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濂
哈耶克为什么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
文/周濂
哈耶克无疑是当代美国保守主义最重要的思想资源之一。然而令当代美国保守主义者倍感尴尬的是,在1957年举办的朝圣山学社第十次会议上,哈耶克发表论文《我为什么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与保守主义做了明确切割。如何回应和消化哈耶克的这个声明,长期以来是美国保守主义者的一块心病。最常见的解释是哈耶克的自我声明名实不符:鉴于哈耶克的很多核心论点,比如强调人类认知的有限性、反对建构理性主义、主张经济和道德领域的自生自发秩序、对传统的尊重等等,都与保守主义有着很强的家族相似性,所以哈耶克其实是一个保守主义者。
此外,还有论者主张美国建国之父们就是自由主义者,而哈耶克致力于维护这一自由的传统,所以称他为保守主义者并无歧义,例如乔纳·戈德伯格认为此文更恰当的标题是:“我为什么不是一个欧洲保守主义者?”言外之意是哈耶克反对欧洲的保守主义但不反对美国的保守主义。以上观点有一定的道理。比方说,哈耶克承认美欧政治光谱之间存在错位:“在欧洲被称作‘自由主义’的东西在这里是美国政体所赖以建立的共同传统:因而美国传统的捍卫者便是欧洲意义上的自由主义者。”尽管如此,本文认为以上解释没能公允地面对两个问题:首先,从思想史的角度出发,哈耶克此文不仅针对欧洲的保守主义,同时也是在批驳拉塞尔·柯克为代表的当代美国保守主义者;其次,虽然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会在特定时期形成短暂的政治结盟——对此哈耶克也直认不讳,但是哈耶克更强调的是,由于二者的哲学理由和证成基础不同,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在理论上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中反复重申的论点。
本文将通过引入亨廷顿关于保守主义的三种定义(贵族式、自主式、情境式),辨析哈耶克与保守主义的关系,意在指出,当哈耶克批评保守主义的神秘主义、反智主义、等级制以及推崇权威与特权的倾向时,他反对的是“贵族式”定义;当批评保守主义因为缺乏“政治原则”所以会被社会主义拖着走的时候,他反对的是“情境式”定义;虽然哈耶克与“自主式”定义的保守主义具有相当的重合度,但这依然不足以支持他成为一个保守主义者。最后,我将试图给哈耶克的政治光谱做一准确定位。
在辨析哈耶克是否为保守主义者之时,首当其冲的问题是如何定义保守主义?塞缪尔·亨廷顿认为关于保守主义存在着“三个宽泛且相互冲突”的定义:
第一,贵族式理论把保守主义定义成个别、独特且唯一之历史运动的意识形态:它是18世纪末和19世纪上半叶,封建贵族阶级对法国大革命、自由主义以及资产阶级兴起的一种反应。自由主义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是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保守主义则是贵族阶级的意识形态。这样保守主义就和封建主义、特权地位、旧制度、土地利益、中世纪精神以及贵族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了一起,而与中产阶级、劳工、商业主义、工业主义、民主、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保守主义概念在“新保守主义”的批评者中非常流行。
第二,保守主义的自主式定义认为,保守主义并不必然和任何特定群体的利益联系在一起,而且它的出现也不依赖于任何社会力量的特殊历史结构。保守主义是一套普遍有效的、自主的观念体系。它以普遍价值来定义自身,例如正义、秩序、平衡、协调。它表明保守主义不仅在当代美国是相关的和可取的,而且是任何历史环境下都适宜的政治哲学。
第三,情境式定义把保守主义看作是一种意识形态,它产生于一种特殊的但经常重复出现的历史情形,在这种情形中存在着一个针对既定制度的重大挑战,既定制度的支持者采用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来进行防卫。这样,保守主义就是一种可以用来维护任何既定社会秩序的思想体系,无论何时何地,也不管出于何种角度,只要是对现存社会秩序的本质或存续提出根本性挑战,它都坚决反对。
亨廷顿本人对这三种定义的取舍态度非常明确,他否定贵族式和自主式的定义,主张情境式的定义。而本文拟借助亨廷顿的区分,指出无论根据哪个定义,哈耶克都无法令人信服地被贴上保守主义者的标签。
