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夕
圣托里尼的驴和狗都很懒,那里不仅有Oia可以看日落,还有黑白红沙滩,费拉市中心还有最边缘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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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7,趁临睡前我登录了公众号后台,以往并没有这个习惯。一条私信躺在后台里:“这世界上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深夜突然收到一句如此柔软的问候,我愣了几秒,回复了四个字:“圣托里尼。”怕对方不知道,我又追加了一句:“希腊一个蓝白相间的小岛。”
我关掉了台灯躺在黑暗里,刚刚袭来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隔一会儿就刷新一下后台,期待着消息窗口能收到对方回复的消息。
等待的空当,我把他的微信名字输进QQ联系人,很无意的一个举动没想到真的对应到了同名的人,居然是他:陶修。
后台有了回复消息,“圣托里尼的驴和狗都很懒,那里不仅有Oia可以看日落,还有黑白红沙滩,费拉市中心还有最边缘的灯塔。”他先我一步去了我最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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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陶修正式断了联系应该是在初三,不过这么久我始终没有忘记他,最长久的想念,一定是因为愧疚。
小学六年级的小区广场上,每晚都有一群疾驰的轮滑少年,我和陶修就这样认识了。多人搭肩一起滑的时候,总是他搭着我的肩膀,两人组队也是我们俩一组。我比他大三个月,便收了他当弟弟。有了姐弟的头衔,我们俩更是黏在一起玩儿。轮滑队里的大孩子第一次打趣我们的时候,我生气地说:“这是我弟。”
很快我们就升入了初中,收起了最爱的轮滑鞋,一条长长的走廊,我们班在一头,陶修他们班在一头。
从初中开始,男生们一下课就喜欢站在走廊上。穿过一排排男生去厕所,女生们觉得难为情,总是挽着同伴一起去。每次经过陶修班门前,他一准站在门口,见到我就拦住我摸摸我的脑袋聊上几句。他们班的男生人数多且颜值高,每次他拦住我,总有一帮男生在旁边起哄。
次数多了,连好朋友都问我:“陶修该不会是喜欢你吧?”我总摇头说那是我弟,不过我对陶修的关注渐渐多了起来。
他的身高一个劲儿地往上蹿,五官也慢慢出现了少年的棱角,他穿着白衬衫倚着窗台的时候,像一部青春片的男主角。
周五周六的时候,轮滑队还会在广场上集合。沈婷是后来加入的,她的技术很差总是倚着墙一步步挪,陶修每次都在旁边指导她,很快她也能慢速度地加入我們的游戏。
心口像裂了几道缝,夏夜里的晚风吹过,总有几丝钻进去。我不明白心里不舒服的原因是什么,每次看到陶修和沈婷一起心里就会堵堵的。游戏也不再是自由组队,都是手心手背分组,偶数人数的时候沈婷也加入,奇数时候她就成了陶修的小尾巴。
“陶修,你喜欢沈婷吧?”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们俩,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定是沈婷滑不动了陶修才拉着她。大家都在一旁嬉笑,陶修慌忙地解释着,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我。
心上的裂缝终于成了一个洞,呼呼地往里面灌着风。在我意识到我喜欢陶修的同时,又要狠心地告诉自己他喜欢别人。
那晚我提早退出了游戏,一个人一路慢慢往回滑,却忘记打开车库门,一下子撞了上去。后脑勺的剧痛让忍了一路的眼泪,伴着号啕大哭顺着脸一个劲儿地流。我把轮滑鞋放到了架子的最顶上,从此退出了轮滑队。
那几周连上厕所我都绕到别的走廊,我躲着不见陶修,他以借书的理由三天两头往我们班门口跑。
“你为什么不去滑冰了?”
“作业太多了写不完。”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他赌气地把书往我手里一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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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勺摔了以后留下了后遗症,总会时不时地头疼。爸妈带我去医院查了几次,医生看着拍的CT片子也看不出问题,只能开几味药回家调理。之前不用功再加上身体原因,到了初三学业落下了很多,爸妈在背地里偷着帮我办了留级。
我妈带我去见副校长,他长着很浓很粗的眉毛,厉声说:“这是在浪费学校资源。”我妈饱含诚意地放低声音:“她现在知道学了,知道学了。”副校长的手续办完以后,我们又去见了新的班主任,在班主任转身的时候,我妈迅速地往她口袋里塞了一张购物卡。原本还痛恨父母的先斩后奏,那一刻我咬着嘴唇恨自己的不争气。
陶修还是听说了,他打听到了我新的班级,每晚放学都等在我们班门口。从初三部跑到初二部有挺长一段路,我有几次想提前先走,一出门总是撞见他的身影和不均匀的呼吸。
从学校到小区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他总能找到各种话题,不给沉默留一点空当。放下了喜欢他的心情以后,聊天倒也轻松愉快。
初三开始了一个月,一天傍晚他在小区门口拉住我说:“我要讲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也要留级。”我连声拒绝劝导,陶修的成绩是不需要再多读一年的。
一向温和的他偏偏在这件事上格外坚决,我严肃地问他原因。
“我想稳稳考进一中。”他爸是校领导,很快就遂了他的心愿。
陶修在初二身高就过了一米八,五官越发硬朗帅气,喜欢他的女生明里暗里总有几个。
他最后一次在门口等我的时候,正好被我撞到一个脸红害羞的女生把一封粉红的信递给他,他双手插着兜,一副看起来酷酷的样子。他不接,女生的脸涨得越来越红。
他扭头看到倚着门框看戏的我,问了句:“走吗?”女生像受了极大的侮辱,把信往手心里一捏,捂着脸就跑了。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我替那个女生打抱不平,“你平时温和,怎么刚刚对那个女生那么凶?”
“我又不喜欢她。”陶修的语气很差。
“今晚周五能上网吧?”他迅速换了话题。我点了点头,他把手往脑袋上一举挥了挥,朝他们家的楼栋走去。
吃过晚饭,挂线升级的QQ就一个劲儿地响,我一打开就看到陶修的那句“我喜欢你”。
我关了房门,整个人窝在椅子上,眼泪毫无征兆地往下掉。我喜欢你的时候没有得到回应,而等到你喜欢我了,我却丢了喜欢你的感觉。
我拒绝了陶修,理由是我把他当弟弟。
聊天框里他一句接着一句地发。
“谁要当你弟弟了?早知道我就不留级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他的头像迅速变成了灰色。
从那之后,我和陶修就成了陌生人,所幸我们都考上了一中。
我一直没有忘记陶修,总觉得愧疚,所谓青春里的疼痛大概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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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细密的往事都被我扫进了记忆暗格,和他在后台聊着,回忆铺开展平在眼前。
凌晨两点,我困了。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聊了这么久,你知道我是谁吗?”
“陶修。”
他自以为隐藏得极好,见我猜到了,立马打着哈哈结束了对话。
我戳进他空间的相册里,看着圣托里尼的景色,想起第一次遇到圣托里尼时的文字:“蓝色的爱琴海、灿烂的阳光、小巧的蓝白色教堂、毛茸茸四处游走的猫咪、舒适浪漫的小酒店、平静海面上划过的豪华游轮、琳琅满目的特色小店和拥有无敌海景的优雅餐厅,当然还有阳光男孩的微笑……最动人心的,当然是美得让人心痛的蓝和白。”
美得让人心痛的蓝和白,像极了青春。
编辑/围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