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对现实历史的关照
——历史发展的趋向和路径

2017-11-25 11:05王玉沿赵丽红
长江丛刊 2017年15期
关键词:恩格斯马克思现实

王玉沿 赵丽红

马克思主义对现实历史的关照
——历史发展的趋向和路径

王玉沿 赵丽红

“恶”是一个伦理学范畴,与“善”相对,同时本文所说的“恶”不是日常生活所说的“恶”,是广义上的恶,包括现实存在于具体历史中的私欲、私利、殖民统治、战争等内容。马克思之前也有很多哲学家对历史动力有过相关阐述,并且也合理地论述过恶对于推动历史的作用,但是他们最终都走向了唯心主义。马克思和恩格斯则站在具体的历史中,对现实中的人进行分析,对恶的地位做了科学的阐释。对现实的关注和对整个人类社会解放的理论分析,使得马克思主义中恶不再仅是一种道德意义上的恶,在更高层次上,是人类历史中和人类进步不可分割,不可绕过的存在。

恶 历史动力 唯心主义 马克思主义 辩证法

恶作为一种推动社会进步力量的思想在西方哲学史上古已有之,而被中国的广大学者所重视,是由于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中对恶的历史作用的一段论述:“有人以为,当他说人本性是善的这句话时,是说出了一种很伟大的思想;但是他忘记了,当人们说人本性是恶的这句话时,是说出了一种更伟大得多的思想”。①接下来对这段话展开论述到:“在黑格尔那里,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的表现形式。这里有双重意思,一方面,每一种新的进步都必然表现为对某一神圣事物的亵渎,表现为对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另一方面,自从阶级对立产生以来,正是人的恶劣的情欲——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关于这方面,例如封建制度的和资产阶级的历史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持续不断的证明。”②

恩格斯在这段话具体地表述恶在推动历史发展时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动力形式。从一般语言逻辑上说,发展是无序到有序、简单到复杂、低级到高级的运动变化,恶与无序、简单、低级甚至野蛮相关联,但恶又是作为“历史发展的杠杆”,这似乎是矛盾的。但是如果深入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可以发现马克思、恩格斯对恶的理解是植根于历史唯物主义的,是站在具体的社会历史发展上的,从而在对恶的历史具体考察中,发现了恶的历史推动作用,并在理论的阐发上,对其地位作了科学的阐释。

一、马克思主义以前关于恶的论述

西方文化与基督教文化息息相关,③在中世界教父哲学集大成者奥古斯丁的《上帝之城》中便论述过恶的历史作用。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偷吃了禁果之后,被赶出了乐园,同时世界便分为两个:属于上帝的信徒的上帝之城,被魔鬼所统治的世俗之城。上帝之城和世俗之城的冲突是人类社会的第一种冲突。这种冲突来源于爱的不同,一种是对上帝的爱,这种爱超越对自我的爱,充斥着上帝之城;一种是漠视上帝的爱,是自私的爱,是对自己的爱,充盈着世俗之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爱导致两城之间长期的冲突。世俗之城内部人类之间为私利而相互攻讦、战争的冲突是人类历史的第二种冲突,起因在于人类自私自利的本性。第二种冲突由于其出自于人类的自私本性,从而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人类历史便是由这两种冲突构成,弥漫着惩罚与赎罪。上帝的信徒和魔鬼之徒的斗争便是人类的发展史,最后人类慢慢向上帝天国靠近,而魔鬼的信徒被打入地狱。最终,上帝之城光荣降临,上帝的信徒进入永生的天国。我们可以看到,冲突和斗争是导致上帝的信徒进入天国的道路,是历史发展的动力,而这种冲突和斗争是恶的,这是一种神话式的表述,但其中蕴含的恶的推动作用是有待开花的花蕾。

康德认为恶在推动历史进步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④康德认为人有着两种基本的自然所给予的属性或者人性,一种是利己主义,一种是利他主义。在这两种主义当中前者是主导,从而人在本性上来说是恶的,因为利己而展开行动,所有行动的中心是个人利益的最大化,个人利益是衡量一切价值的基本标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正是由于这样的自利的行动才有了历史进步的动力,因为人的利益需求导致人的奋斗,这种奋斗是历史的驱动力,也是发展的原动力。人的本性当中的利他主义则有限制利己主义的歪曲发展的能力。人的利己主义和利他主义由于两者的出发点不同,导致价值标准不同,价值标准不同从而行动选择不同,因此两者的冲突及其解决便成为历史发展的动力系统和协调力系统。康德认为人类历史的现实的动力系统和协调力系统是人性中两种主义的冲突和解决,但是在其之上有着更高一层的存在——自然的意图是人类历史幕后的推手,而且自然的意图是隐蔽的。自然的意图引导着人类历史的发展,其计划先在于将人的恶的秉性引导出来,在对自利的需求中实现人的天赋和潜能的开发,由于每个人又追逐自己私利,从而社会是一个充满对抗的社会。人类在饱受这种恶的本性带来的痛苦之后,意识到法律的必要性,文明社会的诞生便顺其自然了。人的行动由于出于恶,并且是盲目的,但是社会的进步也是历史的和可以预期的在于自然意图。虽然每个人都在追逐私利,但是有一个总的计划在后面起作用,导致这些个别的行为的总的历史推动方向是发展的,计划的安排者便是自然。因此,历史的发展总的来说是善的,恶只是实现善的杠杆,恶是历史通向善的道路。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自然意图明显是客观唯心主义的表现,这种存在本身无法证实或者证伪,思想在历史的领域中占领了高地,神秘的唯心主义对于康德来说在实践意义上是一种臆想,或者按照康德的话来说是先验幻想。

