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端刚
一点一点消失,匆匆闭上的眼睛
我们一起抵达盛大的落日
恍惚中,鹰的翅膀扇动着包克图的气息
一些人和一些蚂蚁,在街道上游荡
穿过雨,尘土和夕阳
雾和潮气弥漫,天气还是很热
某个平凡的时间,河流穿越了阴山
万物短暂,风也无法把昼与夜装进身体
酒精和香烟凝固了仅有的幻觉
镜子里的阳光和指纹,你发现了褶皱
隐藏的秘密,仔细观察其中的原型和灵魂
大片的沉默,从唇角滴落
一道道光线,浑然不知你在想念某个离开的人
浅绿色的连衣裙穿过人群,悄无声息
你必须在月圆的日子知道
时间一面是幸福,另一面是忧伤
这个黄昏,憧憬过的小镇
爱和离别是它的背景,一会儿隐藏,一会儿浮现
疼痛的邮箱,有一封无法话别的信件
在此岸与彼岸漂泊,来不及识别和怀念
七月的雨从哪一滴开始冰凉
无声地沸腾,无声地走失
安息吧,曾经苏醒的两道火焰
时间如风逝去,虽然杂草还在生长
花儿慢慢凋谢,多少窗户砰砰作响
房子无论面积多大多小,却找不到一张安静的床
包克图的星空下,我活得真诚,步履蹒跚
虽然眼里不时刮进沙子,阴山依然屹立挺拔
我知道自己会慢慢死去,这事总是让人感伤
忽然停下来的绿皮火车,告诉我这不过是一场梦
围绕着冬的花朵,只剩下沉寂
但是在离开前我一定要告诉你
朝九晚五好好上班,虽然路过的是陌生面孔
虽然有时需要你戴着面具委屈地做人
但你每天吃的是有良心的五谷杂粮
宽阔的大街上也有意料不到的陷阱
天气预报说多云转晴,暴雨却突然降临
歌声低落时要奉献出最后的颤音,聆听山谷的回声
哪怕有个声音刹那静止,美好又让人绝望
懂得喧哗热闹总是暂时,痛苦胜于欢乐
“爱情里没有魔法也没有诅咒,”缺了又圆
和喜欢的女人谈情做爱,但不能玩火自焚
到远方更远的地方,有高山,有大海
不必拜佛,不必求神,自在地生,自在地死
天黑时,用我的一把老骨头照亮夜空
我再和你讲那些温暖的传说和故事
这里有深浅,这里有跌宕
一座叫包克图的城市,人来人往
繁华,寂寞,在阴山下
各种颜色波涛滚滚,在忙碌的烟火中
一张脸旧了,一颗心老了
一阵焦躁的风在忙碌的灯火里四处乱窜
月亮圆了又缺,谁的白发三千丈
一双眼在黑与白之间来回走动
近处的雨,远处的雨,黄昏之前的争分夺秒
不舍昼夜,在楼群,在夏天找寻大海
剩余的记忆,在花白的鬓角里
语言的良心文字的骨头,时而炎热时而冰凉
一种声音,另一种声音在杯盏中挣扎
心爱的人,在七月心怀一棵树的悲喜
想起曼德尔斯塔姆忧郁的眼睛
然后在诗句中爱上一个人和老照片
醒来时,看枝繁叶茂的黑暗会泪流满面
将弥漫的雾吞进肺叶,吐出哭泣
走漏风声的天空,不知道河水的方向
我叫不住它们的脚步,爱与哀愁
如雨,在鹰的翅膀上诞生死亡
云朵站在眼眶里
有你的形状,有你的色彩
鸟儿偶尔飞来,又匆匆飞走
午后,阳光灿烂的午后
我又在死去的文字里复活
你的影子吞没了安静的包克图
想你的时候,走在陌生的人海
在灰色的寂寞里前行
马洛伊伪装成独白的爱情,悄然流逝
一朵花绽放,被一场成熟的雨摘掉
盛夏的所有想象都已发生
高温,洪水,断了线的风筝从南到北
再次听到的甜言蜜语,忘记了是梦
梦里的少年仗剑天涯,行走江湖
爱上流水般的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梦醒时,忧伤开始扩散,夜开始萎缩
又在晨曦里遗忘着旧日的时光
和包克图的人们一样,开始上班
到楼下的市场买填饱肚子的蔬菜和粮食
将炎热的名字掩藏,穿过车站和人流
在迷茫中生活,像一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
来自何方走向哪里,找不到回家的指示牌
舍得之间,细雨和火焰,只留下势力的灰烬
你背负的河流山川,沦为时间的坟墓
所有的泪水清洗着苦厄,人间的月光
渐渐暗淡,日复一日只留下断壁残桓
一切清醒后一切沉睡,无法打开天堂的门
还和二十年前小镇的秋天一样
幸与不幸,都像无法自拔的雨
在衰老的体内,有些忧伤,有些疲惫
凝固成哽咽,疤痕,沉默的石头
往事,在尘世辗转多年后
在夜里搭乘开往小镇的绿皮火车
路过的灯盏,街道,像电影一样
让我有足够的理由,来认领想念和颤抖
在这个夜晚,我又看见了小镇
看到了玉兰花,像一场少年的梦
我是那么熟悉这些深秋盛开的精灵
在这个夜晚,我准备继续爱下去
继续用月光,流水,擦拭灵魂
一个人向南,献出最后的颜色和芬芳
像鸟一样,把一棵树当成家
筑巢,恋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落雪时,教孩子躲避寒冷,看清埋伏
做一个坚强的男人,如水的女子
然而没有等到春天,你不再以圣洁迎来阳光
窗外的雪淹没了夜色,思念的旅程模糊不清
这是我才知道,远方很远
没有你喜欢的丁香和白莲,城市的两面
曾经的时间和过往推杯换盏,醉生梦死
过了白天,就是夜晚,彼此交换着寂寞
触摸着尘世,却再也不会惊动菩萨
像迷恋死亡一样迷恋这无处安放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