多学科理论并独具特色的翻译研究领域,“兼有产品导向、功能导向,以及过程导向的描述性翻译研究的特点”(陈梅、文军,2014),是译者主体性和创造性的集中体现,是译者研究的一个新领域,为译者主体性研究和以译者为中心的描述性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野和方向。

一、译者声音概念

翻译是一种有目的性的人类行为活动,译者作为活动的主体,也许默默无声,但他/她的声音总在那里。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留下的任何体现其话语存在的印迹,即为译者的声音,包括翻译文本中作为语言转换者的译者的声音,以及历史语境中作为社会建构者的译者的声音,既有微观层面,又有宏观层面,是译者话语存在的主客观体现。

1995年,Venuti在讨论译者隐形问题时首次谈及“译者声音”,他明确指出:“读者在任何一个以和谐为基础的翻译作品中听到的声音,历来被认为是作者的声音,绝非译者的声音,甚至连两者声音的混合体也不算。”(Venuti,1995:238)因此,他呼吁译者使用非流利的、非标准的异质语言,产出异化而非归化的文本,从而体现自己的身份存在。1996年,Hermans正式提出了“译者声音”的概念,指出:“翻译叙事话语总是包含一个以上的声音……这是体现译者话语存在的指标。”(1996:27)译者存在的可视程度取决于译者采用的翻译策略以及该策略贯彻的一致性(1996:28)。Hermans认为,译者声音有时可能完全隐匿,无法探查,有时则非常直接地外显于翻译文本之中,如前言、脚注、注释、后序等附加文本就是译者直接发声的渠道。此外,他还认为在三种情况下译者会迫于某种压力走出作者或叙述者的阴影,直接干涉文本而显现自己的聲音:1)(源语)文本向隐含读者靠拢的趋向与(译语)文本作为交际媒介的功能发生直接冲突;2)(源语文本)涉及交际本身的自我反射和自我指称;3)(源语)文本过于依赖源语语境(1996)。

最初的译者声音研究特别关注文本中译者声音与作者声音的相互关系,属于文本微观层面上的探讨。可以说,译文中译者的声音一直与作者的声音相伴左右,两者有时契合完美,有时相得益彰,有时也各自为政,差别迥异。除Hermans外,诸多学者曾对两者关系发表过见解。如Schiavi认为译者的声音“一定程度上代替了作者声音,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保留了自己的自主性”(1996:2)。Barnstone(1993:28—29)认为两者关系存在两种可能:源语作者的声音保留在译文中,译者声音则受到“抑制(而顺从作者)”,或者译者声音占据主导地位。Munday(2008:19)认为,除非将译语文本与源语文本进行比较,译者声音一般都非常巧妙地和作者声音融合在一起,通常不易被觉察。他同时也指出译者将作者精心雕琢的语言材料进行再加工,用目标语言中的新词语呈现出来,可能会“过滤、改变或者扭曲源文本中作者和叙述者的声音”,从而“创造出一种差异微妙的新声音”(2008:14)。随着翻译社会学、翻译社会叙事理论的升温,译者社会主体性的身份不断凸显,从宏观视角来探讨译者声音的研究也显得日益重要。如Baker(2006)认为,译者“可能会故意重新塑造目标文本,以适应一个预先存在的个人和公共的意识形态框架或叙事文本”。Hermans(2014)进一步深化了“译者声音”的概念,不再着重关注语言形式上的译者干涉,而是更多地突出了译者的社会角色,强调译者如何在字里行间向潜在读者传达自身的观点和态度。他认为,随着翻译研究越来越重视译者的伦理和社会作用,探索译者的社会地位,包括声音、意见、价值观和态度等因素,也变得更加迫切。鉴于此,二十年前Hermans的界定已经无法涵盖该领域更为丰富的研究内容,有待进一步拓展。endprint

二、叙事学中的译者声音

近二十年来翻译研究和叙事学的理论融合为译者声音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参考框架。Schiavi(1996)、Hermans(1996)、OSullivan(2005)及Munday(2008)借鉴叙事模式分别阐释了译者的话语存在。叙事学视域下的译者声音研究目前已形成较为明晰的研究路径,发展趋于成熟。

1978年,Chatman提出了为学术界熟知并广为使用的叙事结構图,见图1。

图1Chatman的叙事图(1978:147)