我们先来探讨“贵族式”定义的保守主义。亨廷顿不认同这个定义,但是必须承认保守主义的最初形态就是“贵族式”的,其源头可以追溯到17~18 世纪自由主义所反抗的保守主义特质,在这个意义上,就如亨廷顿所言,它“和封建主义、特权地位、旧制度、土地利益、中世纪精神以及贵族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了一起,而与中产阶级、劳工、商业主义、工业主义、民主、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按照“贵族式”的定义,哈耶克显然不是保守主义者,事实上,早在《通往奴役之路》1956年的再版序言中他就对此有了明确的表示:“保守主义尽管是任何有序社会的必要成分,但并不是一种社会项目;就它的家长式作风、民族主义和崇拜权力的趋势而论,它常常更接近于社会主义而不是真正的自由主义;就它的传统主义、反智主义以及惯常的神秘主义倾向而论,除了在很短暂的幻灭时期,它永远都不会吸引年轻人以及所有相信这个世界若要变得更好某些变化就是值得追求的人。依其本性,保守主义运动必然会成为既有特权的辩护者,而且依靠政府权力来保护特权。”在一年后发表的《我为什么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中,哈耶克针对“贵族式”保守主义的种种特征,如家长式作风、崇拜权力、反对民主、反智主义、为特权辩护,做了更进一步的分析和批判。哈耶克认为,因为保守主义者恐惧变化,对新事物怀有忧心忡忡的不信任,导致他们“倾向于使用政府的权力来阻止变化或限制它的发展速度”。这与保守主义的另外两个特点——偏爱权威和缺乏对经济力量的理解——紧密相连。例如保守主义担心的不是“政府权力”本身,而是担心政府权力掌握在谁的手上,保守主义者“本质上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没有原则,所以其主要希望必然是智者和好人进行统治”。哈耶克直陈保守主义并不真心认同自由市场制度,“保守主义者通常都是保护主义者,在农业方面总是支持社会主义者的方法”。民主在哈耶克的价值排序中低于自由,但这不等于他反对民主,在他看来,“要反对的是未受限制的政府,而不是民主”。针对保守主义的等级制和特权倾向,哈耶克一方面承认“在任何社会里总有一些明显优秀的人,他们与生俱来的标准、价值和地位应该得到保护,他们与其他人在公共事务方面应该有更大的影响”——这让他与平等主义拉开了距离; 另一方面,哈耶克坚持自由主义“职位向天赋开放”的机会平等原则——这让他不会接受“贵族式”保守主义的等级制和特权观。在纯粹思想领域,哈耶克批评保守主义“并不相信争论的力量,它最后的一招通常是采取声称自己有超常智慧……”
综上可知,在任何意义上哈耶克都不会是一个“贵族式”定义的保守主义。归根结底,这是因为哈耶克对一切不受约束的权力——无论是在政治领域、道德领域还是经济领域,无论是君主、人民还是国家——始终保持警惕。
“情境式”的保守主义与其说是一种意识形态,不如说是一种守旧的气质和倾向。哈耶克在一定意义上承认这种“天然的守旧思想”的合理性: “严格意义上的保守主义是对剧烈变化的一种合理的、可能是必要的、并且理所当然广为流传的反对态度。” “如果保守主义者仅只是不喜欢制度和公共政策方面太快的变化,那也就没有太多可反对的了;在这里赞成谨慎行事和缓慢的过程的理由实在是很充分的。” 但是哈耶克对“情境式”定义的保守主义的同情也仅止于此。在《我为什么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中,哈耶克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基本立场:“当大多数被认为是进步性的运动都拥护对个人自由的进一步侵犯的时候,那些珍惜自由的人可能会不遗余力地投身于反抗运动之中。在这里他们发现自己很多时候和那些习惯于反抗变化的人站在一边。在现实政治方面他们除了支持保守的政党之外通常别无选择。然而,我试图界定的立场经常也被说成是‘保守主义的’,但它和传统的保守主义差别很大。”
“珍视自由”的人为何会与“反抗变化”的人结成同盟? 这是因为他们面对共同的敌人。进步运动不仅危及个人自由,也会带来剧烈的变化,自由主义者和保守主义者出于不同的理由结成临时的盟友,前者为自由而战,后者为传统、秩序和美德而战——这是迈耶“融合主义”所以可能的现实基础。然而相比共同的敌人,哈耶克更看重反对的理由,因为不同的反对理由不仅决定了反对的韧性和强度,而且决定了反对之后所肯定的政治方向和理想。
哈耶克强烈反对“情境式”的保守主义,甚至认为这构成了反对保守主义“最有决定性的理由”——“它天生不能为我们正在前进的方向提供另外一种选择的可能。”换句话说,“情境式”的保守主义只具备“减速”而非“转向”的功能。哈耶克一反学术界的常见分类,认为社会主义、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并不是位于线性政治光谱的左中右位置,三者的关系更像三角关系,每种立场各据一角。他指出,因为保守主义缺乏独立的政治原则和理想,在面对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拉扯时,它必定会被拖往力量更大的那一方:“因为社会主义者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能够更卖力地,向自己的那个方向拉,所以保守分子倾向于跟从社会主义而不是自由主义的方向,并且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接受了那些由激进地宣传而备受重视的观念。”
以上论断首先针对的是英国保守党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表现。养老金、疾病和失业救济、工伤补助、全民健康计划等一系列政策正是在英国保守党执政期间实现的,有鉴于此,哈耶克指出:“正如欧洲许多地方的情形一样,保守主义者已经接受了集体主义相当大一部分信条。”现在的问题在于,“保守主义者已经接受了集体主义相当大一部分信条”这个论断是否也适用于当代的美国保守主义者?
