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理论视角下的《维纳斯》

杨春兰+李彩红

【摘 要】美国当今著名非裔女剧作家苏珊·洛里·帕克斯是被公认为继奥古斯都·威尔逊之后美国戏剧届首位获得普利策奖戏剧奖的黑人女性，其代表作戏剧《维纳斯》中刻画了一位非洲黑人女性，从非洲被诱骗到欧洲大陆，因为处于黑人女性弱者缺乏话语权并被凝视客体的身份，最终导致其主体的死亡。笔者在凝视理论视角下分析戏剧《维纳斯》的解构及对黑人女性的刻板形象，“戏剧中戏剧”揭示了黑人女性的边缘地位及其被凝视的客体成因，同时人人处于他人的凝视中。从凝视理论角度解析《维纳斯》戏剧中的演绎，为国内帕克斯戏剧作品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以及为处于社会边缘地位并渴求获得主体地位的黑人女性群体产生些许启发。

【關键词】凝视理论；《维纳斯》；凝视与被凝视；黑人女性

中图分类号：I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21-0017-03

一、绪言

近代我国对美国非裔文学研究成绩显著，但基于凝视理论的研究成果甚少。20世纪末美国少数族裔戏剧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迅猛，非裔、亚裔和犹太裔等戏剧使得美国戏剧舞台呈现出繁荣景象。其中，苏珊·洛里·帕克斯（1963-）是美国第一位获得普利策奖的非裔女性的当代后现代戏剧家，她对实验性戏剧创作及革新及对边缘化群体的关注，对美国喜剧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为美国少数族裔文学增添光彩。

国外对苏珊·洛里·帕克斯的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21世纪以来，随着帕克斯的作品不断入世，尤其自2002年她获得普利策戏剧奖后，近十多年来，美国学术界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她和评论她的作品。但可能由于苏珊·洛里·帕克斯的作品比较晦涩难懂，在国内其对她的戏剧作品的研究不是很多。21世纪初，美国高校出了约30篇对苏珊·洛里·帕克斯作品研究的硕博论文，5部关于帕克斯的研究专著，同时美国学术期刊上也不断出现对帕克斯作品的研究、评论和相关文章。他们论文中谈及到帕克斯作品中的语言、历史和关系等，从性别角度解读作品，及作品中角色扮演、种族意识等。例如欧洁布洛指出帕克斯戏剧中玩笑、喜剧感都是为解构、颠覆、转化关于性别的刻板形象和模式；加勒特在文中展示出帕克斯如何用语言把非洲人和美国非裔、过去同现在，“你”和“我”联系起来；安德里亚·戈托挖掘舞台上关于种族的建构，帕克斯戏剧中超越了种族主义，挑战了“黑”与“白”的观念。詹尼佛·拉森写的《了解苏珊·洛里·帕克斯》中最后章节分析了如《维纳斯》中的主人公是如何被给她命名的历史所塑造的。还有研究主要是从戏剧表演艺术、戏剧创作手法、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和历史与政治等角度展开研究的。谢佛认为帕克斯的《维纳斯》戏剧作品分别具有史诗的特质。威尔曼分析《维纳斯》为例，阐述了帕克斯如何用模仿作为一种手段来反映和取代殖民力量，其中潜藏着巨大的政治力量。

在中国，最早于2006年奥斯卡·G·布鲁盖特写，蒋泽金翻译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美国戏剧概况”文章中出现了对帕克斯的介绍。2011年1月庞好农发表“21世纪美国黑人叙事发展的新动向—评帕克斯《奔向母亲的墓地》”。2012年5月万金和陈爱敏发表了“兼评帕克斯的剧作《强者/弱者》”。2012年6月陈爱敏发表“美国戏剧30年回眸”。2016年《戏剧之家》第12（上）期，郭毅、张新颖发表了“空间视域下《维纳斯》的身体政治”。近几年，国内高校出现了关于帕克斯戏剧的硕士论文，如南京师范大学万金写的“巴赫金复调理论视野中的《维纳斯》”。由此可见，近年帕克斯的作品已经开始引起了国内学术界的关注。

