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羚瑞/辑
诗学观点
□李羚瑞/辑
●霍俊明认为,时代的发展、生活的巨变对诗歌构成了严峻考验,也为有作为的诗人敞开了广阔天地。诗人对现实尤其是社会焦点问题和公共事件的关注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而直接。无论是现代诗还是旧体诗,诗人都必须面对一个“传统”,即诗人如何通过语言、修辞和想象来面对一个时代的现实。由诗歌写作中的“现实抒写”,我们注意到日常现实和诗歌中的现实是两回事,诗人所理解的现实也是多层面的、差异很大的,任何执于一端的“现实”都会导致褊狭或道德化的可能。真正的写作者应该是冷峻的“旁观者”和水深火热的“介入者”的双重身份,从而发现日常中“新鲜的诗意”。
(《诗歌:回应“现实”与预叙“未来”》,《文艺报》,2016年11月25日)
●盛晴认为,从“第三代”诗歌开始,到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及其之后的70后诗歌,都表现出一种对叙述性的追求。诗歌文本中意象变得异常疏淡,甚至被完全抛开了,而动作细节却上升为诗歌结构的主角。由于文本篇幅的限制,诗歌在人物描写方面不可能通过大量篇幅的环境描写来渲染,也不可能对人物的外貌进行细致的描绘。叙述性诗歌往往以人的某种思想情感为主轴,联络带动若干或连续或颠倒或毫不相干的具事链条,把诗演绎成一种行为一个片段一段过程。诗人通过一连串的动作来完成对一连串事件的叙述,从而在获取诗歌的叙述性的基础上,完成了人物的描绘。
(《当代诗歌叙述中的人物》,《枣庄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
●谢克强认为,中国新诗走到今天已经百年,尽管一代代诗人不断努力,但始终没有打通与古典诗歌的隔阂,也没有完成与中国古典诗歌传统的对接与继承。这与中国新诗的产生原因有关,更与“五四”时期对于古汉语过于偏激的态度相关联。中国新诗的产生,应该说是从翻译与仿写西方诗歌开始的。有不少当代中国新诗仍是对西方诗歌的仿写,以至新诗在中国读者中的接受度不高,而除了与接受美学有关外,最重要的还与语言有关,因为诗是语言的艺术。所以要发展中国新诗,除了要根植于当今中国的生活深处,还必须继承中国古典诗歌的优秀传统,特别是诗的语言传统,使诗更富艺术张力。
(《第二届桂子山诗歌对话综述》,华大诗歌研究中心微信公众号,2016年12月5日)
●孙晓娅认为,网络写作是自由的广场式写作,创作主体的无限性、个人情感体验的丰富性、审美趣味的多样性以及文本生成的时效性、鲜活性、现实性,增强了诗歌的行动力,推动诗歌走向大众,这也是诗歌传播史上的一次飞跃。面对一些重大事件,网络诗歌的介入具有广泛的影响力,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口语诗歌写作的蓬勃生机。现代汉语迅速更迭的口语化写作与二十一世纪新的生活经验相契合。但相关问题也应运而生,比如抄袭、炒作频发,创作心态的浮躁化、诗作发表的低门槛、创作主题的游戏化、语言的粗俗化、文本阅读表面化等,也从负面影响了新诗文本形态的生成。
(《新媒介与中国新诗的发展》,《文艺研究》,2016年第11期)
●丁东亚认为,一个诗人拥有真正的纯粹的技艺,是在对诗歌语言的掌控上。它不单单是对一个词语、一个意象的巧妙的运用,也不仅仅是围绕某段记忆展开的诗意表述,记忆本身有着自我繁殖的潜能,在特定条件下在诗歌语言中会发出一道强烈刺眼的光线,前提是诗人能否在纯熟记忆中对语言进行清洗,因为行动是先于语言的:能够容许以一种模糊或不完善的方式感知到的第一瞥觉或诱惑作为一种思想或主题或短语去扩展与接近。而若是在此基础上,通过生命的负载与书写对世界进行揭示,那诗人又似乎进入了更深层的境界。
(《生命回音的缔造与“在场”的倾听》,《延河》,2016年第10期)
