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16 03:46
电影文学 2017年21期
关键词:大姐桃花

1.铁路隧道外 春日

一列客车向隧道驶来,车头上挂着毛主席像,列车侧面贴着大幅黄纸红字标语: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

列车钻进了隧道,车窗里飘出人们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

2.车厢 日

座位上、过道上挤了很多人,多数人穿着军绿色上衣,左臂袖子上戴着“红卫兵”袖章,人们激情澎湃地高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

坐在靠近卧铺车厢门口一个座位上的曲文霞(42岁)没有张嘴唱,只是眯缝着眼,心不在焉地轻轻晃动着头附和着。

陶涛的画外音:“你在衬衣车间主任的位子上年头也不短了,思想积极,车间呢,年年是标兵车间,按说早该提你副厂长,上级也早就要求我们,选拔一名年轻女同志进领导班子呢。张副厂长主管生产,了解你们,多次推荐你。去年文化大革命以来,这个事就更难办了,厂里几次研究,也向市里报过,都卡在你家丁善裕同志的历史问题上。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曲文霞同志,我不得不说,要解决你的政治进步问题,只能先解决你的政治立场、阶级路线问题。其他亲属可以划清界限,但作为夫妻两口子,唯一办法,那……那……实在说不出口呀!你家老丁,我们在晋察冀边区不是有过些交道嘛,人很不错,又有些才气。可……可是他在上海工作期间,究竟有没有问题,我就不知道了。组织上是认为他有问题,我现在还说‘究竟有没有问题’,也是私底下和你这么说说,千万别和别人说。”

曲文霞思索着。

(闪回)

下了班的曲文霞推着自行车走到正从传达室拿报纸的陶涛身旁:“陶厂长?”

陶涛把报纸放进灰色人造革手提兜里,和曲文霞从挂着“北京市红海服装厂”牌子的大门里走出,微笑着瞟了一眼曲文霞:“这次去革命圣地参观学习,是红卫兵和学毛著积极分子的才能去。张副厂长说你平时很辛苦,生产成绩突出,也让你去学习学习,你的‘专’没问题,还要‘又红又专’嘛!你快回去吧,准备准备!”

曲文霞微微一笑:“谢谢陶厂长!陶厂长再见!”(闪回完)

列车汽笛一声长鸣,曲文霞微微睁开眼,茫然地看着车窗外。

3.丁善裕家西厢房 日

于延河(22岁)、于太行(18岁)在窗前两张床之间的小桌上下军棋,他们的妹妹于京燕(9岁)靠在于延河身边看。

于延河拿起一个棋子,笑看了弟弟一眼:“于太行同志,看清楚啊!”

于太行睁大眼睛盯着棋盘。

于延河:“吃你一个军长!哈哈……”

于太行悻悻地扫视了一眼于延河、于京燕:“什么军长、司令的!我们穿个军褂子,胳膊上缺个‘红卫兵袖章’,不伦不类的,简直混充‘大尾巴狼’,看看人家,那叫神气!”

于京燕无奈地看了看于延河、于太行:“我们学校的红小兵,也不要我!”

于延河气上心头:“人家都根正苗红,咱们不行,别想!妈这次能跟着人们去革命圣地参观,只是凭着这么多年的劳模先进!咱们要想能和同学们去外地参观串联,那……”随即揪住棋盘塑料布把棋子掀翻了,两手抱住后脑勺躺靠在床被上。

于京燕:“爸爸回来了!”

从窗户向外看去,可见几个红卫兵押着丁善裕进到院里。

4.丁善裕家院里 日

这是一处四合院,两个红卫兵松开丁善裕的胳膊。

一个红卫兵狠狠地推了丁善裕后背一把:“老老实实反省,不许乱说乱动!”

两个红卫兵走到院门口20几个男女学生红卫兵跟前。

一个女学生红卫兵振臂高呼:“打倒敌特分子丁善裕!”

其他学生红卫兵跟着振臂高呼口号。

丁善裕默默转过身微笑看着院门口学生红卫兵的方向。

女学生高呼:“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其他学生红卫兵跟着高呼着。

于延河、于太行、于京燕边从西厢房里出来,边跟着振臂高呼口号。

女学生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

其他红卫兵跟着振臂高呼,远处的丁善裕和三个子女也跟着高呼口号。

学生红卫兵们走出院门。

于延河、于太行默默而用冷眼瞟了一眼父亲丁善裕后进了西厢房。

于京燕走到父亲跟前,拉住他的一只手,抬头看了看他,又瞅了瞅西厢房。

丁善裕微笑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西厢房那边,拉着于京燕的手转过身面向正房门口,一只手做了个京戏里“策马扬鞭”的手势,同时唱了句京戏《武家坡》薛平贵的一句唱词:“一马离了西凉界……”拉着于京燕,走着京戏里的“台步”到正房屋门,一手推屋门。

5.列车卧铺包厢 夜

曲文霞推开推拉门,提心吊胆地看着包厢里。

曲文霞迅捷进了包厢,坐铺上的张正迅(39岁)微笑看着进来的曲文霞:“曲姐!”

