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立
去外婆家
文|崔立
今天是外婆的周年祭日。
一大早,我从市区赶到崇明的外婆家。
祭祀一切都办完了,我从外婆家的房前走到屋后。房前是一个菜园子。以前,外婆总是佝偻着腰,在菜园子里缓缓踱步,又或是低下身子,松土,撒下一粒粒等待萌发的种子。屋后是一条水泥马路,马路并不宽,两辆车都不能并排同行。时常,外婆徘徊在一侧的田间小路上,看马路上远远骑车过来的一个个行人,看骑车的人中,是否有母亲在里面……
外婆家的房子的一侧是一条小河。她洗衣服都去小河边。只有淘米,或是洗菜,外婆才舍得用自来水。那条小河留给我的印象很深。有一年夏天,我和比我小5岁的表妹,拿上一根根串好蚯蚓的钓竿,去钓那河里的小龙虾。天热,外婆怕我们晒,让我们戴上那破破的竹帽。我俩当然是不愿意戴了—我们脱掉了,外婆就给我们戴上;我们又脱掉,外婆再给我们戴上……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在外婆家玩。躲在外公外婆的房间,我把床顶上捆得严严实实的各类书本翻出来,摊了一地,然后再一本一本地翻看。我也看不懂什么,但我就是喜欢看,喜欢胡乱玩耍。在家里,父母会管我;在外婆家,外婆不会管我。外公要管我时,外婆就会骂他:“死老头子!”然后,我就 乐。
读初中那会儿,因为外婆家离学校近,我的午饭都是在外婆家吃的。外婆会让外公起个大早,徒步去镇上买我喜欢吃的菜。中午,我到外婆家时,桌上会摆好满满一碗饭,还有几个我最喜欢吃的菜。而外婆笑眯眯地坐在那里,说:“你吃啊。”我点点头,拿起碗,狼吞虎咽。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因为在市区上班,我很少回家。每次,我去外婆家,她都特别高兴,赶紧进屋,把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都翻出来,拿给我。离开时,外婆会站在路边,对着我说:“要常来啊。”说着话,她的眼圈就红了,我的眼圈跟着也红了起来。
后来,外婆病重了,我去医院看她。外婆显得很高兴,又怪我,说:“你怎么回来了?其实我没什么事,你妈没告诉你吗?”我说:“外婆,我正好有空,所以回来看看你。”那天,母亲把外婆舍不得穿的新拖鞋拿来时,外婆又说:“你怎么把这拖鞋拿来了,你赶紧拿回去。再过几个月,等夏天到了,我再 穿。”
3天后,外婆没了。
现在,我站在路口,朝着马路上望。我站着的位置,曾经外婆也站过,并且站过好久。
我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反复几次,有几十 米。
我回头望,外婆曾经站过的地方。我闭上眼,仿佛那一刻,外婆正站在那里,朝着我挥手,说着一直说的那句话:“路上小心。”
我睁开眼,那里没有人。
外婆已经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