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琦
怀才遇见更好的自己
张琦
普利策音乐奖是美国最重量级的作曲奖之一,设立七十多年来仅有七位女性获此殊荣。2017年4月,旅美华人青年作曲家杜韵凭借歌剧《天使之骨》摘得此奖项,杜韵本人也被美国国家电台评选为100位世界最具影响力的40岁以下青年作曲家。
获奖后,杜韵从寂寂无名变得广为人知,不少友人发来贺电,祝贺她“怀才终得遇”,杜韵则说,“遇”与“不遇”跟获奖没有太大关系,只要能一直追随自己,丢掉种种禁锢去寻找音乐最真实的状态,然后去创造和享受,那么“怀才”的人就一定“得遇”。这种“遇”,是遇见芸芸众生和大千世界,以及最真实的生命。
媒体报道时,杜韵被贴上了“上海姑娘”的标签,但她不喜欢被标签局限:“我父母都是山东人,家中都是吃饺子。我就爱吃裤带面。过去十九年里,我的创作轨迹遍布美国、德国、加拿大、瑞典、阿根廷、阿富汗、巴勒斯坦等地,我是世界公民。”
“世界公民”的概念早在童年时代就植入了杜韵的脑海里。她很小修习古典乐,研究音乐史,知道肖邦来自波兰,莫扎特出生于奥地利,柴可夫斯基是俄国人……他们对她来讲,陌生又熟悉,也让她明白:音乐跨越国土,属于世界。
读中学时,杜韵读的是上海音乐学院附中,当时的作曲系主任杨立青经常邀请学生到家中玩耍。他家有个大书柜,贮藏着大量外国唱片,杜韵每次去杨老师家,心情“像是去朝圣”。她喜欢抬头仰望那只装满了世界各地唱片的柜子,就像望见了一张世界地图。那时候杜韵便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世界人”,到不同的疆土,寻找不同的音乐。
杜韵从幼儿园开始弹钢琴,接受的是学院派的古典乐教育。古典乐一直被视为最高贵、平衡的音乐,但杜韵所爱的音乐却不拘一格,不管是通俗乐还是民族乐,只要好听,她都乐意吸收。
杜韵在20岁时开始了创作生涯,别的同学都以海顿、莫扎特和贝多芬为偶像,她的偶像却是国内音乐人王菲和窦唯。1997年王菲与窦唯合作发布专辑《浮躁》,半张专辑都没有歌词。2000年窦唯和译乐队合作发布《雨吁》,整张专辑不是没有歌词,就是充斥“呗嗔章癔趣谩皈琭”之类的字句。杜韵听了特别激动,认为这是一个伟大的实验。直到现在,杜韵还是特别喜欢听窦唯的音乐,视其为音乐启蒙人。
音乐人在表达的过程中往往异常纠结,很难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杜韵却早早确立了自己的表达方式,“我没有寻找自己,我一直都跟随自己,一直如此。”杜韵活得不纠结,正因为善于随心而走,杜韵摆脱了流派的限制,成就了一个开阔的自己。
杜韵有种谁也拦不住的劲头,这贯穿了她的整个学生时代,那时的她是个胖姑娘,个性活泼,爱管闲事,笑起来嘴巴咧得老大。家长和老师总是批评她,“要学会稳重,笑起来别那么大声,不管不顾的。”“爱管闲事儿可不是好习惯,快收心练琴吧。”但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仍旧我行我素,坚持用自己的方式去感受音乐和生活。
1989年,杜韵在电视里看到柏林人面对一段段被推倒的墙热烈欢呼,瞬间觉得心中好像也有一堵墙倒了,迫切想去外面看世界。两年后,她获得了前往纽约交换学习半年的机会,那年她14岁,一个人拉着最大号的行李箱去日本转机,在东京的街头走来走去,体内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无边的自由。