●罗振亚认为,我们在评价一位诗人的创作时,往往急于确定诗人的个人风格,这种风格一方面来自于诗人对语言的运用习惯和水准,另一方面则关乎着诗人传情达意的方式。客观地讲,这样的寻找标准和方式无可厚非,它或许是我们厘定一位诗人在诗坛位置的基本手段。然而这种通常十分有效的方法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诗人的思想深度、高度及情感、语言的融合程度。而一位诗人的思想往往决定着其作品质量的上限,这种上限既指思想层面,也包括艺术表现因素。
《心灵疼痛的“白纸黑字”:庞余亮诗歌印象》,《扬子江诗刊》,2016年第6期)
●张璐认为,“地理”与其说是一个时空混合的概念,不如说是展示诗人心灵状态的平台。地理与心灵“联姻”是中国诗歌的重要特色之一。传统诗歌中的“地理景观”往往具有文化象征的意味,而现代诗歌中的“地理景观”则是诗人置身于其中的背景,是诗人思想情感的“触媒”,是诗人深层心灵图景的敞现方式。“地理景观”的背景化、媒介化是现代诗歌的一大趋势。如果将外在的“地理”看作是现代诗歌的“大宇宙”,将内在的“心灵”看作是“小宇宙”,那么在“大宇宙”中形态各异物象的碰撞下“小宇宙”中的情感力量必然被激发出来,在这种“心灵”和“地理”的结合中现代诗人的存在之思便跃然纸上了。
(《地理景观与存在之思》,《星星》,2016年12月上旬刊)
●顾浩认为,一些读者不接受自由体新诗是因为诗的形式问题。汉字有显著的特点,汉语有鲜明的特色,而诗更是文字特别凝练的语言艺术,不是随便摆弄一下文字和词语就变成了诗的。当今许多自由体新诗,乱拆词语,乱凑诗行,叫人读了非常别扭,实在感觉不到美在哪里,越来越不像中国人心目中的诗了。另外,自由体新诗多不讲韵律,诗为韵文,必须押韵。中国人用中国字、中国语言,写诗给中国人看,须遵照中国人的审美习惯,做到音韵和谐,读起来朗朗上口,有强烈的吸引力、感染力。
(《漫议中国新诗百年》,《雨花》,2016年第12期)
●敬文东认为,诗绪是现代汉语诗歌的秘密之所在。惟有它,才能催促词语快快上路,才能渴望并要求词语达致自身,亦即让词语向诗绪靠拢,并以此成就诗篇;而在诗绪和词语之间,存在着某种追赶和被追赶,拉拢与被拉拢的角力关系。现代汉诗的内在张力,现代汉诗感染的现代性,大部分将落实在词语和诗绪的关系上;正是这种张力,直接构成了现代汉语诗歌写作的动力学原则。
(《词语紧追诗绪或一个隐蔽的诗学问题》,《作家》,2016年第11期)
●边建松认为,日常生活平凡、俗态等方面的物质性质,和诗意新异、抽离等方面的精神性质之间,存在无法消解的古老敌意。诗人的一大义务就是行走在日常生活中,却看到日常生活隐秘的散乱的无序的诗意。这就对诗人提出一个命题:诗人(诗歌)应该如何看待时代和世界。诗歌、诗人和时代、世界的关系,分为游离、紧张、和谐三种。前者体现为诗人漫不经心,与世界的关系是无所谓的;进入紧张状态则是诗人在挣扎、控诉、拷问;进入和谐状态,则是诗人在心境平和地眺望、诗人整体处于放松状态,更向往到一个开阔的世界去。三种态度由低级到高级,人格上由不完整到完整。
(《“原则诗群”:先锋诗歌的在场见证与诗坛最真实可信的原色风景》,《作品》,2016年第10期)
●李心释认为,诗歌向口语、语感的回归本身不会有什么问题,“语感写作”或“口语写作”的困境也并不在于口语或语感本身,诗歌的本质仍在语言和存在的关系上。诗歌的语言永远是试探性的,是用词语来试探世界中的意义,它的可能性必须靠张力来维系,靠空间语法来撑开语言的诗性。口语诗或“语感写作”使人们的注意力偏移了诗的本体问题,而只在意文化立场的选择与趣味之争。如果再夹杂着对话语权和名利的争夺,就更是糟糕,这对于现代汉语诗歌来说不是福音,需要诗人与读者共同警惕。
(《当代诗歌“语感写作”批判》,《当代文坛》,2016年第6期)
●张曙光认为,有人说日常性使诗歌变得琐碎而平凡,破坏了诗歌既有的美和崇高,然而正是这种对日常生活的执着与发掘打破了既有的宏大叙事和虚假的崇高感。日常代表着生活的常态,能够更加真切地体现我们的意识、情感和当下的生存状态。日常性表面上看并不诗意,甚至排斥诗意,然而它在带给诗歌现代特征的同时也展示出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新的诗意。这种日常的诗不以激情取胜,也不侧重于象征和议论,而是通过更加具体可感的情境和场景来体现人生意蕴。
