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彭如林
掬曲留芳
湖南/彭如林
那日去看舞剧,很幽美而纯净的一出戏,有清丽的女子捧着蓝白相间的青花瓷曼妙而出,长裙的下摆摇曳不止。偶尔勾一勾脚,有微微的弧线掀起,低空划过,极尽了旖旎之姿。全场一片安静,只剩下了对台上的无限遐想。后来,忽然响起了越剧的唱戏声,伴舞而吟,声腔细碎而轻微,却勾勒出了那般细腻柔美而清澈的意境。
再后来,我走了神,眯了眼睛,只听着唱戏声,忆起了昆曲,犹记得其空灵、幽静和忧伤。
昆曲不似京剧、汉戏的慨然,独有一分弱弱的气质,恰似女子的温柔,如桂花的芬芳,是那样细细飘散开来的悠远暗香,寻香而去,又沉醉倒在了旅途之中。
也许是我生性敏感而致,又觉得昆曲中弥漫着一股雾一般的愁绪,层层叠嶂,拨散不去,总也看不真切,却觉得更有一分禅意。让人想起几千年前,庐山上青翠欲滴的松柏、紫炉中袅袅升起的白烟、诸峰上六教修炼时的崇敬之心。乃若“禅房花木深,曲径通幽处”中缓缓铺叙而来的意境。
对昆曲最深的印象,便是在阴暗朦胧的书房里,窗纸晕黄,室内简洁。有明清时期酸枝木家具的年代感,微微霉湿的气味。偶有一线昏黄的阳光透过细薄的窗纸射进屋内,空气中浮动的点点尘埃清晰可见。暗红窗格上镂刻的雕花纹理,一笔一画,栩栩如生。一人坐在太师椅上,另一人靠着卧榻。他们说话声细弱而悠长。而后,又听得一人配着乐声,低低地唱起来,传到屋外走廊处,好似在安详平和的宅子里点上一点才子佳人的风流倜傥,只觉得静世安好。
古宅子里的唱戏声和台面上的唱戏声,总是不同的。一个婉转动人,妩媚清秀,还夹杂着压抑下的深沉;一个皓齿明眸,流盼生辉,恍若日月。静坐而听,便似领略到原驰蜡象的北国风光,间或是南国屋檐边的晶莹水珠、青石板铺成的幽深小巷,值得细细品味。
偶有盼目宜笑的花旦和清俊英挺的小生对唱,台上本无任何道具,却觉得一个在楼上缓缓诉来,一个在廊下深情安抚,眉目传情,动人心魄,只听得一片咿咿呀呀,不明所以,却早已泪流满面了,人也笼罩在一层安静而忧愁的氛围中。恍如中国画上的墨迹,安静而不张扬,一点一线的灰白和墨黑,渲染出了几千年中国人骨子里的高洁品质和雅致情怀,“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或许就是这样细细勾来的意境了。
听昆曲,不要求知道细致情节,只是吃着传统点心,饮着白瓷杯中泛红的普洱,体味那样深厚沉重的爱恨情仇、家破人亡,抑或是微微的欣喜,便也知足了。
像是没翻过,我不确信,翻开内页,见有当时读时做的标记,在第245页的“主要参考书(篇)目”关于引用沈醉的资料边上,我记下了“曾在阳光旧书店见其回忆录,惜时不知其人,未买。”如果不翻书,是怎么也记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