国内对帕克斯作品的研究才开始，对帕克斯作品的研究是非常有重要的研究意义和开拓价值。本文运用凝视理论分析帕克斯的戏剧代表作之一的《维纳斯》是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为国内帕克斯戏剧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视角。

二、凝视理论

帕克斯的《维纳斯》中充满了复杂的视觉关系，其涵盖了白人与黑人，男人与女人，富人与穷人，男性与女性，以及女性与女性等。“看”的动态过程始终贯穿剧本，这一过程分别为“看”与“被看”，即“凝视”与“被凝视”。凝视指涉的主体与客体，自我与他者在众多目光交织中。

凝视不是一般意义的“看”，而是哲学、心理学和视觉文化研究领域的概念。“凝视”携带着权力运作和欲望纠结及身份意识的观看方法，观者多是“看”的主体，也是权力的主体和欲望的主体，被观者多是“被看”的对象，权力的对象，可欲和所欲的对象。就语义而言，是一种长时间、专注的、审视的“观看”。这种“观看”涉及到观看者和被观看者的个人身份，而对于二者关系的研究则具有性别、种族、主体与客体、权力、欲望、殖民等政治内涵。凝视实际上携带着权力运作或者欲望纠结的观看方法，观看者赋予“看”的权力，通过“看”确立自己的主体地位，被观看者在沦为“看”的对象的同时，体会到观看者眼光带来的压力，通过内化观看者的价值判断进行自我物化。

“凝视”作为术语，在视觉文化领域中，往往与阶级、种族、性别、民族等身份问题联系在一起：富人凝视穷人，白人凝视黑人，男人凝视女人，西方凝视东方，“凝视”体现的是一系列二元对立的话语权。

三、“凝视理论”下的《维纳斯》

据凝视理论，将《维纳斯》解读成一部文本、作者、读者之间相互“凝视”的戏剧，这种“凝视”背后折射出三者之间价值观的冲撞和对峙。具体剧本中描述的身材奇特、屁股肥硕的南非霍屯女人巴特曼被诱骗到欧洲，这个女人没有任何话语权，没有钱，没有地位，最终没有实现最初心中的梦想，只能是被凝视的欲望的客体。而作者帕克斯也因这部女性主义悲剧作品受到了部分美国黑人的抨击。但帕克斯以黑人女性的身体为媒介，展现出他者对对黑人女性身体的凝视，目的是表现黑人女性边缘地位，这位处于社会边缘地位渴求获得主体地位的黑人女性提供些许启发。同时，维纳斯反观内心，开始了从观者到被观者的反凝视，以及读者参与作品的凝视。因此，本部作品中的外部世界（如白人黑人掘墓者、其他女性）、医生、

作者及读者就成为了“凝视”的主体，维纳就成为了“被凝视”的客体。如下图所示：

戏剧中维纳斯是所有外部世界人群的凝视对象，维纳斯也对他们形成一种反凝视。文学形象是不同话语对人物及其环境的关系反复进行阐释的结果，不同话语围绕维纳斯的身体意义进行对话、商讨和剥削，塑造了一个复杂历史信息的含混意象，揭示了黑人女性边缘地位。戏剧中存在的凝视与被凝视的话语权及角色更迭表明了凝视者与被凝视者的身份定位关系，即人人都处于他人的凝视中。正如著名诗人卞之琳脍炙人口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剧中女性去看维纳斯，大多出于好奇，但实质还是种族歧视。医生观察、了解和研究维纳斯，最初的原因也是因为种族偏见，开始研究到底是基因问题还是与猿猴有关系，并隐露的色情欲望成为了医学上的“哥伦布”，同时证明黑人种族的劣势和低人一等，白人种族的优越和高贵。

