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龙
(西北大学 陕西 西安 710127)
《中国合伙人》类型特质读解
朱元龙
(西北大学 陕西 西安 710127)
类型电影是经典好莱坞时期的产物,在当时集结兴盛的类型片种类有十余种之多。如同电影是大工业的产物,应当认识到,类型电影亦是最典型的工业社会中的艺术形式。虽然时代变迁,当下的电影市场已经甚少有单一纯粹的类型模式,大多开始复合和杂糅,但类型电影在历时的创作和观赏下形成的一些特质是较为固化和有迹可循的。
谈到主题,麦基有一种较好的表述,他将主题扩大到一种主控思想,强调“能够表达故事不可磨灭的意义”,同时“为你的审美选择提供导向”[1]显然的,不可磨灭的意义指向电影的深层意涵,应当说《中国合伙人》是影片中时代下所言说的国人当代集体神话。神话本身就反映了一种集体愿望的达成,是“借助现存社会的英雄,表达人们所崇尚的价值观”[2]通俗的讲,他的话语传达为“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和“我们要做什么样的人”。是当下和当代中国式神话的想象与建构。因而我们结构了电影里边从草根到精英这种逆袭的叙事模式,而且在结尾继续扩大,这是整个80年代的一代人的奋斗历史,在配上影片中一以贯之的讲述性旁白,让观者从底层小人物的奋斗成功中实现大众的心理愿望。从影片映后电影院中大众的掌声似乎便可见此一致性。而在当下中国梦的语境中,我们似乎又可以从罗兰巴特神话学的思路和意识形态的领域中窥见一斑。“中国梦”这个词语诞生在一个政治和权力的场合,它与生俱来的带着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属性。而“梦”这一表述,又给足了社会集体无意识滋长的温床,使得“中国梦”将以一种神话的姿态并且笃信的存在于国人心中,而《中国合伙人》便是承载了这种笃信的神话。荣格曾对此有精准的认知“独特的神话比科学更能精确的表现生活”。[3]因而《中国合伙人》在某种程度上、在某种场域中更像是对于改革开放30年的一份官方答卷。
1980年代对于中国是一个特殊的年代,是中国从屈辱的近代史走出来,结束了一波又一波的动荡,领头第三世界奋起直追的年代。按照相关论述,中国和广大的第三世界国家处于“同第一世界的文化帝国主义进行生死搏斗之中,这种文化搏斗本身反映了这些地区的经济受到资本的不同程度的有时被委婉的称为现代化的渗透。”第三世界的文化不被看做独立自主的文化,也因此第三世界的文化持续的投射着一种自证式的独立精神和民族主义。因而杰姆逊说“所有第三世界的本文均带有寓言性和特殊性我们应该把这些本文当做民族寓言来阅读。”[4]虽然不尽然完全正确,但对于这样的文本,有一定的准确性。从西学东渐开始,西方在我们眼中和心中的地位便已开始发生改变。几代经迁,西方成为了中国人向往的文明地域。随着二战的结束,美国话语权加强,使得美国成为了西方的代表。而美国自身的国家发展史可以构筑一个令他者信服的美国梦。美国梦实际上是对于西部开拓的探险精神的传承和拓展,它既寄予着个人奋斗获得成功的梦想,又嘱托着平等民主的国家情怀。因而它对于刚刚实行改革开放的中国和中国人来说,是具有无比强大的吸引力的。电影中在全民出国热的背景下,言说和放大了许多已不可考的美国问题,如社会的歧视等等,颇具冷战思维和文化斗争色彩。然后又通过主人公孟晓骏和其妻子亲身碰壁的心酸经历加以印证,强化这种认知。对于这种负面的认知和表述是真是伪已无从证实,而笔者更倾向于是可能存在的一种问题的夸张渲染和放大。原因亦不难总结,其一是中国梦的登场天然并必须的对美国梦产生打击,象征着一种时代易主的陈述;其二是中国综合实力的提升,可以发出从出国到回国的号召,可以在中国的土地上实现中国梦,或如同影片英译名一样,可以在中国的土地上实现美国梦,抑或中国梦本身就是对美国梦的同质替换。那中美意识形态上的差异又是如何处理的呢?美国作为资本主义的超级大国,它的美国梦在任何语境下都会带着资产阶级固有的文化意识和差异,而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在同义替换时对这种叙述做了改变。他让成冬青、孟晓骏和王阳三个人用兄弟友情做以捆绑,虽然这种友情似乎并没有很坚固的深层纽带,而最后的共赢让三人彻底弥合了阶级的差异,契合了我国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
