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
飞翔的翅膀带来希望,人类从未停止幻想。我们用科技带给生活新的命题,生活回报我们更加新奇的世界。对科技的恐惧由来已久,然而,就像燧发枪取代了冷兵器,电灯取代了煤油灯,时代的步伐滚滚向前,那些来源于艺术的恐惧,最终又会被艺术取代,开始新的恐惧……
用科技塑造一个现实的乌托邦
时间是唯一能证明幻想正確与否的工具。
比如在清朝末年产生的一大批科幻小说,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颇为神奇。陆士谔发表于1910年的《新中国》,主人公陆云翔一觉睡醒,来到1950年的上海,目睹中国富强进步。他听人告知,多亏一位“南洋公学医科专院”留学归来的“苏汉民博士”,发明了“医心药”和“催醒术”,使得中国人从过去浑浑噩噩,沉迷于赌博鸦片的落后状态,变为文明开化的现代国民,“国势民风,顷刻都转变过来”,政治改革与经济建设由此突飞猛进。
高阳氏不才子在1909年开始连载的《电世界》,将背景设定为宣统一〇一年到宣统三〇二年间,也就是公元2010年—2210年,有一位叫作“电气大王”的中国科学家,在中亚建造了电气的理想国度。
在这个大同帝国里,人们的所有活动都与各种带“电”字的幻想设备有关,比如学校使用“电筒发音器”“电光教育画”来教学,农场以“电犁”和“电气肥料”来耕作,而大王时而插上“电翅”直入云霄,时而用“电气枪”歼灭企图征服世界的“拿破仑第十”空中舰队,时而又乘坐“海底电船”在太平洋底部探查,并劝导那些不相信海底的地壳运动将导致“日本沉没”的愚昧居民去避难。
最后,电气大王乘坐一艘叫“电球”的宇宙船,为寻找进化成“完全人”的线索,飞向了浩瀚的宇宙。
跨越实践的藩篱,站在2017年的当下,回首这两部科幻小说,一种感慨分为两个部分迸发出来。第一,当时的科幻小说应和了呼唤社会变革的迫切需求,从改造国民性开始,在政治和经济领域实现强国地位,此种想法历经百年征程,已深深镌刻在一代代国民心中。第二,科技领域的不断更新,引发生活方式的颠覆,同样象征着国家的富强文明。
科技如何改变世界?这是一个恒久的命题,幻想照进现实,在看到古人的“异想天开”的同时,也可以看到他们的诸多在当时看来不着边际的幻想已经以另一种形式实现。在电刚刚给国人带来奇异的光明的时候,谁能想到它已经“统治”了当下?没有电的世界无法想象,就如同一百年前的人无法想象我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电一样。
而在科幻文学不断膨胀的近一百年中,无数幻想进入现实。一家英文网站曾收录了多达2325种在科幻作品里出现的发明,有很多都变成了现实。比如手机。1983年,摩托罗拉第一部手机面向市场出售。其发明要上溯到1973年。摩托罗拉总设计师马丁·库帕带领团队,设计出了人类第一款便携式电话。马丁·库帕说,他发明手机的灵感来自于电视剧《星际迷航》,“当我看到剧中的考克船长在使用一部无线电话时,我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我想要发明的东西。”
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枚液态燃料火箭的美国科学家罗伯特·哈金斯·戈达德,一直对星际旅行抱有美好的希望,而这个梦想,就来源于他看过的一本小说,名叫《世界大战》。当他的火箭终于在1926年3月16日发射成功时,他说道:星际旅行的概念简直令人无法自拔。
伦理学意义上的镔铁与头脑风暴
技术不断照进现实,我们无法按捺恐惧的大脑。
回到9年前,那时我刚大学毕业,进入媒体工作,长期使用一款国产的老式手机。手机上网刚开始流行,但只是电脑的压缩版,不存在美感。那时候,我们会为互联网取代传统媒体而感到焦虑。但我们的信心还在,房价还在,生活大门刚开始打开,一切都很美好。
那时候,我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出现微信,手机会取代生活中的很多元素。依托电脑的网络也已成为传统媒体,高铁、支付宝、共享单车和网购成为新的四大发明,影响整个世界。飞速发展的中国在被外人惊叹了数十年之后,再次坐上惊叹的火箭。
人们已经习惯了看待一个刚出狱的人的眼光,不管他如何获得新生,他肯定会与时代脱轨。一个人脱离时代哪怕一天,时代也会带给他新的惊喜。
更重要的,还有人工智能。这个被我们阅读、感受了许多年的概念,曾经令我们欢欣鼓舞。我们也曾明确地认识到,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科技进步并不能取代所有产业,如果机器取代人类,我们十几亿人口该如何生存?曾几何时,劳动密集型产业是我们的立身之本,而今,一切都过去了,科技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影响我们,落后产能逐渐被抛弃,新的时代带给我们新的梦想。
也许是顺应时代的要求,新的科技革命来临之际,我们为世界贡献出了《三体》和《北京折叠》这样优秀的小说。不管“北京折叠”的幻想如何照进这个寒冷的冬天,让人感受到时代的病痛,两部小说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顺应了科技和生活的脑洞,如同一百多年前的那两部小说,你能说它们如何荒诞?一百年后,新的人类在看待这两部作品的时候,会是一声惊叹,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一名AI研究者感到恐惧:“目前我也很难想象我开发出来的计算机怎么样才能成为未来世界的怪物。有时就会像奥本海默在带头建造世界上第一颗核弹之后哀叹的那样,我会想我是否也会成为‘世界的毁灭者?”
2017年,中国诗歌界被一本名为《阳光失了玻璃窗》的诗集震撼,其作者是一个名为小冰的机器人。小冰的学习过程与人类学习创作的过程非常相似:即通过反复学习产生积累,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当小冰受到某个灵感激发源的刺激,就会在学习积累的基础上产生新的创造。然而,那些没有温度的词语组合,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会为人类带来多少艺术享受呢?
人类与机器人的矛盾关系,一直是科幻文学领域的热门。在现实领域,这种焦虑正在变为现实。刚才那位科学家继续谈到:“如果人工智能持续发展并最终超越人类智能,那么超智能系统会发现它不再需要人类了吗?当一个超智能生物可以完成我们永远不能完成的事情,我们人类将如何定义我们自己的位置?我们可以阻止被我们自己创造的机器人从地球抹去?”
到那时候,如何向超智能的机器证明我们人类存在的价值?何为价值?是当他们的宠儿吗?还是作为奴隶而存在?类似的感叹,伴随着科幻文学的整个过程,也伴随人类历次科技革命。还记得一直备受争议的克隆术吗?20多年前,当克隆羊多利诞生时,我们就陷入了无休止的伦理悖论。在伦理学领域,没有任何一个问题像克隆人问题那样,引发了如此强烈的社会震撼、如此巨大的观念分歧、如此激烈的学术论战。
也可能是多虑了,未来的人类可能会进化出新的大脑和四肢,去驾驭那些有温度的机器。此时,技术的光辉依旧在蒸蒸日上,人类终将会进入他律与自律的安全期,有所为有所不为,以技术为媒介的进步,终将会因文化的丰富而产生新的伦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