《维纳斯》采用戏剧的结构，基本单位是“场”。“场”作为一幕戏中不改变时间、空间的一个段落。全剧充满错综复杂的叙事结构和多重的故事空间，凭借对话和表演。戏剧情节中情节集中，矛盾冲突。黑人维纳斯被伦敦商人诱骗到马戏团，整天被困在铁笼里展示她的身体。她作为被凝视者，受到白人，马戏团老板娘及观众等对她的凝视。当她提出想出去透透气，遭到了严令禁止。当她困在马戏团后，提出在铁笼里为观众朗读诗歌，竟然也遭到了否决。“你那肥硕的屁股就是观众花钱的理由，他们的眼睛盯着那里，那里就是诗歌。”据掘墓者说，被冠为“维纳斯”之名后，她再也没有提到“萨拉·巴特曼”这个非洲名字，是因为她对白人的想象，反凝视的自我身份构建。维纳斯化身为爱欲本就是突破传统道德束缚的行为，她的这种欲望使得成为男爵欲望发泄的对象，对她进行肆意的麻醉，测量、实验和活的标本，最终注定了悲惨的命运结局。

1.富人鄙视下的穷人

虽然非洲以黑人为主，但是白人社群在当地仍然占有绝对地位和特权。构成社群的每个人都是个体，应该受到同等待遇。然而，财富的杠杆使得社群被分割成不同的群体。白人瞧不起黑人，黑人维纳斯出于对自己梦想的追求，相信了英国商人的话：“伦敦的街道是金子做的，他们会将她打造成为‘非洲舞蹈公主，只需要去伦敦工作两年，就可以衣锦还乡。”这种诱惑对一个黑人女佣来说具有无比诱惑力。如此一个敏锐凝视者的眼睛发现了维纳斯，紧接着发生下面的故事情节。同样，在维纳斯被马戏团妈妈关禁，维纳斯希望自己开个店展示自己，遭到马戏团妈妈的鄙视，也是一种女性对女性的凝视。维纳斯在反抗马戏团妈妈时说：“我要开间自己的店展示自己。”但马戏团妈妈说：“没有我的保护，你哪也去不了。警察会立刻逮捕你。”由此可见，往往被凝视的对象处于弱势地位，黑人女性根本无法反抗，作为非法移民，她只能依附白人而存在，只能永远处于被压迫被凝视的对象，成为白人们用以榨取高额经济利润赚钱的工具。

2.男性凝视下的女性

在“看”的好奇心和对类似和识别的入迷缠绕在一起的情景之下，观众聚焦于人脸、人体、人形及其周遭之间的关系。穆尔维指出，在依照性差异安排的世界中，观看分裂为主动的男性的“看”和女性的“被看”。男人把他们的目光投射到依照他们的幻想塑形的女人身体上。之所以她们被看被展示，在于其外貌被塑造为极具视觉冲击力和情欲感染力。一般男性的窥视心里更强。

在《维纳斯》中，维纳斯因其独特的肥硕的臀部，成为观众们的观看物。男人除了对维纳斯的凝视，还有对她奇特屁股的触摸。一般来说，被展示的黑人维纳斯女性在两个层次发生作用，一是充当戏剧中的被凝视对象；二是成为戏剧观众的凝视对象。他们的注视在戏剧两侧形成不同的张力，随着银幕故事主人公维纳斯的展现，慢慢消弭，这既满足了不同的“注视”，又使得故事叙事顺畅进行，从而完成了整个故事情节。于是看就主宰了整部作品；观众看为他们而展示的这个奇特女人形体和怪异的臀部；观众迷恋处于自然空间中奇特的事物以及他们对非洲黑人女性的驾驭和占有而获得快感，满足好奇心和内心的优越感。

维纳斯作为女性遭受撕裂，缺乏身体的完整性，从而丧失了作为人最起码的尊严和权力。反而被所有人（包括观众、其他女性、黑人掘墓者）对她身体的“动物化”“怪物”的身体使她被剥夺了最基本的社会地位，最终死亡。

3.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凝视

维纳斯作为黑人女性的代表当时处于弱势地位的黑人文化，维纳斯的遭遇是对黑人女性受种族、性别、阶级压迫的最好写照。在欧洲宣扬种族主义、殖民主义和性别歧视主义并建立在这样错误的理念上，即科学是客观公正的：“身体自己可以说话。”科学家可以“用一个人的身体决定他在社会上的地位。”黑人女性成为了用以衡量西方文化进化的尺度，成为西方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凝视。