除了集体神话的主题,青春励志型的电影,还有另外的个人成长主题。所谓励志,一定层面上就是个人从青涩走向成熟的历程。在麦基给出的二十五个故事类型中,适配的便是成熟情节或曰成长电影。我们在电影中见证了三个主人公蜕变和成长的过程,而成长的一个近义词就是改变。就像音乐中表述的那样“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成长的路途不是一帆风顺,是需要经历种种阵痛才能体会。孟晓骏初到美国,想要开始自己的征程,改变世界;而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使他产生了动摇和迷茫,他无法再面对公众,给予座下聆听的人充沛的勇气去重复他曾经遇到的挫败,从某个层面上,他是被世界所改变了的。而故事并没有在这个阶段画上休止符。肯德基中的王阳对成冬青说起卡耐基“我们总想改变别人,却不愿改变自己”。意义更迭至了自己需要改变,我们需要配合时代的改变而改变,于是他们投身下海经商的浪潮中,组起了个人的企业。成长的主题继续向前探赜,成长的释义更迭至“我们改变不了世界,但我们可以努力不被世界改变”。同样的,成冬青由于南斯拉夫使馆事件,一夜间从留学教父被抨击成卖国贼;虽然企业成功,但个人感情却多年失意,表面上的金钱与深层的友谊展开了角力等等,铅华洗尽之后,不被世界改变是在与世界的妥协中又保有了一种充分的自我意识。此外,三个人的个人经历又和我国改革开放后的一系列大事件相契合,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结果之下,回望三十年的变迁,也自然而然的唤起一种光荣的回忆和自豪的喟叹。
从吉姆·基特西斯的《西部见地》将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引入到电影批评开始,双元对立就成为了分析西部类型片的一个重要的视角和观点,如荒蛮与文明、自然和文化、个人和社区等等。而这种方法后来也适用于多种类型电影,如警匪片或犯罪片中的正义与邪恶等。对于《中国合伙人》这样一部青春励志影片当中,在人物模型的建构上,其实也是存在这种对立的,即理想和现实的对立。剧中的几位主人公都处在某一元的坚守或让渡之中。
成冬青一直都是现实的坚守者。他的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历经多次失败,跪在全家族作者简介:朱元龙(1993——),男,汉族,陕西西安。硕士研究生学历,西北大学,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学
亲在他的生活中是缺席的,他缺乏精神参照,直到来到校园中遇见孟晓骏,才开始有了偶像和标靶。他为了跟随他,端茶递水当跟班;为了成为他,夜读图书馆数百本书;为了超越他,申请签证去美国。他的美国梦似乎没有根本的切实原因,全部是因为孟晓骏要去美国所以自己也应当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的生活缺乏真正的、主动的、自我的理想投射。后来留校任教,也是出于担负女友苏梅的教材费用而去补课。东窗事发之后,王阳劝他保存尊严主动辞职,而成冬青还是出于现实的向学校做检讨,恳请宽大处理。在成冬青经历失恋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青春结束了,如果不是生活饥饱问题所迫,他甚至会失去工作和奋斗的动力。成冬青在自己企业的逐渐壮大中开始了自我的确立。在掌舵新梦想期间,他否定了孟晓骏的上市计划,也是处于现实的考量,他不敢不能去承担风险,因为他对于新梦想的寄予不是个人的,而是三人集体智慧与情感的全部投入。也就是在否定孟晓骏的时刻,他终于完成了对偶像的超越,实现了自我的建构。
孟晓骏是典型的理想主义坚守者。他出身精英的家庭,父辈与祖父辈都是留美归国。两本英文字典给予了他远大的理想,他对美国充满了愿景与渴望。当老师在课堂上讲美国的问题时,他会反对提出异议,因为美国在他心中代表着理想的净土,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践足。于是在成冬青肺炎期间,他会因为跟留美相关的考试而拒绝探望。孟晓骏从一出场便带有过剩的自我印记,因为影响自己而阻挠别人读书,字典上刻印的从不外借的字样。而他在面对父辈的高山时,只能怀有更大的期许,彻底留美才能实现超我的建构。他认为在大学期间的核心为他积蓄了足够的自信去面对迎接美国的生活。而美国的现实沉重的对他造成了打击。即便如此,他的思考方式依旧是理想化的。他认为当他更加成功的时候会赢得美国的尊重,他不理解美国对他的排斥和拒绝是深层意识层面的,而非简单的外化物质层面。于是他回到国内进入新梦想,有较高的期许和驱动。当第二次去美国受到打击的时候,他依旧采取理想化的思考,他重新判断获得尊重的可能和条件,于是他想要公司上市,站在纽交所挥锤,出现在时代光广场的大屏幕上,真正让美国人看见自己,他两次留美的伤痕经历,使得他扩大的认为上市的益处惠及的并非他个人,而是他们新梦想的团队,甚至是整个国人。在如此强烈的欲望之下,他的选择和判断难免操之过急,于是在遇到成冬青的现实考量之下,两人出现的激烈的交锋。这种交锋已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交锋,而是中国处于特定时期下,青年理想与现实两种心态的对抗。“在新梦想面临危机时,又结伴前往美国。这次,他坦白了此前美国行的感触,明确了对尊重需要的渴望。坦诚获得好友尊重,最终赢得美方尊重。他终归自我实现、完成人格认同,也只有这样才能进入心理自由的状态。”[5]
