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还是看病，非常母子感动京城

雪峰

2017年2月的一个清晨，北京儿童医院的走廊里，一位面目清秀的母亲背着患病的儿子，边走边轻声吟唱。她的歌声那么轻柔，背上刚刚做完化疗的小家伙，竟然在痛苦之中睡着了。

这位母亲就是近期成为“网红”的罗艳琴。数月前，她的一篇“看海还是看病”的微博，被无数网友转发。面对命运的跌宕起伏，面对病魔的多次折磨，她始终未被击垮。而她对人生的热爱，也感动了京城诸多的爱心组织……

重症缠身，

屋漏偏逢连阴雨

1986年出生的罗艳琴是四川达州人，父母都是当地郊区的农民。18岁那年，她从职业学校毕业，开始了四处打工的生活。

2005年初，漂亮的罗艳琴收获了一份爱情。当时，她刚刚进入一家果品加工厂，在为新员工举行的联谊会上，她唱了一首流行歌曲。她的歌声委婉动听，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其中一位叫王东平的男工友兴奋地站起来，主动上台，与她一起来了个“二重唱”。王东平比罗艳琴大一岁，长得高大、帅气，与罗艳琴同乡。此后，两人频繁接触，很快便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2006年初，他们可爱的儿子鑫鑫出生了。孩子的到来，给这对平凡夫妻增加了许多人生乐趣。可是一年后，鑫鑫突然呕吐、发烧，送往医院后竟被确诊为“先天性再生障碍性贫血”。医生说：“这种病最根本的治疗办法是骨髓移植，费用最少20万，并且还要找到与孩子相匹配的骨髓才行。”为了救儿子，罗艳琴与王东平拼命打工，寄希望用微薄的收入延续儿子的生命。

让人失望的是，与儿子相匹配的骨髓一直没有出现。由于生病，鑫鑫血液的凝固性非常差，一道小伤口，就足以让他的生命出现危险。打击之下，罗艳琴变得十分爱哭，经常莫名其妙地啼哭，心情极其抑郁。此外，她还出现了内分泌失调现象，整晚睡不好觉，迫不得已时，靠吃安眠药入睡。

2012年初，鑫鑫依然没有等来合适的骨髓配型，只好进行化疗。为减轻鑫鑫的恐惧和痛苦，医生特批罗艳琴陪同儿子一起进入治疗室。当药物注入体内剧痛袭来时，鑫鑫大喊大叫：“好痛好痛，我不做了！”罗艳琴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儿呀，你不是喜欢听妈妈唱歌吗？妈妈现在就唱给你听，这样你就不会感到痛了。”

果然，听到妈妈歌声的鑫鑫紧紧攥住妈妈的手，不再挣扎。小小的他努力按照妈妈的指点，望着窗外的碧空，想象着自己没有生病，而是在草坪上，健健康康地和其他孩子一起奔跑、跳跃。就这样，懂事的孩子在对未来的无限期盼里，完成了一次次难挨的治疗。

不过，亲眼看着儿子被病魔摧残，再坚强的母亲也有感到绝望的时候。一次，罗艳琴领着6岁的鑫鑫，在医院附近的池塘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听到蛙鸣，罗艳琴忽然羡慕起这些青蛙来：它们多么无忧无虑啊，我要是也能这样多好！想到这儿，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投入池塘，求得解脱。恍惚间，罗艳琴拖着双腿，向池塘深处走去。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身边的鑫鑫看出端倪，大喊一声：“妈妈！”正是这声呼唤，让罗艳琴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回过头，发现鑫鑫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顿时心里充满酸楚，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妈妈的心情太差了。”“心情太差的话，回去找人聊聊天，不就好了吗？”一个年幼的孩子能说出这样宽慰人的话语，罗艳琴的心里一阵温暖，她走到儿子身边，紧紧搂了搂他说：“妈妈刚才有些犯浑，对不起。”

2014年初，长期背负思想负担的罗艳琴感到很不舒服，便在儿子治病的医院顺带检查一下。检查结果显示，她的乳房出现“三级癌变”，钼靶结果显示她的胸部有不明肿瘤结块。罗艳琴十分惊恐，她放弃了进一步的检查，因为她害怕自己真的患上绝症，那急需照顾的儿子就无人照顾了。罗艳琴不敢有任何分心啊！她拿着复查单，嚅嗫着对医生说：“孩子还在血液科躺着，我先就这样吧。”