非洲文化属于弱势文化，黑人女性成为弱势文化的代表，其实就是一种建立在政治经济不平等基础上的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扭曲、漠视和凝视。在“以白为美”审美标准占主导的种族社会中，根本不认同黑人女性的身体之美。所谓的“女神”也是对黑人女性的戏讽。维纳斯作为被凝视对象，她想依靠白人搭建实现身份想象或发财翻身的梦想注定不可能实现的。

在众多文化象征物中，白色与黑色象征的黑白两种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黑人文化处于边缘化地位，但是黑人文化促进白人文化。黑人文化被压迫，白人文化凌驾于黑人文化之上受到白人强势文化的凝視。强者凝视弱者，最终获得一套具有表征功能的话语权，进一步锁定戏剧的视线。因此，生为黑人，在白人的凝视目光下根本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意义，这源于种族意识的产生、存在和对立。

四、作者凝视

帕克斯以黑人女性的身份为媒介，描述了非洲黑人女性维纳斯悲惨的生存境遇和失语状态，揭示了黑人女性的边缘化地位及其沦为被凝视的欲望客体成因经过和结果；从凝视理论角度展现出各种凝视主体对黑人女性及其身体的凝视、控制和压迫，目的是重塑黑人历史，展示出丰富而深刻的内涵。戏剧中通过维纳斯本人开口说话，表现出历史真实又戏剧化：“她在哪儿？找到她！”同时，戏剧中暗含许多不同立场的斗争和对话，如帕克斯本身与历史人物巴特曼的对话，与读者的对话，与观众的对话，主人公维纳斯与不同人物的对话，以及维纳斯医生的不同内心对话斗争。然而，作者帕克斯并没有因为这些受到影响，没有成为整部戏剧的独裁者，而是呈现出各种开放的、未完待续的对话，充满了各种狂欢化元素、时空元素和对话元素来完成了对原型人物巴特曼的形象塑造。

五、凝视下的帕克斯

帕克斯作为作者是凝视所有人物的主体，包括维纳斯、男爵、馬戏团的所有人、观众及外部世界等，同时成为我们读者的凝视对象。通过这种凝视视觉活动，各为主体就可以创造具有表征功能的话语体系，表述目的进一步掌控视线锁定住的目标。其实，帕克斯是一名非裔黑人女性作家，在《维纳斯》这部戏剧作品中，一切历史、权力、意识形态并未影响到她的文学创作，目的是呈现黑人女性的边缘地位，为挣扎于社会边缘无话语权的群体启发，后来虽然评论界把这位悲剧女性角色定义为种族迫害的“共谋者”，帕克斯也因此受到了部分黑人群体的抨击。2002年帕克斯获得普利策戏剧奖，成为了首位非华裔女性的剧作家，从此引起了美国主流的凝视，被誉为新世纪美国非华裔戏剧界的领军人物，继而成为世人的凝视对象。

六、结语

凝视与被凝视在戏剧中自然呈现不同的特征，处处存在着多重凝视视角，填满了主体存在的所有生存空间，环环相扣并共同演绎了这个非洲黑人女性的悲惨命运史。苏珊·洛里·帕克斯的代表作之一《维纳斯》通过“维纳斯”黑人女性形象，我们可以看到在19世纪话语体系中黑人与白人、男性与女性、富人与穷人、西方与东方等作为话语权载体的凝视，展现出殖民语境下维纳斯的挣扎、压制和被凝视的她的身体失去完整性，残缺的身体被禁锢，自我的想象与挣扎仍无法摆脱被凝视的命运，体现黑人女性的蒙昧。被凝视者的反凝视行为也在无任何话语权的环境下遭到瓦解。

然而，凝视者的神圣不可侵犯与被凝视者的挣扎同样是他人注视下的被凝视者。因此，人人处于凝视与被凝视中。综上所述，重塑黑人女性的自我主体意识，改变外部世界对黑人女性的凝视，消除种族间的歧视关系，建立和谐的生存环境，对少数群体性别关怀，是建立一个理想和谐而美好世界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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