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新玲
(西安外国语大学 陕西 西安 710000)
马卡宁《洞口》的隐喻性解读
闫新玲
(西安外国语大学 陕西 西安 710000)
马卡宁的中篇小说《洞口》以特有的隐喻性方式,揭示出20世纪末端俄罗斯人的生存困境以及作者对人的生存价值的形而上思考。小说以“洞口”这个空间场景作为地上世界与地下世界的连接点,通过两个世界中人们的生存状态、价值观念等的相互对照,帮助作品建立起有关社会、群体、个体的精神状态乃至存在等诸多生存层面的抽象空间隐喻,从而将整个文本纳入隐喻中,以此探讨人在生存的困境中保持个体的独立性以及坚守爱与责任的意义与价值。
马卡宁;洞口;隐喻性;存在主题
作为俄罗斯后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马卡宁惯以隐喻性的笔触致力于对个体存在与存在意义的形而上探索。在马卡宁的多部作品中,一方面通过对社会问题的反映,折射当代人的生存困境;另一方面,透过对人的本体需求与价值观念的探讨,找寻人在社会中的生存出口。这样的探索方式也契合了后现实主义文学的精神向度。为此,文章以其中篇小说《洞口》为例,通过分析作品中以“洞口”为空间轴线所建构的整体文本的隐喻性,挖掘出作者对当时俄罗斯人所面临的生存困境与存在价值的思考。
作为连接地上世界与地下世界的桥梁,狭小的“洞口”,是需要人付出疼痛,奋力挣扎才能够自由穿梭的空间,其在作品中已然不再是一个空洞名词,而是承载了作者丰富的思想,成为建构文本自身内在逻辑的主线索。作者通过“洞口”这个空间场景将小说中所发生的故事及人物的命运直接或间接地联系起来,帮助作品建立起一个有关社会、群体、个体的精神状态乃至存在等诸多生存层面的抽象空间隐喻,从而将整个文本纳入隐喻中。在小说中,连接于洞口两端的地上世界与地下世界就能够反映出这方面的问题。
1.1 杂乱无序的地上世界。小说中,洞口外世界的社会秩序混乱而危险,充斥着灾祸、死亡与不幸。如害怕人群的小学生小偷、夜晚遭遇强奸的少女、被洗劫一空的别墅、甚至为一双鞋而发生的争抢活动。还有令人发指的毫无缘由的狂暴进而引发的杀人行为。最突出的例子就是克柳恰列夫好友帕夫洛夫之死,读者只能从中了解其死于心肌梗塞,而具体细节却无从知晓。对于如此混乱的社会秩序,小说中有这样的一段描写:“在一站上来了一个强壮的、冷血型的男人。穿着一件很新的短棉大衣、短靴子(让人感到靴子里藏着刀。这样的人警察也怕,每天晚上警察的手枪就是他们的目标)”。作为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察,本应抓治劫匪,为民除害;却未料到自己成为劫匪的猎物,如此荒诞的警怕匪的失控社会,怎能保障人们的安全生存。除了遭受混乱不堪的社会秩序对人们的侵害以外,地上的人们还要面对由于物资紧缺而造成的生命威胁。人们常常为了获得食物而耗时排队,甚至与宠物争抢食物。地上世界不仅食物紧缺衣物也极为匮乏,因此才有在公交车上抢劫鞋的事件的发生。此外,作为民经济命脉的石油,在这里却极度缺乏,使交通运输等与此相关的产业无法正常运作,由此暗示出国民经济已陷入停滞状态。
其实,这里混乱而失序的洞口外的地上世界,正是对当时苏联现实社会的隐喻。由于作者的这部小说创作于20世纪80年代末,正值当时的苏联社会趋于动荡不安,秩序混乱,政局不稳,经济发展停滞,道德水平滑坡时期。因此,在那个非理性的盲动社会中,人们处于荒诞的生存困境中无法逃脱,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更无从谈起精神上的自由。由此也能够看出马卡宁对现实世界强烈的批判意识。
1.2 安逸祥和的地下世界。与混乱无序的地上世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地下世界的安逸祥和。克柳恰列夫通过洞口,由地上进入地下,感受到地下世界人们别样的生存状态。在这里,人们不用被物质缺乏所扰,常常喝酒聊天,高谈阔论;人与人之间的态度亲切友善,相处和睦。对于地上世界的克柳恰列夫,人们更是充满了同情与关心。“人们拍着他的肩,带着他来到这个、那个甚至是第三张桌子旁——坐我们这儿!坐我们这儿!为了压住克柳恰列夫那不雅观的打嗝,他们给他倒了纳尔赞矿泉水和百事可乐,但有人喊,这个不好,要白兰地酒,白兰地最管用!”这是在克柳恰列夫再次进入地下后,人们对他热情款待的情景。从此情景中,不难发现这里人们的生活是殷实富足的,是截然相反于地上世界的一种生存状态。
但是即便拥有如此富足的生活,洞口内的地下世界也并不真正的称心如意。由于地下世界氧气严重不足,因此人们不停咳嗽,有些人甚至为此病入膏肓,丧失性命。尤其地下世界的年轻人由于咳嗽而死亡,更被视为极为平常的事,很少会有人予以重视。这不仅反映出地下人对死亡的麻痹,而且也说明他们生命也有着沉重的苦难需要承受,人无时无地不在面临着生存的困境。这种困境就像一个狭窄的洞口般的空间一样,在此之中,要经历身心上的疼痛,却始终无法为自己寻找到一个舒适可靠的栖身之所。这样看来,“洞口”便成了整个文本所呈现的现实生存环境的隐喻。