相濡以沫，

顽强母子面临绝境

乌云聚拢，磨难才刚刚开始。这年临近春节，一直在外打工的王东平回家了。看到爸爸回来，懂事的鑫鑫赶紧给爸爸下了一碗面条，然后目送他出门办事。中午家里没菜，鑫鑫耐心地等着爸爸带菜回来，可已经12点了，爸爸还没有回来。直到下午两点多，鑫鑫才听到爸爸在楼下喊自己，他高兴地跑下楼，却没有看到爸爸，只看到一把芹菜摆在楼梯旁。鑫鑫感到奇怪，叫了一声“爸爸”，四周无人回应。他想爸爸可能有事走了，就提着菜上了楼。

天黑了，王东平还没回家，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鑫鑫对罗艳琴说：“妈妈，我去找找爸爸吧。”“天都黑了，你去哪儿找啊？”罗艳琴说完，便搂过儿子，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此时，她多想告诉儿子，自从他生病后，加上自己的“三级癌变”，王东平开始疏远这个家了。可是这一切，又如何跟一个孩子说得清楚？见妈妈的泪水一直没停，鑫鑫执意要出门找爸爸。此时春节将至，街上行人稀少。春寒料峭中，空中偶尔有烟花划过，鑫鑫冻得边搓手，边不断地喊“爸爸、爸爸”，而陪伴他的，只有昏黄的路灯……

事实上，罗艳琴已經想到了这个结局。一个月后，王东平与罗艳琴协商离婚事宜。罗艳琴很清楚：家庭走入低谷后，王东平便陷入无奈与痛苦中，在个人幸福与责任担当中，他最终选择了前者。2月底，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儿子鑫鑫归罗艳琴抚养，王东平一次性给罗艳琴两万元的抚养费。对罗艳琴与鑫鑫而言，这些钱显然是远远不够的，未来生活怎么安排？罗艳琴陷入了迷惘。

一天，罗艳琴给儿子读了一个小故事，这个故事犹如是她生活的写照：“有位游客，在沙漠中疲惫地行走着。突然，他的身后出现了狼群。他大吃一惊，发现前面有口深井，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谁知，井底有许多毒蛇，他大惊失色，胡乱挣扎，意外地抓住了一根横在井上的树枝，挂在了半空中。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的时候，耳边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声，居然有群老鼠正在啃噬树枝。眼看救命的树枝就要断了，在这生死一瞬间，他看到眼前的树叶上有一滴蜜汁，于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被老鼠咬断的树枝，他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地去品尝这滴蜜汁。而这滴蜜汁，就是苦难的意义所在……”

婚姻的失败，让罗艳琴失去了精神上的依赖与支撑，好在她并没有消沉太长时间，因为儿子一天天长大，懂事又贴心，为她的人生不断注入新能量！一次，鑫鑫认真地对罗艳琴说：“妈妈，我长大之后要当一名博士，专门研究用一种什么办法可以治好所有的疾病！”鑫鑫还很坚强，治疗期间总是倔强地挺着，太痛时，他就悄悄地啃咬衣袖，不再喊叫。孩子这么小，就如此坚强，自己一个大人，还有什么理由懦弱呢？罗艳琴就这样一点点地坚持了下来。

2015年11月的一天，罗艳琴陪儿子完成医院的治疗，回家不久便发起了高烧。看到妈妈脸色通红，吃了许多感冒药也无济于事，鑫鑫便把澡盆注满水，再费力地拖到床边，学着大人的样子，先将毛巾浸湿，再仔细地敷在妈妈的额头上，隔一会儿换一次毛巾。鑫鑫用这种土办法，终于在三个小时之后，将妈妈的高烧退了下去！

那天晚上，鑫鑫一夜没睡，一直在照顾妈妈。若是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会担心地摸摸妈妈的鼻子和脉搏，然后询问道：“妈妈，你还难受吗？”当羅艳琴含糊地摇摇头，他才安心。

为省钱吃药，罗艳琴每天早晨只吃咸菜和稀饭，中午一碗面条。鑫鑫看着心痛，但他知道妈妈没钱买更好的东西吃，便也要与妈妈吃同样的饭菜。然而，毕竟是孩子，也有馋的时候。一天，同病室的病友给了他两个苹果，他拿过苹果闻了闻，真香啊！可是他咽了口唾沫，将两个苹果都递给了妈妈！

2016年2月，母子俩相濡以沫的故事受到媒体关注。经媒体报道后，当地民政部门对母子俩进行了帮扶，一些好心人也开始给他们捐款捐物。来自各方面的救助，让罗艳琴肩上的重负减轻了一些。

