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妈，我生病了

一鸣

这一封令人动容的信，来自华南农业大学的研究生李真。

出身农村的李真，原本是全家人的希望，但不幸的是，3年前他患上白血病。尽管后来做了骨髓移植，但他的恢复状况并不理想，肺部感染和排异反应，让他多次经历生死考验。

患病3年，对于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来说，这个顽强的求生过程所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

他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许多无法当面说出的话，都在这封信里了……

病魔来势汹汹

回忆起3年前突然患病的经历，李真的语气显得很平淡。1989年出生的李真，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家境也一直不富裕，“一直背着债。”

2014年，湖南城市学院地理信息系毕业的李真，考上了华南农业大学资源环境学院的研究生，对于这个农家来说，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洋溢着喜悦。当时的李真，对未来充满设想。“但拿到录取通知书第3天，突然开始持续发烧，脊椎骨疼，眼睛出血。”不幸的是，李真很快被确诊为白血病。

“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挺崩溃的。当时我们对这个病了解的不多，但是知道，第一，治这个病要花很多很多钱；第二，这个病不好治。”李真说，确诊之后，家人没有放弃他，“跟亲戚朋友借钱，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然后女友和家人一起，求助社会上的热心人给我筹款，这笔钱，凑够了我大哥给我移植骨髓的手术钱，一直支撑着我到2015年初出院。”

出院后，李真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2015年9月，李真进入华南农业大学，打算“边读书边休养”。这是李真生病之后，难得的一段校园生活。李真打算，研究生毕业之后，要么继续深造读博，要么从事与专业相关的工作。但2016年4月之后，李真出现了肺部感染，并导致了排异反应，对未来的规划，随即被按下了暂停键。

2016年9月，李真来到了燕郊的燕达陆道培医院接受治疗，父亲在家操持农活，母亲只身一人陪伴在李真的身边。母子俩在医院边上的一个小区，租了房子安顿下来，过年期间也没能回老家。与普通的出租屋不同，李真和母亲住的地方，虽然简单，但干净得与医院的病房无异。“为了防止感染，我妈每天至少一次，要用消毒水来擦洗，拖地。这些活儿说起来简单，但是天天干，很辛苦。我妈从没跟我抱怨过，我俩闲下来，就聊聊家常，从不说我的病。但我眼看着，她这几年来，身体在走下坡路。”

医院和医院边上的出租房，是李真1年來最常来往的两个地方。今年3月份，经历了几次病危和抢救的李真，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觉得异常的难熬和绝望，在“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的情况下，李真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许多无法当面说出的话，都在这封信里了……

对不起，妈，我生病了

亲爱的老妈：

这是我第一次给您写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有些话我只能以这种稍显“愚笨”的方式来跟您说说。

对不起，妈妈！我生病了，还是白血病。都说越努力越幸福，我也以为考上大学，上了研究生就能让您离幸福更近些，可事实证明，我的努力给这个家带来的只有磨难和绝望。

我们家从来过得都不宽裕，如今因为我更是雪上加霜。4岁的侄子问他爷爷，为什么我们家的房子这么破？我们都知道原因却又不知如何回答。这3年来，若不是大家的救济和你们的坚持，我早已挥别了这个世界。时至今日，我觉得自己欠这个家和您一个交代。

生病之初，大哥说一定要救我，义无反顾地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为我背负了一身的债，还给我供骨髓，做移植，甚至怕嫂子反对而提出了离婚。二嫂曾一度心疼得不敢听见我的声音。7岁的侄女哭着说自己再也不吃零食了，把钱留给叔叔治病。哥嫂怕你们照顾不好我，他们毅然辞掉了工作，专心照顾我直至出院。

情之厚如斯，百世不足还啊！

从化疗到移植，再到感染和排异，近3年的时间，我们一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尽管你们竭尽全力，我依旧徘徊在生死边缘。我这一病，不仅让一家人掏空所有，家徒四壁，负债累累，我们的精神也不断地游走在绝望与崩溃的边缘，身心俱疲。