本文认为,首先,从理论上说,哈耶克认为“减速”而非“改道”并非欧洲保守主义所独有而是保守主义的普遍特征。其次,就现实政治而言,虽然哈耶克写作此文时,当代美国保守主义者的具体表现仍有待实证检验,但日后的事实证明哈耶克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尼克松执政期间推出的种种政策法规曾令民主党人暗自得意地说:“保守主义者得到的是名,我们得到的是实。”里根尽管大幅减税,但没有削减公共开支,美国国债在其执政期间增加了1.5 万亿美元。小布什主张“充满同情心的保守主义”,对林登·约翰逊的政绩大加推崇:“我们共和党经常指出‘伟大社会计划’的不足和错误,但其中也不乏成功之处,联邦医疗保险计划就是一个例证。”由是观之,作为当代美国保守主义的政党,共和党对于二战之后的美国政治走向起到的实际作用并非“改道”而是“减速”,哈耶克的预言可谓一语成谶。
其实,除了“减速”和“改道”,保守主义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回返”,借用曼斯菲尔德的观点:“回返乃是一场针对当下或自由主义现状的革命。它其实是一场反革命。它将引发骚动、颠覆,并被指斥为极端主义——想想1994 年的美国共和党革命。” 这显然也不是哈耶克所能认同的方向。
有别于“情境式”的保守主义,哈耶克认为自由主义首先追问的“不是我们应该行驶多快或多远,而是我们应该驶向哪儿”,其主要优点是:“要走向另外的地方,而不是静止不动。……它从来不是一个朝后看的学说”。这与柯克为代表的传统的保守主义者形成鲜明对比,柯克虽然并不完全排斥变化,但是当他用“相比未知的魔鬼他们更偏爱已知的魔鬼”来强调保守主义者所主张的社会延续性原则时,就跟哈耶克有了根本的差别。对哈耶克来说,“自由主义者不反对进化和变迁;在自发的变化被政府控制所遏止的地方,它要求大幅度改变政府政策”。
罗杰·斯克鲁顿认为,尽管哈耶克自称不是保守主义者,但是究其根本,“哈耶克的核心论证和观点属于保守主义传统……哈耶克自始至终对于自由的辩护让他更接近于柏克而不是潘恩,接近于迈斯特而不是圣西门,黑格尔而不是马克思”。上述论点得到了众多响应。
不少学者认为,既然哈耶克与柏克的观点高度近似,而柏克是举世公认的保守主义鼻祖,所以哈耶克就是如假包换的保守主义者。借用亨廷顿的概念区分,上述立场支持的是“自主式”定义的保守主义——这是“一套普遍有效的、自主的观念体系。它以普遍价值来定义自身,例如正义、秩序、平衡、协调”。
本文认为,虽然哈耶克与“自主式”的保守主义存在家族相似性,但是依旧无法支持哈耶克就是一个保守主义者。首先,哈耶克推崇柏克不假,但他的理由恰恰不是因为柏克是保守主义者,而是因为柏克和他一样都是老辉格党人。其次,哈耶克虽然在尊重传统、推崇自由市场、普通法司法制度、自生自发秩序以及批驳大陆建构理性主义等问题上与柏克的立场非常接近,但是如果我们仔细考察各自立场背后的理由就会发现二者存在着根本的分歧。
众所周知,自生自发秩序是哈耶克的核心理论主张,在一定意义上,哈耶克承认自由主义者从一些保守主义思想家那里吸收了相关的养分,他列举“柯勒律治、波拿德、梅斯特、缪泽尔以及柯特”等人的名字, 称“不管他们在政治中如何反动,但他们的确显示出了对自发成长的制度的意义的理解,比如语言、法律、道德和规范”。而且在列举让自由主义者受惠的保守主义思想家名单时,哈耶克并未提及柏克的名字,因为哈耶克压根就不认为柏克是保守主义者: “保守主义在创造一个关于社会秩序是怎样保持的总的概念方面如此无能为力,以至于它的现代信徒们在尝试构建一个理论基础时,总发现自己过分求助于那些把自己当作自由主义者的作家。麦考利、托克维尔、阿克顿勋爵和莱基不用说都认为自己是自由主义者,并且这也是公正的;即使柏克,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仍是一个老辉格派。”
柏克是一个老辉格党人,这一点常常被那些将他推崇为保守主义鼻祖的后人忽视或遗忘。哈耶克认同阿克顿勋爵的判断: 柏克和麦考利、格拉德斯通一样是他那个时代三个最伟大的自由主义者。
