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谷 莉
冰玉在岸,江水在心(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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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刚解开两颗纽扣,白衣因为敞开的水有飘摇之态。最近的呈现最流动也最深邃,那不远处的冰也不再坚不可摧。
看着触手可及的水,欣喜的人忍不住身体前倾,却不料一条大鱼猛地蹦出,迅速窜起,然后是美丽的弧线把整面江钓了起来!
蹲伏的人被忽然硬挺的地面推直,惊讶地看着一条鱼被送上蓝天,如同终于回归了海。
或上溯,或下潜,或慢慢地划动海面,抚触浪花之欢颜!
近了,又远,而那根线始终在一双有力而灵巧的手中翻旋。
江水不安,江水会很快敞开全部的爱。
首先是蓝,蓝玻璃或蓝水晶的蓝。总之蓝透了,蓝得能穿越赞叹,直达心尖。云,就在心尖上升起来。
那么白,白得像无污染的爱,像最柔软的棉经受了洗礼后的最简单。像不加权衡的单纯的信任,像不设条件的宽恕,像删除了所有恶的人间。
我游走在江边,路过一棵又一棵还未醒来的树,我发现它们那么坚定,即使在梦中也不徘徊。
我举起相机,惊呆地看到,那些洁白的云朵原来正和枯树恋爱。不管树在哪个角度伸展光秃的手臂,美丽的云都抵挡不住那召唤。仿佛是相互爱怜,仿佛是坚信相靠的温暖,一定能生长出广阔无垠的善。
树在梦中微笑起来,美得胜过真实的繁华的春天。而云彩不再喜欢飘移,以一个地图的形状,贴在那一瞬间。
灰鸽子在江边的荒草中觅食。一定有遗落的草籽,这是风的体恤。或者,自然屈服于善意。
因为我的注视,灰鸽子飞了起来。张开的小小翅膀在蓝天中自由舒展、在江水之上游刃有余,扑棱棱的欢喜夹些许稚气,显然有更多的力量在它胸口堆积。
这力量不是示威,不是表演,只是想让你相信。有一瞬,我甚至怀疑这是自由的江鸥提前来到了北国。
然而它从哪儿来?
我看到灰鸽子最终栖落于一条旧船,并看到更多的鸽子立于船舷,仿佛安稳,仿佛茫然。在春天新融的江水中,这条旧船一定经历了无数个冬天的搁浅。在那些冬天里,鸽子在哪儿?
居然有犬吠。显然鸽子是有主人的。我的担心如此多余。
莫名的压抑。压抑的背上缓缓长出翅膀。
但我,飞不过江水。
越来越多的船开始向江边集结,在岸上裸露沙滩的那一侧,在靠岸的长长的一条已然融化的江水中。
水中有些大船其实一直在那儿,只是整个冬天被冰封,仿佛成了死的,假的。因为水,它们渐次活了过来,并试图抖落身上的锈和旧。
还有新的大船正在被建造。庞大的钢板被高高架起,许多铁骨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然而工人只有两三个,都是不再年轻的样子,在阳光下慢悠悠地做活。是啊,离完全开江还有一些时候,他们尽可从容不迫,恰如此刻的松花江,显露沧桑又笃定的模样。
更多小船泊在岸边,有新的,更有旧的,有的居然倒扣着,痛定思痛不胜痛的神情。
我噗嗤笑了。笑看无数小船被检修,被重新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