(《日常生活的背面》,《名作欣赏》,2016年第12期)
●洛夫认为,读诗的人越来越少是正常现象,诗歌如果像某些流行歌曲一样大众化、低俗化,品质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读者少说明诗歌越来越纯粹。从浮躁的状况沉寂下来,回归到诗歌本题,回归到诗意本身,诗歌的魅力不会因为欣赏的人减少而黯然失色。忍受寂寞应该是诗人生命的形式,也是对诗人的考验。将平实的口语写进诗歌中,将完全生活化的语言引入诗歌,也可以起到补充诗歌新鲜血液的作用,但语言的选择很多时候也要看题材来决定。诗人的写作要为了千秋舍弃“迁就”,要将美好给读者。
(《感受诗歌之美》,《诗潮》,2016年第9期)
●邱志武认为,现实主义诗歌既要立足于社会现实,又要对“现实”进行概括、凝练。现实主义诗歌既不能匍匐于大地也不能贴着地面行走,而应该对现实进行“超拔”,否则就会变得鼠目寸光,完全成了现实生活的琐碎记录。同时现实主义诗歌又不能高高地翱翔于天空,与社会现实完全绝缘,否则就会完全被架空而失去对现实发言的能力。现实主义诗歌在低空中飞翔,既能对社会现实保持敏锐的洞察力,同时又能使诗歌拥有自由精灵的飘逸,这是现实主义诗歌所追寻的理想状态。
(《现实主义诗歌的困境:“现实”如何“诗歌”》,《当代作家评论》,2016年第4期)
●于坚认为,诗从经验出发而超越经验,这一超越通过语言实现。一个是经验,一个是超越,最终完成于语言。经验可以包括对现实的理解、感悟、回忆等等。但是只是将经验说出还不是诗,怎样超越性地处理经验,将它变成一个语言创造的作品,这才是诗。诗不是经验的镜像、实录,而是语言对经验的升华所完成的创造,不是经验的直接成品,而是从经验出发的超越经验的语词作品。
(《棕皮手记三则》,《诗刊》,2016年11月下旬刊)
●陈培浩认为,我们反对大众阅读对口语诗歌的诋毁,却不能不指出:时至今日口语反讽已经成为一种乏力的手段,既不能维持一种批判性的写作,与当代现实短兵相接;又不能培育强大的精神根系,为恶质丛生的时代寻找精神确认的资源。口语反讽于是成了一种聪明人的语言游戏,甚至成为媒体争相消费的对象。口语反讽的写作在新世纪丧失了作为诗歌先锋的角色,它只能作为有限的修辞资源出现于局部实践中。
(《“第三代诗歌精神”的历史性终结》,《山花》,2016年第10期)
●刘波认为,现代诗遭遇冷落和边缘化,可能是一种必然,甚至是诗歌的常态。它不可撼动国家主义的文学堡垒,也无意于和哪种文学体制对抗,它就是保持自己独立的立场,持守于自由状态,对真相有着不遗余力的探索热情,这样诗歌自会有其思想的力量,而介入之诗也只有在这样的意义上方可成立。不管是针对日常生活,还是涉及语言本身,没有基于真诚和创造性的表达,都可能让修辞显得无力,让美学趋于虚假。
(《诗歌也可以唤醒有些沉睡的人》,《朔方》,2016年第11期)
●李犁认为,诗歌是技术,诗歌每一次进步都是技术的更新和革命。但这些年诗歌技术处于平稳保守甚至休克的状态,所以需要诗人有勇气和探索的情怀,去颠覆并创造新的技术,以保证诗歌的鲜活性和先锋性。当然先锋也并非先进,但是从先锋中我们会看到封闭被打开,看到诗歌在突破,看到新鲜的活跃的特别的诗歌元素在成长并丰富着我们的诗学,在强行迫使我们的时代和思维做出反映和改变。
(《新诗写作的现状、缺憾与呼唤》,《诗选刊》,2016年第10期)
●杨汤琛认为,在我们所处的时代,昔日光环炫目的诗人正快速被边缘化。边缘化固然会带来一种回到诗歌本身的朝内的书写,同时也会让诸多诗人自觉收缩自身的精神能量,主动放弃了对诗歌的价值追寻,一种技术化的、以狂欢方式滑行于一切之上的书写姿态成为不少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炫技性书写、泥沙俱下的经验见证与美学享乐一起构成了诗歌内部的自我喧哗。而对于有担当、有责任感的诗人来说,诗歌的价值正在于与时代对抗的悲剧性关系之中,在于“不在”中对恢复尊严与可能性的不倦追求。
(《趋光的书写:世宾诗歌论》,《南方文坛》,201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