德国古典哲学集大成者并且作为辩证法大师的黑格尔当然对恶的历史推动作用有过精彩的描述。在黑格尔那里,人的活动的选择是他的意志,⑤私欲紧紧地与意志相关联,并且影响着意志的选择,从而是人的热情的来源。私欲是历史发展的现实动力,是现实地存在于人类的广泛的历史活动或者说历史在现实性上就是由这些活动构成,同时来源于私欲的人的热情必须受到理性的限制。在现实的历史现象中,人的行为是在历史舞台上由于热情的冲动而形成的表演,从无限的理念来说,上述的热情的冲动而形成的表演则是理性的表演,因此有限的理性和无限的理性在人的活动这里实现了统一,实现了黑格尔所说的否定之否定。另外,由于理性是狡猾的,热情便成为理性实现自己意图的工具。与康德相似,黑格尔只不过是无限的理性,历史成为理性的机巧所引领的世界。

上述学说中的历史发展总是有一层神秘主义的面纱笼罩其上,如上帝意志、自然意图、理性的机巧。对于马克思和恩格斯来说,撕掉面纱,同时吸取其中合理的恶的思想,便成了马克思主义关于恶的历史推动作用学说,让历史去掉掩盖在其上的迷魅,历史终于成为人的历史,而不是人之外的臆想的历史,这样的历史发展终于找到了现实的根据。

二、马克思主义视域下的恶

正如前言中所说,由于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中对恶的历史作用的一段论述使得中国学者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恶的思想研究非常重视。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于恶的关注或者是恶的历史推动作用在很多文本中提及过。⑥

马克思在19世纪50年代写了两篇文章——《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和《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的未来结果》,其针对当时日不落帝国英国在其殖民地印度的残暴统治进行了批判,提出了两个尺度问题—“历史尺度”和“价值尺度”。⑦从价值尺度上看,英国在印度的惨无人道的暴力统治造成了印度人民深重的苦难,而这些殖民行为当然是出于资本家伪善的政治和真实的自私,终于不用在本土保持高尚的面孔,放下繁文缛节,对劳苦人民露出可憎的面孔。从历史尺度来说,英国的殖民统治破坏了东方社会传统的落后的社会结构,推动了东方社会革命,实现了社会发展。在马克思看来,东方社会是一种“三位一体”的社会结构,这种社会结构由专制主义、土地国有和农村公社组成,这种社会是原始、野蛮和落后的。但是由于历史的和地理的原因,这种三位一体的社会结构十分稳固,在其原生形态上很难迸发出根本改变社会结构的革命,但是由于资本主义的入侵,机器大工业的生产方式和资本的超强力量给超稳固的东方社会带来了革命的先声,也带了进步的可能。但是由于资本主义殖民在其价值尺度上的恶,由于资本家是资本的人格化,对于印度的劳苦大众来说,社会革命的进步必然建立在屈辱、愤恨的国家殖民过程之上,进步是牺牲尊严来实现的。在历史的一定发展阶段上,善是历史前进的方向,恶是实现这种方向的途径。阶级对抗的恶的现实作用推动着善的历史的进步。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四卷《剩余价值理论》中,对李嘉图的生产力发展是社会经济进步评价尺度的理论高度评价,对西斯蒙第的感伤主义进行了批判。在马克思看来,进步是需要代价的。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在一定的历史阶段需要牺牲部分的群体的利益,甚至是整个国家或者民族。这是整体和部分的辩证法,在历史中现实地演绎着,而不是伦理学家的无病呻吟。在一些情况下,人类的发展需要一定的优秀少数群体来带动,然后引领大部分的群体发展,其中必然伴随一部分的群体利益损失和牺牲。“如果象西斯蒙第那样,把个人的福利同这个目的对立起来,那就是主张,为了保证个人的福利,全人类的发展应该受到阻碍,因而,举例来说,就不能进行任何战争,因为战争无论如何会造成个人的死亡”⑧。西斯蒙第是一个道德高尚论者,但是对于现实的历史来说便是抽象空洞的。马克思认为人类历史的发展必然伴随着一定的恶,完全没有恶的历史只是历史学家神话的构造,存在于书中,对于道德高尚的人来说,他们无法正视现实历史中出现的恶,只是把这种恶当作是一种偶然现象,避之不及。历史的发展不是存在于思想中的概念的构造系列而是现实材料的存在和发展,对于历史来说,马克思看到的恶不仅仅是一种牺牲,而是存在于新事物之中的否定方面,被上一个阶段所扬弃而已,而这种扬弃是历史的辩证法。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批判了杜林对于奴隶制空话式的谩骂⑨,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于奴隶制片面的道德评价,看不到奴隶制对于人类发展的意义。恩格斯对于奴隶制的分析和马克思关于英国在印度进行殖民的活动的分析相似,也是有两个尺度,一个是价值尺度,一个是历史尺度。当然奴隶的存在本身是无法抹去的历史事实,而奴隶制在道德上是对人的一种现实的践踏,因为对于奴隶来说,它们只是主人附属的物品而已,只是作为一种人的自然力而存在,人力是其出卖来获得生存的能力。但在历史尺度上,对于人类社会而言,金属生产工具的出现导致了新的生产方式的出现,人类不再仅仅限于石器作为生产工具的生产,生产力的提高出现了剩余财产,私有制的出现,扩大的交易和消费实现了社会生产方式在上一个阶段质的飞跃,原生形态的民族也是在这个时期产生的,阶级和国家同时伴随而生。这对于人类社会发展来说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这种生产方式在当时的时代是具有重大进步意义的。