叙事图由三组相对成份构成,即真实作者(real author)和真实读者(real reader)、隐含作者(implied author)和隐含读者(implied reader)、叙述者(narrator)和被叙述者(narratee)。图中的方框表示叙事文本(narrative text),即真实作者向真实读者传输的信息,真实作者和真实读者不存在于叙事文本之中,真实作者也并不直接和真实读者进行交际。Chatman(1990:75)认为:“一旦书本得以印刷或售出,真实作者即从文本中脱离。”隐含读者是隐含作者的对应方,是“叙事本身的假想听众”(Chatman,1978:147),由隐含作者产生,是文本书写的读者对象。模式中最里层的一组对立成份为叙述者和被叙述者。叙述者是故事的讲述者,当故事开始时,即能听到叙述者的声音。叙述者可以分为“显性”和“隐性”两种,“显性”叙述者常常作为文本中的人物出现,或以第一人称“我”出现,“隐性”叙述者通常不直接显露自己的身份,但同样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文本之中。被叙述者,用Barbar Wall(1991:4)的话说,是“叙述者讲述的对象,或多或少处于故事的暗处。”叙述者由隐含作者所创造,但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同样,被叙述者也不能等同于隐含读者,但有时候会出现一些重叠现象。

对于翻译而言,其中涉及的叙事过程显然有别于源语文本,但“叙事学模式常常忽视了译者的话语存在”(Hermans,1996:26)。基于Chatman(1978)和Booth(1961)的叙事理论,Schiavi(1996)结合译者在翻译文本中的作用,提出了和“隐含作者”相对应的“隐含译者”的概念。她的叙事模式(见图2)肯定了译者独立于作者的话语存在,同时显示了译者一直参与合作生产话语的作用(Bosseaux,2007:19)。

图2翻译文本的叙事图示(Schiavi,1996:14)

在该图示中,译者截断了信息交际,重组信息后传输给新读者。译者首先担任的是隐含读者的角色,接收隐含作者通过各自叙述者声音传达出的信息,并了解隐含读者的意图和对读者的期许。同时,译者和源语文本进行协商,依据新的读者群体传输文本或对文本进行再加工。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会把自己对“隐含读者”的理解或设想投射在翻译文本中,从而创造了不同于源语文本的隐含读者。因此,“翻译读者获得的是来自两个不同说话者的各自分散的信息,一种源自源文本的作者,但这个声音被译者进行了加工和转述,另一种则直接来自译者。”(Schiavi,1996:14)该图示肯定了译者的声音,为译者话语存在的研究创造了更多的空间。

OSullivan(2005)在Schiavi叙事图的基础上提出了翻译叙事交际模式。不同的是,OSullivan没有把真实译者放置在叙事文本之中,而是独立于源叙事文本和翻译叙事文本之外的施事者,同时承担了接收和产出的双重角色(2005:107)。

注:源=源语文本,译=译语文本

图3翻译叙事交际模式(OSullivan,2005:108;张群星,2013)

根据该图示,独立于叙事文本之外的真实译者使原文真实作者和译文真实读者之间的沟通成为了可能。图示明确了译者在翻译叙事文本中的话语权利。OSullivan(2005:109)指出,译者的声音可以在两个层面上加以辨认。其一,隐含译者作为作者传输的附加文本信息(paratextual information),如前言和后记,或进行言语解释(metalinguistic explanations),如脚注、尾注和词汇表,此时译者的声音清晰可辨。这些是译者向译语文本的读者传递的新信息,完全由译者所创造。其二,叙事文本中的“翻译叙述者的声音”。当翻译叙述不同于源文本时,即可感知到翻译叙述者的存在。翻译叙述者一般采用夸大叙事(amplifying narration)、缩小叙事(reductive narration)、减少文本叙述对象或者改变文本对象等叙事方法,产生有别于源语文本的翻译文本,从而创造出和源文本隐含读者大相径庭的译语文本的隐含读者(张群星,2013)。

Munday(2008)也在Schiavi叙事结构的基础上提出了翻译平行路线图,见图4。

图4翻译平行叙事路线图(Munday 2008:12)