退一步说,即便我们遵从当代美国保守主义的主流意见,将柏克视为保守主义之父,进而承认哈耶克和柏克一样认同自生自发秩序的重要性,也仍需要强调指出二者在形而上学基础上的巨大分歧。如雷德尔所言: “对柏克来说,‘商业规律……是自然法,因此也就是上帝的律法。’换句话说,他把经济规律视为神圣法的展示。”相反,作为无神论者,哈耶克绝口不提任何超验的根据,而是主张社会秩序的源头是完全内在固有的。据考证,哈耶克的父亲和祖父都是生物学家,哈耶克终其一生深受达尔文科学的影响,甚至将亚当·斯密和柏克解读成“达尔文之前的达尔文主义者”,认为他们展示了“进化论路径”在社会科学上的应用。在这个意义上,哈耶克虽会承认社会秩序的客观性,但绝不接受其神圣性和超越性。事实上,在哈耶克看来,“如果说对老辉格党人有什么可挑剔的话,那就是他们和一种特定的宗教信仰联系过紧了”。我们有理由相信,此处被挑剔的“老辉格党人”指的就是柏克。
当代美国保守主义在1950年代出现的“融合主义”运动首先基于政治上的考量,但是就学理而言,自由意志主义与传统的保守主义之间始终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紧张关系。1982 年,“融合主义”运动接近30年之际,柯克旧事重提,站在传统的保守主义者立场再次重申对自由意志主义的拒斥,称后者为“形而上学的疯子”和“政治上的精神病人”。他列举了保守主义与自由意志主义的差异:
第一,现代政治学最重要的分界线,如沃格林的提醒,不在于一边是极权主义者,另一边是自由主义者( 或者自由意志主义者) ; 而在于一边是所有信仰超验的道德秩序的人,一边是所有将朝生暮死的个体错误地当成全部存在和全部目的的人。第二,在任何可以容忍的社会里,秩序是第一要务。自由和正义只可能在秩序得到合理保证之后才得以建立。但是自由意志主义者赋予抽象自由以至高无上性。第三,在什么是维持市民社会的完整性的问题上,保守主义者不同意自由意志主义者。自由意志主义者认为——就其承认任何纽带关系而言——社会是自利的关系,非常接近于现金支付的关系。但是保守主义者认为社会是灵魂的共同体。第四,自由意志主义者通常相信人性是好的和善的,尽管受到了特定社会制度的伤害。相反,保守主义者主张,人性虽然既有善也有恶,但绝无可能臻于至善。由此社会的至善是不可能的,所有人都是不完美的——他们的邪恶包括暴力、欺诈和对权力的渴求。第五,自由意志主义者声称国家是最大的压迫者。但是保守主义者发现国家是自然之物,而且对于人性的实现和文明的发展是必要的。第六,自由意志主义者幻想这个世界是实现自我的一个台阶,这个自我充满了欲望和自我确认的激情。但是保守主义者发现自己身处于神秘和奇迹的领地,这里要求责任、纪律和奉献——回报则是传递所有理解的爱。
有鉴于此,柯克认为“除了出于非常暂时的目的”,保守主义者和自由意志主义者的联盟是“不可理喻的”。
公允地说,以上批评的对象主要针对安·兰德、罗斯巴德这样的自由意志主义者。哈耶克的政治光谱介于柯克与罗斯巴德之间。一方面,正如本文反复强调的,无论根据哪种定义,他都很难被归为一个保守主义者; 另一方面,哈耶克也的确不是自由意志主义者,而是一个古典自由主义者:他高度警惕不受约束的权力,同时也批评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他强调私有财产和经济自由的重要性,但并不认为它们具有道德绝对的地位;他无疑是个人自由的坚定捍卫者,可是根据他的自生自发秩序的观念,个体自由不过是漫长的文化、传统演变过程的历史产物,本身不具备先于社会的超越性地位。
诚如曼斯菲尔德所言,违背思想家本人的意愿,假设我们能比他自己找到更好的名字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鉴于“老辉格党人”早已失去存在的历史语境,我们不揣冒昧地认为,把哈耶克称为有着保守主义气质的古典自由主义者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摘自《哲学研究》2017 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