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打儿子的“亲生后爹”

莲落尘

紧急求助：

老师家访发现惊人秘密

午休时，我接到了王老师的电话。王老师是一所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也是学校的心理辅导员，她向我讲述了一个奇特的案例。

王老师说，她班上刚转来一名新生小强，长得清秀瘦弱，性格比较内向，不太合群，学习成绩很差。刚来一个多月，经常有任课老师反应小强完不成家庭作业，上课不注意听讲，总是睡觉或抠东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最近几天，小强干脆不来上学了。王老师放心不下，决定去小强家了解一下情况。

家访的情况让王老师非常震惊。小强头上缠着绷带，爸爸在家陪着他。王老师问小强怎么受的伤，小强看着爸爸，支支吾吾不敢说。王老师感觉这里面有蹊跷，仔细观察小强，发现他手腕上也有伤。王老师拉起小强的手，撸起他的衣袖，发现他的胳膊上还有很多烟头烧的伤痕。小强惊恐地看看老师，又看看爸爸，不敢说话。

王老师努力地平复情绪，用凛厉的目光直视着强爸，问小强的伤是怎么来的。可能是感觉到了王老师的严厉，强爸低下了头，声音很微弱地说：“是我弄的。”小强听到爸爸的话，赶紧向王老师解释说：“爸爸打我时我跑得太急了，撞在门框上把头碰流血了。等伤好了，我就去上学！”

王老师撩起小强的衣服，发现他脊背上和腿上都有皮带印子，右手指尖也被针扎破了。王老师看得心惊胆战，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心里猜疑：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位父亲怎么能忍心对一个9岁的孩子下如此毒手？难道不是亲爹？想到这儿，她脱口问道：“你是小强的亲爸吗？他妈妈呢？”

强爸低着头，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沉默约有一分多钟的时间，才鼓足勇气緩缓说道：“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他不争气呢！我是他亲爸，他是我亲儿子，打他我也心疼，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打孩子，他妈三天两头和我吵架。十天前，我把他妈也打了一顿。他妈一气之下，撇下我们爷儿俩走了……”亲爹为何要毒打儿子呢？王老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耐心等待强爸坦诚相告。

父亲泣泪：

儿子品行问题是难言之隐

说起打小强的原因，强爸的眼圈就红了。他说，儿子的品德有问题，喜欢说谎话、偷东西。

第一次发现小强有偷东西的毛病是他上小学二年级时。强妈在给小强检查作业时发现他多了一个自动削笔机，便问他哪来的，小强不作声。强妈感觉不对头，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强爸。强爸当即来个突击会审，小强只得承认是趁人不注意在学校门口的小商店里偷拿的。强爸狠狠批评了小强，并带着儿子去给店主还东西并当面道歉，而且要求小强保证以后再也不拿别人的东西了。可是，小强并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愈演愈烈。

为什么小强会屡教不改地偷东西呢？这是王老师和强爸要探讨的第一个问题。王老师分析可能有几个原因：一是好奇心，别的同学有自己没有，父母不能满足他拥有新玩具、新文具的愿望；二是刺激性，纯粹感觉偷东西好玩，没有道德评价观念；三是缺乏关爱，以偷东西这种行为引起父母的关注。

强爸逐一否定了王老师的几种设想。他说，他家经济条件尚可，基本能够满足儿子买东西的要求，不存在因好奇偷东西的可能性；他和妻子对儿子非常关爱，只要有时间都陪伴孩子学习，强妈每天晚上都会给儿子讲故事，对小强的生活也照顾得无微不至，小强根本不会缺乏关爱；至于因刺激而偷，强爸一时想不通。他说儿子因多次在学校商店偷东西被店主发现，现在只要儿子一进店，店主就非常警惕。即便如此，还是防不胜防，店主几次找上门来让强爸管教儿子。强爸刚开始也耐心说教，后来看不管用才严厉批评，再后来才不得不对儿子采取打骂措施。但是小强丝毫不知悔改，还发展到偷拿家里的钱。有一次他偷拿妈妈300元钱出去泡网吧，回来又挨了一顿毒打。每次强爸打了儿子之后，自己也难受得要命。说到这里，强爸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他无奈地说：“不打又有啥办法？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学坏吧？我毕竟就这一个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王老师一时也难以说出让强爸信服的理由和办法，只能叮嘱他不要再打孩子，最好去求助心理咨询师，当务之急是弄清小强偷东西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可是强爸不相信做咨询能够解决问题，他还怕别人知道儿子的丢人行为。最后他同意先带小强去找王老师做沙盘看看情况。

真相大白：

老师家长联手造就“问题孩子”