王阳的出场带有明显且典型的理想主义。他留齐肩的梨花烫长发,在露台上吟诵英文版的莎士比亚。诗歌在当时的时代是文艺青年的流行标配。他与美国的女记者谈恋爱,谈理想,全然一副浪漫主义者的形象。不仅如此,他还借用灯光投影向成冬青传授浪漫的求爱方试。直到毕业的分手,他似才醒悟,似乎过分的理想与当下的现实是难以协调相融的。他剪去了标志性的长发,似与过去的日子挥别,开始和成冬青一起发展培训事业。但在此时,王阳并非全然的划归现实,他的影视授课方式和放映的电影依旧是具有理想化的情怀和浪漫主义情调;他拿到第一桶金时,将钱一把撒向天空;这些都彰显了他的价值观和原则。企业逐渐壮大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在经历物质的洗礼,王阳表现的有点难承其重,尤其在经历成冬青和孟晓骏的对抗和交锋时,他全然的充当了两人感情粘合剂的作用,他对事业壮大与否全然不关心,在另外两人期初争执的时候,他却与公司中样貌平平、手艺不错的女孩产生了沟通;他在股东大会上一言不发,只顾低头玩手机游戏,不参与公司员工的表决,散会后只是递上了自己的新婚请柬;在婚礼现场说出了自己的真情告白“不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开公司”、“我是为了你们俩才这样的”。王阳不再是当时的王阳,他的理想和浪漫一定程度上让渡给了现实生活,从罗曼蒂克回归了粗茶淡饭;但王阳亦是当年的王阳,在商业物质淘洗多年,依旧没有被物欲绑架,存留着精神贵族的脉息。
相比与三个主人公,女性的形象是较为缺失的。在以男性为主角的励志叙事话语中,似乎女性总是如同《毕业生》中的女性一般,充满着引诱等反面气味的成长领路人的角色。在《中国合伙人》中,苏梅似乎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在诸多如“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跟我在一起就是你不对”的男性话语的叙述中,似乎女性往往被至于一个被动的角色。她们对殷勤的追求者似乎就应该感天动地并且感恩戴德,否则就是背叛。苏梅的形象较为复合,她对成冬青的求爱一直是拒绝的,最后勉强在一起也不是出于爱情,那么苏梅的离开也是必不可免的,因而苏梅选择美国的生活,我们亦从故事中难以判断苏梅的选择是出于内心还是第二次的勉强。苏梅形象的塑造缺失较大,背景和动因都叙述不足。
一提到青春类型的电影,必不可免的会重现校园的场景。校园在国人的心中有着特殊的意义,校园是蒙昧通向知性的一个特殊平台。中国式的传统教育对青年人束缚往往较大,而大学校园就像伊甸园一样,青年第一次可以没有阻碍的舒张内心和个性。所以校园里有谈情说爱的莺莺燕燕,有兄弟手足的热血情怀。校园也是诸多青年建构自我的空间,他从原先的考大学和改变命运的意图下进入大学,然后在我将向哪里去的思考中走出校园,校园不是青年的归途,青年也只是校园的过客。所以在校园意象的图景里,填充的都是大多数观众关于青春诗意乐动的怀恋和游丝般的淡淡伤感。
中国电影市场日渐壮大,但更够适配这种市场的精品作品仍旧不多。《中国合伙人》虽不算至臻至善,但一定意义上平衡了艺术与商业的权重,优于大多数的空卖回忆的青春片,并且应该承认它可以作为该类型下的一种可供参考的范式,来继续的推进和完善。
[1] 罗伯特·麦基. 故事(周铁东,译)[M]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
[2] 罗吉·福勒. 现代西方文学批评术语词典,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
[3] 荣格. 荣格自传:梦、记忆和思考[M],江西人民出版社,
[4] 弗雷德里克·杰姆逊. 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张京媛, 译)[J].当代电影 ,1989(06)
朱元龙(1993-),男,汉族,陕西西安,硕士研究生,西北大学,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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