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组诗）

刘亚明

邻 居

最早在那里安家的，是未曾谋面的

爷爷。他孤零零，一直没有像样的居所。那天

被一阵鞭炮迎请了过来

……后来，奶奶和他的名讳在一座石碑上

爸爸和妈妈的名讳在另一座石碑上

他们相邻而居，还像

在那个叫作铁道东的老宅

并排挨着的

两间不大的瓦房

刻 碑

现在的石匠越来越好干了

简短的生平，不用锛、凿、锤等工具

只需插上电源，一把

电动刻刀

在分秒之中，即可

完成。如此给坚硬的石碑，刻上

一位逝者的名字。瞬间

就能将他

与这个世界隔開

救 赎

让寂静覆盖四周

让雪白覆盖碑文

石碑，烟窗一样

立在这里就断了炊烟

无为清净，了无欲望，每天

像独自修行。平静地看日升日落

数繁华浮躁的一生

它们，借着一场大雪

内心又干净了一次

父 亲

生。1937年5月5日

卒。2011年10月30日

不得不相信，这块石碑

就是我的父亲。我跪下，流泪

倾情说别离，如他患血栓后

用手势和他交流，爱抚地

拍他的后背，还要

把他的庭院扫了又扫 向他道别

仿佛一切如故

又仿佛我们形同陌路

纸 钱

父亲一夜暴富

上亿元的冥币，在春节前的

某日，在殡仪馆的一处用白粉笔写上名讳

一并焚烧邮寄

生怕他在那边居无定所

生怕他苦了自己

生怕他把日子省了又省

爱我亲我疼我的父亲

那块石碑，取代了你的肉身

此时，却无法证明你富可敌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