尤其是最近半年里，几次三番的病危抢救，每一次我都觉得好累，累到不想坚持，只想解脱。

那次昏迷，我真的有种从未有过的舒适。可是突然间的意识又告诉我，这份舒适很可能换来的是你们永恒的痛。我可以坦然地接受病魔带来的一切苦痛，甚至死亡，却真的不敢看你和姐姐抱头痛哭后那无助而又无神的眼眸。那真是比刀碎心头肉还要难受啊！

生病的这3年，您把我照顾得一丝不苟，为此所吃的苦，所受的委屈，早已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每天从医院到出租房，至少行走6趟，您却从不喊累。我上学，您陪我住校，我住院，您等我回家。爷爷过世，我们都没能回去相送。

因为身体虚弱，您每天会给我擦拭身体和泡脚。每一次你看到我骨瘦如柴的身体，总会突然红了双眼，一边忍着泪一边像清洗艺术品般小心翼翼。不敢想象在我面前佯装乐观坚强的您，在背后又难过成什么模样！

在我病重，在我们走投无路、绝望至极的时候，您只是握着我的手，浑身颤抖不止，泣不成声，却依旧不忍开口说出“带你回家”这几个字，只是委婉地问我有没有想见的人。

我知道，您已穷尽了毕生力气，却始终换不回我一世安康。您努力了半生，却换来一波又一波的绝望。您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您总说，只要人还在，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努力，想要的以后都会有。每次想起这些话，都让我备感骄傲。您虽然没有学历，却比谁都活得有文化。

您身材瘦小，力量柔弱，却扛起了重如泰山的生活。您温柔善良，被生活蹂躏，却从不抱怨和失掉希望。就是这样的您，让我无从放弃自己。

妈，我能在这里跟您做些约定吗？无母不成家，为了这个家您得保重好自己。关于我，咱们努力就好，我不会遗憾和抱怨，您也不必自责。

生活各有际遇，命运也自有其轨迹。若有一天，真的事不可为，希望您能理解，那也只是一种自然法则而已。愿您能收住泪水，笑看过往！因为我只是换个方式，守在您身旁。

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爱您的不孝小儿子

敬上

帅着活下去

李真的家书感动了千万网友，他收到了无数网友的留言，有鼓励的，有分享经历的。“有一个网友说，自己给弟弟移植过骨髓，也有别的病友跟我分享他们的治疗经历……看着这些留言，我很感动，对治疗，也比原来更有信心了。”在公益平台，李真和另外几名病友，一起发出了名为“生命的礼物成人之美”的筹款项目，项目的目标筹款是100万元。截至9月18日晚10点30分，已筹得9万余元的钱款，李真在朋友圈里转发了筹款的链接，写下了对众多陌生捐款者的感谢。

李真说，他知道，治疗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要恢复成平稳的状态，也需要经历很长时间，但如果有可能，他特别期望，能再回到学校，“一直觉得愧对师门，除了家人，老师和朋友们给过我太多太多的帮助和照顾，我希望能有机会回去读书，我不想半途而废。”

在接受记者的采访时，李真就连说话，也经常止不住地咳起来，他笑说，因为肺部感染，病情严重的时候，一度发不出声音。

经历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病痛，李真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却总是以乐观的形象示人。朋友圈的头像照片，李真用的是一张写有“帅着活下去”字样的漫画图。公益平台的筹款项目中，李真提供的照片里，尽管戴着口罩，但他的眼睛带着笑意，并在病床上竖起了双大拇指。朋友圈里转发和自己有关的文章，李真说得最多的是“谢谢”。他也关心学校的大小事，常调侃自己，关心朋友们的近况。“不管怎么说，该来的还是会来。所以希望当下，自己开心一点，起码看着开心一点，也希望家人和朋友因此能开心些。”

（责编/朱茂星）

E-mail：zmx1999@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