王老师打电话让我给她督导这个案例。

我鼓励王老师说：“你的思路很正确，就是要先找原因，再对症下药。小强偷东西的原因排除前面三条之外，也有可能是他的安全感、价值感低，是糟糕情绪导致的行为混乱。做沙盘时可以聚集到小强的内心世界和情绪反应上，由此发现线索并找到解决途径。”

当天下午3点，强爸带小强到学校心理辅导室做了沙盘。王老师全身心陪伴着小强，包括小强拿每个沙具的动作、情绪，她都认真感受和体会。当沙盘摆完之后，王老师心里咯噔一下：战斗机、大炮等各种武器，还有骷髅、棺材，整个画面让人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杀气和恐惧、绝望的气氛。沙盘呈现的就是小强的整个内心世界。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小的孩子有如此强烈的攻击性和恐惧、绝望的情绪呢？

王老师再次向强爸了解，小强在平时生活中是否有攻击性行为。强爸说，小强6岁之前很可爱，给家里带来很多欢笑。从幼儿园起，他就给小强报名参加各种兴趣班，经常穿梭于市里的少年宫和各个辅导学校，练琴、画画、学奥数，孩子根本没有玩耍的时间。自从上学之后，尤其是小学二年级之后，他发现小强的笑容越来越少，表情也越来越严肃，经常莫名其妙地摔东西。三年级暑假，小强在乡下的奶奶家带回来一个小鸡仔，说是要写观察作文用。开学后的一天下午，小强却突然生气了，使劲把小鸡摔在阳台的地板上。小鸡被活活摔死，小强面无表情地把小鸡拾起来扔到垃圾篓里。强爸看到那一幕，感觉心中发毛。

王老师又问强爸：小强在转学之前，学习成绩如何？师生关系和同学关系如何？强爸说，之所以转学就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受到老师的批评和同学的嘲笑。原来学校的班主任是一位姓庄的年轻男老师，对学生要求特别严。有一次小强因为没有交作业，他就让小强在教室门口站了一堂课，小强因此被同学们嘲笑。庄老师从一年级就是小强的班主任，只要小强在校表现不好，他就会打电话告诉强爸。强爸回家就是对儿子一番说教，问题严重时，还少不了打儿子一顿。

王老师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小强是在老师批评、父母打骂、同学嘲笑中度过的，他活在低评价、低自尊的环境里，感觉自己的生命没价值，他内心积累了许多愤怒和仇恨。但是他的能量是弱小的，他无力公开对抗老师和爸爸，便只能用偷盗发泄积压的愤怒和仇恨，内心却充满了恐惧。孩子是最敏感的，如果家庭教育出了问题，当孩子因承受不了压力把自己变成“问题儿童”时，才可能唤醒父母反观自己的教育方法。

王老师指出强爸在教育孩子方面的误区：一是对孩子的期望太高、功利心太强，在孩子幼儿时期就强迫孩子学习太多东西，人为剥夺了孩子的游玩时间，不仅不会开发孩子的智力，而且会让孩子丧失学习兴趣。二是当老师告状时，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孩子批评、打骂，缺乏和儿子的沟通交流，以至于让孩子长期处于批评、指责的恶劣环境里，影响健康人格的形成。三是当第一次发现孩子偷东西时，没有耐心地与孩子沟通，不了解儿童发展的心理规律，过早地给儿子贴上个“偷”的标签，之后又采取毒打的极端方式进行矫正，给孩子造成了严重的心灵创伤。强爸听完频频点头，向王老师保证说：“以后我再也不打孩子了，您说怎么办，我一定能做到！”

王老师建议强爸，首先要调整心态，放下急功近利和望子成龙的观念，降低对孩子的预期；其次，要多发现孩子身上的优点，多给予肯定、表扬和鼓励，给孩子提供一个积极乐观的生活环境；其三，劝说强妈尽快回家，经营好夫妻关系，给孩子一个完整和谐的家。王老师强调，这些对孩子的人格发展影响都至关重要，不要把目光盯在成绩上，而要放在孩子的身心健康和人格成长上。对于小强在学校的情况，王老师让强爸尽可放心，她会尽力给小强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并帮他提高学习成绩。

王老师每周都会陪伴小强做一次沙盘，与他分享心灵世界的秘密，她和小强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强爸也给儿子真诚道歉，抽出更多时间陪儿子玩耍；强妈回归家庭，一家人又回到了其乐融融的氛围中。

经过老师和家长近三个月的共同努力，小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对学习也渐渐产生了兴趣，能够按时交作业，成绩进步了20多名，偷东西的行为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