Munday的两条平行叙事路线强调了原文作者和译文译者之间,以及原文隐含作者和译文隐含译者之间的联系,确认了真实译者作为源文本的真实读者的身份,说明在一定程度上隐含译者和真实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均承担了源文本隐含作者和源文本真实作者的角色。

除了对叙事图示的研究外,一些翻译学者还借用叙事学中的“视角”(point of view)概念来解释文学翻译文本中的译者声音,如Bosseaux (2007)和Munday (2008)。Bosseaux在《如何感知?翻译中的视角:以弗吉莉亚·伍尔夫的法译本为例》(How does it feel?: point of view in translation: the case of Virginia Woolf into French)一书中进一步探讨了译者话语存在的本质,借助语料库工具对原文和译本的某些叙事层面进行了分析,探究了小说视角的翻译问题,讨论了译者选择对小说视角的影响程度。Bosseaux(2007:15)将视角归为两类:聚焦(focalisation)以及思想风格(mindstyle),聚焦关乎是谁的眼睛见证,谁的思想报告了小说中的世界,而思想风格关注发生聚焦的思想的个性特征,是小说角色如何用语言来呈现思想、观点、话语的产物。她把翻译文本中的译者声音视作翻译转换的辨别手段。Munday在《翻译风格和意识形态》一书中将声音解释为“抽象的叙事视角”(2008:6),他将视角分为心理(psychological)、意识形态(ideological)、时空(spatiotemporal)和措辞(phraseological)等四个方面。endprint

三、译者风格与译者声音

翻译研究中的翻译风格问题和叙事声音、作者声音以及译者声音息息相关(Munday,2008:6)。事实上,译者声音和译者风格这两个概念很难加以准确区分。2000年,Baker提出了译者风格的概念,并采用以目的语文本为中心的研究视角,借助语料库手段探究了文学翻译的风格问题。她认为风格“如同指纹”,是通过“一系列语言及非语言特征呈现出来”的“个人的语言运用偏好或反复出现的语言行为模式”。(2000:245)而对翻译而言,风格必须包括(文学)译者选定的翻译材料类别、译者惯用的翻译策略(如词汇、句式、语篇衔接手段,甚至是标点符号的使用规律等),以及译者如何使用前言或后记、脚注、文本注释等附加文本。更为重要的是,译者风格研究必须着重分析译者典型的表达方式,而不是对译者如何公开干预翻译文本的简单举例。(同上:245—248)Munday(2008)把“声音”和“风格”两个概念合二为一,并着重从译本风格特点的角度来追踪译者声音。“声音”是“表示作者、叙述者或译者存在的抽象概念”,“风格”则是“文本中体现这种存在的语言表现”(2008:35),所以,“通过对风格的分析,我们可以接近声音”(同上:19)。不同于Baker的是,Munday在结论中指出翻译中的风格本质上就不成系统,并没有所谓的一贯模式可循,而“指导译者的风格标准本身就是主观朦胧的……”(同上:227)。依据他所从事的研究发现,语言行为模式确实存在,但是没有哪位译者在翻译中会一直采用同一种方式,所以,翻译中“一直都有体现译者个人选择和诗学品位的一面”(同上:227)。尽管Munday认为翻译风格无法准确辨析,但译者的声音一直都可以在字里行间发掘出来。

和译者风格相比,译者声音的研究内容更为广泛,文本中所有规律的、不规律地体现译者主体性的语言和非语言特征,以及译者在历史语境中的发音,都属于其研究范畴。

四、社会叙事理论中译者声音

2006,Baker出版了《翻译与冲突:叙述性解释》一书,她不再关注文学翻译领域的译者风格问题,而是放眼于现实世界,用社会叙事或社会学的叙事方法来探究翻译或译者如何改造叙事,从而使译者的声音更为响亮。社会叙事理论认为,译者和作者的声音可以从文本之外加以辨认,如书本封面、序言、后记、词汇表、翻译概要、作者与译者或译者与出版商之间的信件、译者访谈及译者随笔等。这种类型的研究不再将翻译视作一个文本产品,而是一个社会过程。Baker认为,翻译是“一种(再)叙事,是对用另一种语言再叙述的事件和人物的构建,而不是(客观)呈现”(Baker,2014:178)。笔译和口译者本身就是一定语境下的叙事的一部分,他们在该语境中进行翻译活动,同时通过他们的翻译选择对叙事文本进行设计、转换、变革以及传播。社会叙事方法给予了译者极大的能动性,认可了他们在自己的国家乃至世界范围内起到的具有决定性的、错综复杂的作用。(同上)社会叙事理论高度强调了口笔译者通过叙事在社会建设中的功用,“有助于深入挖掘社会建构中不同参与者的权利关系,也有助于洞悉社会普遍的价值观、理论和理想。”(Alvstad,2013:208)Harding(2012)认为,该理论是“一个强大的、直观的、令人满意的概念框架,有助于描述和解释我们所生活的复杂多变的、不断建构和再建构的翻译世界。”无疑,社会叙事理论高度强调了译者的社会角色和在社会建构中的作用,大大扩展了译者声音研究的广度。