看病看海，

积极乐观迎来胜利

2016年5月，由于一直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医院每月给鑫鑫输入两次血小板。半年后，鑫鑫身体的各种指标开始出现不稳定状况。这时，罗艳琴开始犹豫了，社会上好心人捐给他们的钱，究竟是用来给孩子看病，还是用来满足孩子内心更美好的愿望呢？

罗艳琴当然知道，鑫鑫有多么想活下去，可生存之路实在太过崎岖。每月输入血小板的费用，一次就需要5000多元，一年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更重要的是，血小板不能经常输入，否则会加重肾脏与心脏的负担。此外，由于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摆在鑫鑫面前的，几乎就是一条绝路。

进退维谷之际，鑫鑫同病房的一个女孩给了罗艳琴很大启发。女孩15岁，生命垂危之际，她想去看一看大海。女孩还向鑫鑫描述了她眼中大海的样子：“大海是个特别美丽的地方，有白色的沙滩、绿色的椰子树，海里有冲浪板，天空中还有飞翔的老鹰。”孩子的描述尽管不很准确，但那是她无限向往的地方。

后来，鑫鑫向罗艳琴转述了这番话。看着鑫鑫陶醉的表情，罗艳琴感到特别心痛，因为生病的缘故，鑫鑫没有上过一天学，他对生命的体验，就是无休止的痛苦治疗，还有躺在病床上的日子。罗艳琴心想：正因为孩子生了重病，才更应该带他去看一些美好的东西，给他留下美好的回忆。

2016年8月末，罗艳琴在微博上表达了这一愿望。剩下的一点儿钱究竟是看海还是看病，内心的纠结体现在字里行间。因为给鑫鑫治疗的钱款，有些是好心人捐助的，如果带鑫鑫去旅游的话，会不会让这些好心人误解呢？

罗艳琴在微信朋友圈中说出了内心的矛盾，她这样写道：“儿子一心想坐飞机，我是应该把所剩无几的钱，拿去实现他的愿望，还是留着给他治病？好纠结。”“看海与看病，对许多家庭来说，完全可以同时做到。可是对我来说，却成了一道选择题！”

消息传出，许多人被罗艳琴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挣扎打动，纷纷转发其微信。很快，这引起了北京多家慈善机构的注意，其中包括北京“天使妈妈儿童基金会”，这是一家专门扶持贫弱家庭的公益性基金会。天使妈妈的工作人员张兔兔看到微信后，决心帮助这对母子。但是，张兔兔也意识到此事存在着诸多风险，以鑫鑫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不可以乘飞机从四川到北京，再一路颠簸地去看海。此外，就算鑫鑫看到了大海，假如他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但不管怎样，先帮孩子完成一个愿望，才是当务之急！天使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迅速向医疗机构就鑫鑫出门的可能性进行了咨询。最终，经过精心安排，天使基金会为罗艳琴母子制订了周密而稳妥的出行计划。

2016年9月12日，鑫鑫终于登上了只在梦里坐过的飞机，飞向北京！飞机上，鑫鑫一直新奇地左顾右盼，并不时咧嘴朝妈妈笑。9月15日这天，母子俩终于来到秦皇岛的海边。大海翻涌着波涛，礁石边有小螃蟹，海滩上有被冲上岸的海藻，鑫鑫兴奋不已，他面朝大海张开双臂，情不自禁地向着远方的灯塔喊：“大海，我来了！”

母子俩在柔软的沙滩上，牵着手，来来回回地走！罗艳琴问了鑫鑫好几次：“大海漂不漂亮？下次还来不来？”每次都得到儿子肯定的答复后，罗艳琴承诺道：“放心，妈妈一定会领着你，再来这里的！”其实，这既是罗艳琴对儿子的承诺，也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愿望，她由衷地希望鑫鑫能健康起来，日后能看到更大、更广阔的世界！更让人高兴的是，在罗艳琴母子离开北京前，天使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联系专家，为鑫鑫进行了全面检查，并为他后面的治疗制订了缜密的方案。

2017年2月，在北京陪儿子治疗的罗艳琴接受了采访。目前，鑫鑫的骨髓移植手术前期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从“看病还是看海”的两难选择中走出来的罗艳琴母子，如今已经步入了新的人生阶段。罗艳琴深有感触地说：“其实，人生是痛苦还是快乐，完全取决于内心的想法和对待事物的态度。人不是战胜痛苦的强者，就是屈服苦难的弱者。再重的担子，笑着是挑，哭着也是挑。再不顺的日子，笑着也就撑过去了……”

（应要求，除主人公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