恩格斯对于杜林关于“暴力论”思想也是批判的。杜林认为“暴力是绝对的坏事”、“暴力的任何应用都会使应用暴力的人道德堕落”,而恩格斯认为“暴力在历史中还起着另一种作用,革命的作用”。⑩历史的最终推动力是经济因素,而政治暴力则是充当助产的角色,是有限的。政治暴力会导致部分群体的牺牲,但是会带来先进阶级的统治和政权的更替,代之而起的是与先进的经济因素更加符合的先进政治和思想,在道德和精神上更是一种跃迁。所以,对于杜林关于恶的片面思想,恩格斯是站在全面的角度上进行历史的具体的分析。

恩格斯关于恶的最直接的观点论述就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在黑格尔那里,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的表现形式。这里有双重意思,一方面,每一种新的进步都必然表现为对某一神圣事物的亵渎,表现为对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所崇奉的秩序的叛逆,另一方面,自从阶级对立产生以来,正是人的恶劣的情欲——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关于这方面,例如封建制度的和资产阶级的历史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持续不断的证明。”前一个方面中关键词是“亵渎”、“叛逆”,这些都是“恶”的另一种表达,同时可以看出“恶”的制定者是“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所崇奉的秩序”,这些秩序当然是“正统“的。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所表达的是恶就隐含在对陈旧的迂腐的旧的秩序的破坏,这种手段当然有牺牲,也当然触犯了旧有秩序的利益,但是先进的秩序,先进的社会正是通过这种手段才能在现实中建立起来。第二个方面,人的现实的私欲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杠杆,看不到这点就不是历史唯物主义,只是在书本上的唏嘘,而这种感叹历史不是全善的道德高尚论者却是最为抽象和空洞的,因为他们看不见在历史发展中恶只是一种杠杆,杠杆的另一端是人类社会的发展,只有现实的具体的人的具体的追逐利益的活动才是现实的活动,而这种盲目的活动在合理的作用下不断推动历史的前进发展,历史的动力是每个人的分力的合力,这种合力便是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历史发展规律。

综上,马克思主义中的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形式,马克思之前也有很多哲学家对历史动力有过相关阐述,并且也合理地论述过恶对于推动历史的作用,但是他们最终都走向了唯心主义,将历史发展的最终动力归结为神秘的情感或者理念,由此他们的历史是建立在幻想中的人类历史,这种历史在最根本意义上没有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马克思和恩格斯则站在具体的历史中,对现实中的人进行分析,对恶的地位做了科学的阐释,并且没有避开恶的道德判断,在历史维度上进行了分析,对现实的关注和对整个人类社会解放的理论分析,使得马克思主义中恶不再仅是一种道德意义上的恶,在更高层次上,是人类历史中和人类进步不可分割,不可绕过的存在。

注释:

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37.

②同上.

③赵家祥.简论“恶”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J].江汉论坛,2002(9):43~45.

④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M].上海:商务印书馆,1990:2~15.

⑤黑格尔.历史哲学[M].北京:三联书店,1956:62.

⑥林艳梅.马克思恩格斯论“恶”的历史作用[J].北方论丛,2003(6):92~94.

⑦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61~773.

⑧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124~125.

⑨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24~525.

⑩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27.

[1]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61~773.

[2]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24~525,527.

(作者单位:中央民族大学)

王玉沿(1991-),男,侗族,贵州玉屏人,马哲在读博士研究生,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学院,研究方向: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赵丽红(1968-),女,汉族,北京人,中央民族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民族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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