五、言语行为理论中译者的声音

Jiang(2012)指出,译者声音研究一直以来都与叙事学相结合,存在一边倒的趋势。Robinson(2003)从言语行为理论的角度来探讨译者的角色问题。他认为:“在翻译研究中,译者的工作就是产出(或多或少能加以辨认的)新事物。”(2003)这些“新事物”包括原作者做成的、以及译者想通过翻译做到的事。然而,不管译者如何努力地报告作者所述言语,如何使译文尽可能地接近原文,最终译者总会做出些至少“略带新意”的事情(2003)。Jiang借助这一言语行为理论,从另一个视角阐释了译者声音的概念。他认为,理想的译者声音类型首先是存在于译者思想中的言外意图,之后译者在翻译文本中进行表述,或者予以暗示,最终通过对目标读者的言后效果而得以实现。他认为,只有将翻译文本的言外意图和言后效果予以整体考虑,译者声音研究才能避免将译者失效的言外意图或目的读者(个人的)的言后反映误当成译者的声音。他借用言外意图和言后效果的差异具体解释了译者声音的概念。同时,他指出追踪译者的声音不仅为我们提供了认识译者主体性的途径,而且给予我们一个新的视角,来更好地分析和理解译者的语言使用和其对目的语读者的主体地位之间的相互关系(Jiang,2012)。

六、复译本译者声音比较研究

多译本比较是辨析译者声音的最简单的方法。近年来,国际翻译界对复译问题的研究不断增多,2015年Target刊载了数篇相关论文。Greenall(2015)以歌曲翻译为例,探讨了翻译产出过程中译者声音与其他声音的相互作用,以及不同译者采用何种方式在附加文本和翻译文本中显示自己的声音。TaivalkoskiShilov(2015)通过分析《鲁滨逊漂流记》六个丹麦语译本中的文本内声音(人物的声音)以及文本外声音(译者和出版商的声音),发现不同译者的声音会出现在其后的复译之中,而小说人物的声音总体上能反映复译者的声音以及他/她的翻译目的。Koskinen & Paloposki(2015)則着重探讨了首译本的译者声音对复译本产生的影响,他们在结论中指出首译本译者的特点会影响复译过程,所有复译者被迫会对之前的译者表明姿态。TaivalkoskiShilov及Koskinen & Paloposki的研究都证明首译者声音会对复译者产生影响,其声音可能出现在复译本之中。依托不同翻译文本的译者声音比较研究,特别是首译本与复译本的译者声音比较研究,有助于探究译者的个性差异及相互影响,有很大的探索空间和研究价值。endprint

