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扬先抑 尺水兴波

班俊梅

【左读名家经典】

我的一位国文老师

我在十八九岁的时候，遇见一位国文先生，他给我的印象最深，使我受益也最多，我至今不能忘记他。

先生姓徐，名锦澄，我们给他取的绰号是“徐老虎”，因为他凶。

他的相貌很古怪，他的脑袋的轮廓是有棱有角的，很容易成为漫画的对象。头很尖，秃秃的，亮亮的，脸形却是方方的，扁扁的，有些像《聊斋志异》绘图中的夜叉的模样。他经常是仰着头，迈着八字步，两眼望青天，嘴撇得瓢儿似的。我很难得看见他笑，如果笑起来，是狞笑，样子更凶。

有一天，先生大概是多喝了两盅，摇摇摆摆的进了课堂。这一堂是作文，他老先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题目尚未写完，一位性急的同学发问了：“这题目怎样讲呀？”老先生转过身来，冷笑两声，勃然大怒：“题目还没有写完，写完了当然还要讲，没写完你为什么就要问？……”滔滔不绝地吼叫起来，大家都为之愕然。这时候我可按捺不住了，觉得受了无理的侮辱，便挺身分辩了几句。这一下我可惹了祸，老先生把他的怒火都泼在我的头上了。他在讲台上来回地踱着，吸溜一下鼻涕，骂我一句，足足骂了我一个钟头，其中警句甚多，我至今还记得这样的一句：“×××！你是什么东西？我一眼把你望到底！”……但是从这一次起，徐先生算是认识我了。酒醒之后，他给我批改作文特别详尽。批改之不足，还特别的当面加以解释，我这个“一眼望到底”的学生，居然成为一个受益最多的学生了。

……徐先生自己选辑教材，有古文，有白话，油印分发给大家。这样新旧兼收的教材，在当时还是很难得的开通的榜样。我对于国文的兴趣因此提高了不少。

徐先生于介绍作者之后，朗诵全文一遍，这一篇朗诵很有意思。他打着江北的官腔，咬牙切齿的大声读一遍，不论是古文或白话，一字不苟地吟咏一番，好像是演员在背台词，他把文字里的蕴藏着的意義好像都给宣泄出来了。他念得有腔有调，有板有眼，有情感，有气势，抑扬顿挫，我们听了之后，好像是已经理会到原文的意义的一半了。

徐先生之最独到的地方是改作文。普通的批语“清通”“尚可”“气盛言宜”，他是不用的。他最擅长的是用大墨杠子大勾大抹，一行一行地抹，整页整页地勾；洋洋千余言的文章，经他勾抹之后，所余无几了。我初次经此打击，很灰心，很觉得气短，我掏心挖肝的好容易诌出来的句子，轻轻地被他几杠子就给抹了。但是他郑重地给我解释一会，他说：“你拿了去细细地体味，你的原文是软爬爬的，冗长，懈啦光唧的，我给你勾掉了一大半，你再读读看，原来的意思并没有失，但是笔笔都立起来了，虎虎有生气了。”我仔细一揣摩，果然。他的大墨杠子打得正是地方，把虚泡囊肿的地方全削去了，剩下的全是筋骨。在这删削之间见出他的功夫。如果我以后写文章还能不多说废话，还能有一点点硬朗挺拔之气，还知道一点“割爱”的道理，就不能不归功于我这位老师的教诲。

（节选自《梁实秋散文精选》）

写作指南

一般人常常“为尊者讳”，即便师长有什么缺点，也会主动避开。梁实秋则不然。他开篇就讲老师“使我受益也最多”，接下来却笔锋急转，写起老师的外号，写他长相古怪，写他蛮横凶悍，真真是一只“老虎”！第五段笔头又一转，深情地叙述了先生的教学是如何“提高”了“我对于国文的兴趣”的，而“我”的一些写作理念，也“不能不归功于我这位老师的教诲”，这是对老师的高度赞美。抑扬间，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运用欲扬先抑法时，同学们首先应确定自己想要褒扬什么；选好对照角度后，再确定要如何“抑”。

写作过程中，要拿捏好“抑”与“扬”的比例、分量，让“抑”的部分充分蓄势，又不能喧宾夺主；还要注意不能把“抑”的部分与“扬”的部分完全割裂开来，二者应是相辅相成、对立统一的关系。

秋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着，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当然，也淋湿了我的心房。

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他。

那是两年前的秋天，窗外也下着同样的雨，淅淅沥沥的，一直凉到了人心里。

最后一节自习课，大家都在写作业，我对着一道难题百思不得其解，习惯性地嘟囔着：“唉！终于写到最后一题了——”却猛然想起，同桌已经一天没来上学了。

他是小学三年级时转来的吧，老师安排他坐在我旁边。他笑着与我打招呼，阳光照在他的小胖脸上，是那么灿烂，那么耀眼。

可自从那天起，我俩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同桌冤家”。他经常嘲笑我——“哎呀，笨死了。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看我的，5秒解决！”“你真没用！连个铅笔都不会削，你长的是手还是鸡爪子啊？”“上课走神啦，小心我告老师去！”

他明知道我胆小，却经常恶作剧，把一只毛毛虫放在桌上玩，吓得我几近休克，他却满不在乎地说：“连这个都怕？你的胆子呀，啧啧……”还有一回，他说自己学会了催眠术，用一只手指着我，说：“哭了，哭——了，哭——了——”我以为他着魔了，吓得哭了起来，换来的却是他的哈哈大笑。

后来，我在狠狠地骂他“死胖子”之余，开始刻苦学习，锻炼胆子。他竟然笑嘻嘻地“表扬”我：“好长时间没见你哭了，进步很快呀！”“我就不哭，气死你！”“你别气死我呀，你该谢谢我。我是‘不哭学校校长，培养了你这个勉强及格的学生！”

……

思绪被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拉回现实，我抬起头，发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她轻轻地咳了一下，艰难地开口道：“同学们，今天谁没来？”“我同桌。他——”老师的声音顿时低了八度：“你是说xxx吗，他……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后面的话，我没听见，只是愣愣地看着我身边空荡荡的座位。

是啊，在他的“不哭学校”，我只是个勉强及格的学生，因为我的泪再一次扑簌簌地落下来了，和着窗外的雨，和着同学们抽的啜泣声。我忽然发现，这个男孩帮助了我许多，也教会了我许多；我忽然发现，他顽皮里包含着的善良；我忽然发现，阳光竟如此短暂，雨来得却如此迅疾……

雨未停，思念未止。但不管怎么样，同桌已把他的顽皮与善良留在我心里，教会我要坚强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此后，在想到他时，我不会再哭泣，我会微笑着，正视生活中的种种困难，就像现在一样。

读后涟漪

小作者以“秋雨”为线索行文，表达了自己对同桌的怀念。其中，欲扬先抑的手法运用得很好。小作者先写这个“同桌”经常嘲笑自己；但事后想来，同桌何尝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帮助自己呢？字里行间有“抑”有“扬”，使同桌的形象更加鲜明，自然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更可贵的是，小作者并没有让作文的感情停留在低沉伤感的调子里。在结尾，她表示要坚强面对——这才是最好的怀念方式，读后令人回味。

又是秋雨飘落时

【延伸训练】

你的心明亮，世界就明亮；你的心如窗，就看见了世界；你的心如镜，就观照了自我。

请以“心有明镜”为话题，写一篇作文。要求：（1）题目自拟，文体自定（诗歌除外）；（2）要表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3）做到文从字顺；（4）不少于600字；（5）文中不得出现真实的人名、地名和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