《洞口》作为后现实主义文学的一部重要作品,作者利用“洞口”的空间隐喻性,不仅反映出当时社会人们的生存状态,而且也体现出了后现实主义作家试图通过生存悖论在荒诞与生活准则间寻找到一个帮助并陪伴人在混乱与矛盾中得以生存的支撑点。通过抓住这个支撑点,让人获得生存的力量与勇气,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在《洞口》这部作品中,主要是通过克柳恰列夫的身份选择与对地上世界的爱与责任坚守过程而建立起一个“存在意义是洞口”的隐喻性映射模式,从而体现出个体的独立性与自我存在的价值。
2.1 存在价值与知识分子身份的坚守。小说中,很多知识分子为了躲避地上世界物质匮乏,社会混乱的动荡局面,不顾自身肩负的责任,纷纷逃离到地下世界纵情享乐。克柳恰列夫面对这种形势,没有从众而去,而是选择守着贫困度日。这种对知识分子身份的坚守,也正契合了马卡宁所持有的个体独立性的观点,即个性的独立首先是我的生活取决于我自己,而不是外在的强制力,更不是他人的意志活动的工具。其次是守卫自己本真的存在,坚守自我的决定,保持自我导向的独立姿态。作品中,与主人公这种追求自我个性独立形成对比的是选择一响贪欢的地下世界的人们。这些人曾是地上世界的知识分子,却抛弃应有的身份与责任沉湎于地下群体生活中,希望群体行动的一致性能够为自己带来安全感,就像文中年轻人H.格奥尔吉所形容的:“我们就像是蜜蜂,一群一群地连在一起。就像蜜蜂一样,要是死去的话,大家也一起死去。”存在主义理论家萨特认为他人是一种异己力量,他人使我们感到身不由己,妨碍了我们的自由。
2.2 存在价值与爱的实践。马卡宁认为人的存在自由不是本体上的绝对,其更表现为与伦理道德的融合,本体自由的无限膨胀最终会使人陷入彻底失去自由的状态。而要避免这种状态,人则需要爱的实践。人只有在爱的实践中才能达到最高的自由,爱是人存在意义的核心,只有爱才能体现最高的生活意志。《洞口》里,通过主人公克柳恰列夫更为生活化的爱,实践了作者从爱中追寻生存价值的思想。克柳恰列夫为了给家人寻求铁锹、手电筒等生活必需品,一次次来到地下世界。虽然地下世界富足安逸的生活与人们的热情款待令他产生过一丝犹疑,但最终他还是因为对妻子、儿子及朋友的爱而义无反顾地重回地上,与其共同面对人生的苦难。克柳恰列夫的此般抉择与对爱的付出,在文中一段隐喻性的描述中得以呈现:“对动物的怜悯(居然还有怜悯心!克柳恰列夫都感到奇怪)促使克柳恰列夫走进院子,想把拴狗的锁链解开,但原来这条气喘吁吁的狗并没有拴着。它就在它常呆的那块地方呆着。要是别的饿狗早跑了,可这条狗却不知被什么牵制着,是爱或是责任。”这里忠实的饿狗不惜牺牲性命的代价,也要一心一意地守护自己的家园的内在精神不正是对克柳恰列夫美好品质的隐喻吗?
克柳恰列夫在实践上述爱的承诺与责任的过程中,为了获得所需品,一次次穿行于两界之间。但由于洞口的狭小,因此其不但要禁受被洞口磨损的切肤之痛,而且还要承担生命的危险。例如在一次穿行中,他的脑袋被挤在角落,脸颊被蹭出了血,像生生地往下剥皮;还有一次,整个人被悬置在半空中,无法抽离。可这些磨难在克柳恰列夫看来,却是其获得生命存在意义的必要历程,是给予自己生命价值的真正体悟。因此,“洞口”也就成为了一个在困境中生存的人的精神出口。这个出口在小说结尾处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一个好心的过路人叫醒了沉睡在梦魇中的克柳恰列夫,并伸出援手拉他起来。此刻的主人公在手与手的触碰中,感受到了温暖。这种富有希望的人与人之间给予爱的场景,正是生活在困境中的人们所需要的精神出口的隐喻,这也正是对“存在意义即洞口”的回答。
《洞口》这部中篇小说是马卡宁用隐喻性的审美方式对当时苏联现实的一种个性体悟,也是作者在面对当时的现实困境中对人的自我存在价值的深入探索。虽然文本中的世界充满了荒诞与虚幻,但是作者并未陷入虚无主义中,而是试图探索出一个生存的出口。总之,在以《洞口》为代表的马卡宁的众多后现实主义作品中,都具有一定隐喻性的深层内涵与精神寻求。这种特有的创作文风,不仅可以加深我们对马卡宁作品的认识,也能够进一步感受到马卡宁创作中所蕴藏的生命的形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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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新玲(1989.7-),女,汉族,河北张家口人,西安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2015级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I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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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08-004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