七、譯者声音研究模式

翻译不仅仅是双语的语码转换过程,更是特定社会时代语境下人为活动的产物。译者的声音研究不能脱离文本分析,也要兼顾译者所在的社会语境。译者作为这种复杂社会活动的施事者承担着各种角色,如源语文本的读者、原作者与译语读者的中介人、译语语境中的社会个体及各自社会关系的协调者等,同时,译者还有各自的喜好、思想和追求,这些个性因素同样会在翻译过程中留下印迹。因此,译者声音研究模式应当综合语言文本的微观层面以及社会语境的宏观层面,既探讨译者与源语文本的叙事交际,也关注译语语境对译者的影响,以及译者在社会建构中的作用。如前文所述,国外学者提出的各种结构图均是与叙事学结合的产物,局限于翻译叙事文本的微观层面,有待进一步拓展。国内探讨译者声音研究路径的成果寥寥,仅包括董娜(2010)的《译者痕迹研究》及陈梅、文军(2015)的《译者声音评价模式研究》。董娜(2010)的译者痕迹研究框架包括语言性译者痕迹和非语言性译者痕迹两方面,其中她对语言性痕迹的定义与Baker对译者风格的界定相似,强调译者“有所偏爱的语言表达方式及重复出现的语言行为方式”,及“附加文本中所体现出的特有规律”,非语言性译者痕迹则主要包括“译者对选材、译作在译语中的传播和接收进行干预和控制,其表现形式就是译者对源语文本的选择倾向和译者一贯的翻译策略等等”。译者痕迹研究框架在语言性痕迹之外,提出了非语言性译者痕迹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译者风格或译者声音研究的内容,但框架总体上仍未突破以翻译文本为出发点的微观层面,同时过于强调了语言痕迹的规律性。陈梅、文军(2015)基于译者声音研究理论,结合物理学对声音的特性规定,构建了译者声音的评价模式。该模式由译者的声音构成、评价要素和情景多元因素组成,其中译者的声音构成包括“文本内和超文本信息”,这种界定仍然囿于微观的文本层面。

译者作为两种文化语境的桥梁,其声音具有社会性。图5所示的译者声音研究模式拓展了Hermans的译者声音概念,认为任何体现译者话语存在的印迹均为译者的声音,存在于翻译行为活动的各个方面,既显现于翻译文本的微观层面,又体现在社会历史的宏观层面。在该模式中,译者不仅仅是翻译文本信息的接收者和传输者,更是各层声音的协调者和权衡者。首先,源语语境中存在各种声音,而对译者而言,最为重要的是来自源语文本的作者声音、隐含作者声音、叙述者声音、人物声音等。翻译过程中,译者会鉴别参考这些声音,并通过特定的翻译策略有选择地加以区别对待。如果某种声音的重要性不大,或者和译语语境中的声音、译者的个人声音相左,译者也许会忽视弃之。相比之下,译语语境对译者声音的影响更大。译者的个体声音和社会声音,包括目标读者的声音、出版商的声音、权力部门的声音、权威译本的声音、各种翻译理论的呼声等等,都会对翻译文本中的译者声音产生影响。翻译文本就是译者声音的综合体现,“所有的翻译选择都是译者主体性或声音的显现。”(Greenall,2015)文本内声音包括译者声音与叙事文本中的各种声音的相互作用,文本外声音包括译本附加文本中的译者声音,以及译者在文本之外对自身翻译过程的各种阐释,包括他们的翻译目的、翻译方法、社会价值观、崇尚理论、访谈、日志等材料中反映出的声音。与此同时,译者在译语语境中与作者、读者、其他译者等不同群体的相互关系,也是探讨译者声音的一个层面。

该模式拓展了译者声音的研究内容,兼顾翻译叙事文本微观层面和社会历史宏观层面,同时结合译者的多重身份,以及译者与作者、读者、其他译者等不同群体的相互关系,有助于系统探讨译者声音的多样性,有助于深化以译者为中心的描述性翻译研究成果。

八、结论

任何一个文学作品的作者“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选择如何伪装自己,但决不可能选择消失”(Booth,1961:20)。译者同样如此。译者的声音即译者的话语存在,在微观的翻译文本和宏观的译语语境中都能探测出来。译者声音研究具有多层次、多角度的特点,与不同学科相融合,使译者声音研究呈现出多样化的趋势。鉴于此,拓展深化译者声音的研究内容,构建更为综合的研究模式将大大增大译者声音研究的广度。依据本文提出的译者声音研究模式,译者声音研究还能从以下方面进行:译者是主动还是被动地发出声音,如何主动地发声?又如何被动地发声?外界的声音如何影响译者的声音?译者如何处理翻译叙事中的不同声音?不同社会语境下的译者声音有何差异?复译中的不同译者的声音,以及他们如何相互作用?译者的声音如何和翻译中的其他社会声音碰撞、妥协、或融合?译者的声音与译者主体性、译者创造性之间的关系?译者如何通过自己的个体声音参与社会建构?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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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东旭)2017年11月第36卷第11期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Journal of Heilongjiang College of EducationNov.2017Vol.36 No.11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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