20岁时,杜韵去美国奥伯林音乐学院读书。到了那儿,她还是爱笑爱闹爱管闲事,胖姑娘杜韵突然变成了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人,她想法独特,嘻嘻哈哈,大家都爱和她一起玩,男孩们也变着法子追她。她每天吃饭练琴看风景,体内时时涌动着创作的灵感。“其实我一直没变,变的是外境,灵感会在合适的时候敲你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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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时,杜韵去意大利参加音乐节,忘了订旅店,就在威尼斯边走边玩了一整晚,然后睡在了一个小广场上,期间还被人踹了一脚。她觉得这样的生活特别酷,“那几天听的音乐,还有游荡和睡广场的经历汇聚成了我的综合感受,然后融进了血脉里,作为我后续创作的养料,对做音乐的人来讲,你永远不能只拥有音乐。”
本科毕业后,杜韵进入哈佛大学作曲系攻读硕博学位。进校第二年,她就在作曲考试中挂科了。她不服气,同教授理论:“为什么?我写这么好为什么通不过?”“我们要巴赫风格,你的不是。”“为什么!这不是作曲系么?我写的是杜韵风格!”杜韵不依不饶地跟教授争辩,最终说服对方为自己改了成绩。
“杜韵风格”的古典音乐逐渐融入了越来越多的元素,戏剧、建筑、绘画、文学,她乐于吸收和学习,敞开怀抱迎接那些拦也拦不住的灵感。
留学期间,杜韵多次到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地观摩本土艺术,博士三年级时,她选择了去纽约创作。
随着阅历增多,杜韵发觉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柔软,目光却越来越锐利。她很开心,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好的艺术家往往都具备共情的能力。不仅仅怜悯乞丐和猫,甚至要为看不到的事情而心里难过。远方的困境时常令我感受到道义上的痛苦,我珍视这痛苦。”
七年前,杜韵偶然读到一本关于人口贩卖问题的文集,书中以诗歌、口述、信件等体裁讲述了许多有关人口贩卖的故事。她读着读着,不禁悲从中来,下决心创作一幕有关人口贩卖的歌剧。于是她走访了东欧、东南亚和南美等地进行调研,拜访了一位位人口贩卖的亲历者,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认知框架被打破了,她发现人口贩卖有很多形式,并不局限于将人口从A地运到B地,被男友欺骗而被迫卖淫的女性也属于该范畴。
有一位人口贩卖的受害者被解救后,自发成立了女性教育公益组织,帮助其他逃离人口贩卖的女孩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学习融入社会的技能。“许多女孩虽然逃脱了魔爪,但心还在魔窟中,而再教育的力量,就是帮助她们重新培养自尊心和自我价值观。”杜韵时常用这个事例激励自己,她希望艺术也拥有这样的力量,帮助苦难的人们重新获得勇气,面对生活。
后来,杜韵同剧作家Royce合作,创作了独幕歌剧《天使之骨》。讲述一对贫穷的夫妇在后院捡到一对受伤的天使,他们将天使的翅膀剪掉后囚禁起来渔利。创作时,杜韵尝试用多样元素打破当代歌剧的桎梏,在古典音乐中实现了多重创新。她将电子乐、室内管弦乐以及合唱相结合,又邀请了男中音和摇滚女中音来演唱男女主角。当天使翅膀被剪断时,女中音开始了炽热的独唱,配合小提琴的颤音与小号的急促音,扩大成为令人愤怒、恐惧、凶猛的呜咽。而当所有人都变成帮凶后,故事抵达了高潮,配乐一下子变得凄厉又绝望,令闻者落泪心伤。
《天使之骨》的创作历经七年,终于以先锋实验姿态获得普利策奖评委的青睐,震惊了美国古典乐圈。
音乐是一种无障碍媒介,可以沟通不同的群体与地域,而杜韵一直在练习如何创作和使用这种媒介,并渐入佳境。对于怀才前行的杜韵来说,遇见更好的自我与音乐,远比世俗意义上的“得遇”更加重要。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