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芸
消失的瓦松
文/书芸
儿子欢天喜地带回一盆多肉盆栽,说是同学送他的生日礼物。母亲瞄了一眼肥厚的叶片,感慨地说:“瓦房上长出来的‘猫爪子’,现在也摇身一变成了盆栽!”
儿子好奇地问:“老妈,这种植物咱家以前也有吗?为啥叫‘猫爪子’呢?”我给儿子解释,这是长在屋瓦上的瓦楞草,学名应该是瓦松,因为形似猫爪,在老家俗称“猫爪子”。
提到瓦松,我不由得陷入儿时的回忆。小时候,农村老家是清一色的瓦房,早春过后,瓦松种子开始将根须扎在瓦片的缝隙。几场春雨过后,它们变得有模有样,在屋瓦上散发出一簇簇绿意。
隔壁阿婆住着解放前的老屋,屋顶的瓦松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像小松塔一样伫立在瓦沟间。每年暑假,我都会攀着梯子爬到阿婆的屋顶,掐下几朵瓦松慢慢地品尝,酸酸的肉质在唇齿间有种特别的回味。
每次阿婆见我爬屋顶,就会假装嗔怒地喊:“馋嘴丫头!摘几朵装兜里就行了,我扶着梯子你慢点下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嬉皮笑脸地溜下梯子和阿婆狡辩:“阿婆,我主动上房给你修瓦,你得感谢我才对嘛!”阿婆帮我整理凌乱的小辫子,不忘数落我:“上房修瓦是男人们干的活,你一个小丫头逞啥能!”
阿婆的瓦房年代久远,很多瓦松都长在瓦沟里,为了防止雨水流速过慢,导致其渗透瓦片的缝隙漏进屋里。阿婆每年都要清理一次瓦松,不懂事的我竟有一些小小的不忍心。阿婆知道我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馋嘴猫,屋脊上的‘猫爪子’还给你留着呢,不用担心没有零嘴吃!”
其实,我更喜欢那种坐在高处的感觉:俯视下去,院里的桐树变成了小矮个儿;鸡鸭们更像一群小不点;老黄牛也不再是那么高大健壮。自己似乎是一缕青烟,可以腾空而起和飞翔的鸟儿交谈,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是我独享的一种惬意和自由。
暮夏过后,苍绿肥厚的瓦松会开出淡白的小花。秋风吹来的时候,瓦松会长得更高,它们褪掉青绿披上一层金色,在青黛的瓦上疏落有致地彰显秋天的况味。开花结果的瓦松伴着升起的炊烟,如同一排看家护院的哨兵,守护着一座座农家小院。
后来,随着经济收入逐步提高,老家开始流行将瓦房推倒,重建成二层小洋楼,屋顶全是水泥预制板,气派又亮堂。就连砖瓦厂都只生产红砖,不再烧制屋瓦。随着房屋的拆迁,一幢幢小楼拔地而起,村里的瓦房几乎消失殆尽,瓦松也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如今,童年的瓦松又以多肉的身份进驻到家里,实在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缘分。唐代诗人郑谷有诗云:“露湿秋香满池岸,由来不羡瓦松高。”在我的心里,瓦松不但带给我诗意的高远,还让我拥有了一份曼妙童趣和温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