曲文霞迅捷关上了推拉门。

6.车厢 夜

女工红卫兵苏彤彤把手里的苹果切成四瓣,递到甲乙女工红卫兵面前,甲乙女工红卫兵各掰下一牙。

苏彤彤拿着苹果站起看着曲文霞坐过的位子,位子上已经坐上了别人。

苏彤彤瞅了瞅车厢里后坐下,问甲乙女工红卫兵:“曲主任去哪了?”

乙女工红卫兵边吃苹果边随口说:“去厕所了吧。”

甲女工红卫兵诡秘地看了看苏彤彤和乙女工红卫兵,压低声音:“八成去张正迅副厂长的包厢了!”

乙女工红卫兵吃惊地“啊”了一声。

苏彤彤诡秘地笑笑:“车间主任向主管副厂长汇报研究一下工作,没什么,省得在这儿睡是睡不着,坐得打瞌睡,啊?”

三个女工红卫兵窃窃地笑着。

苏彤彤转念问:“快到长沙了吧?”

7.列车卧铺包厢 夜

曲文霞愁眉苦脸地躺在张正迅的腿上。

张正迅抚摸着曲文霞的头发:“陶厂长也很赏识你。”

曲文霞无奈、茫然地看着包厢壁:“都是我的问题!”

张正迅搂着曲文霞翻了个身,面对着曲文霞:“曲姐,你家老丁,那可是司局级干部呀,你可别胡思乱想,说不定批斗批斗,也就官复原职了。你看五七年的个别一些右派,不也没事了吗!”

曲文霞望着张正迅的脸:“老丁当初跟着人们给人家提意见,他这个人心眼实诚,意见提的也实在,人家成了右派。现在人家没事了,反过来说他在延安整风时,组织上做的结论有问题,又翻出旧账,硬是揪住不放,冤冤相报。老丁在延安整风时,就因为敌特嫌疑问题,审查了他好长时间,还关了好长时间,我差一点和他离婚,还差一点打掉怀了两个多月的延河。这场运动来势凶猛,铺天盖地,轰轰烈烈,中央那么多大领导都打倒了,下一步究竟会怎么样,谁看得清呀!”

车窗外铁路边上的路灯飞快地忽闪着向后退去。

张正迅意味深长地:“轰轰烈烈的列车,轰轰烈烈的运动,还有轰轰烈烈的我们!”

曲文霞:“我们算什么轰轰烈烈,我们是平平淡淡,我们也没做过什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家老丁其实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咱俩也就是红颜知己,姐弟相好就行了!”

张正迅:“那曲姐就不想把‘运动’掀起个高潮?进一步引向深入?”

曲文霞笑了笑。

张正迅抱起曲文霞的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曲姐,那你住哪儿呀?”

8.于桃花家院里 日

于桃花(58岁)边吃饭边默默地说:“住哪儿?这不是你爹的家呀?”

于桃花和儿子于德亮(35岁)、儿媳李玉枝(32岁)、孙子于尚兴(9岁)、孙女于尚芳(5岁)、小孙子于尚旺(3岁)在院里的小方桌上吃饭。

于德亮和李玉枝都怔怔地看着母亲于桃花。

于桃花瞅了一眼于德亮和李玉枝:“看我干吗!怎么!你爹不能回这个家?”她无心再吃下去,放下碗筷,把小孙子抱到腿上,摸了摸他的头,扑拉着他嘴边的饭,“你爹是把娘给蹬了,可娘是这个家的干闺女,这是娘的娘家!这叫离婚没离家!”

于德亮和李玉枝相视微笑着。

于桃花:“你爹不还是娘的干弟弟嘛,娘没地方走,你爹也只能回来!”亲了小孙子脸一下,“爷爷还没见过尚芳孙女和尚旺这个小孙孙呢!”

李玉枝欣喜地看着婆婆于桃花:“娘,您真好!您也是我的亲娘!”

于桃花笑笑:“看你们说的,我和他爷爷当年,可比你们还黏糊呢!日本人来的第二年,娘24上,你爹22,有了德亮。嗨,这么多年了,都这个岁数了,起先的恩爱,也远了!后来的怨恨,也淡了!有你们大大小小的,扯不清,割不断呀!娘就当是离散多年的弟弟回来了。你爹上次回来,还是六零年,你爷爷、奶奶连饿带病死的时候回来的,对吧?他那个小老婆叫什么……哦,曲文霞,也来了,还带着你大弟弟于延河,那年,你大弟弟好像十四五岁,坐着小汽车,呵,全村人都来瞧稀罕儿来!这一晃又11个年头了。”用围裙沾着眼泪。

李玉枝:“看奶奶还哭了!”

于德亮、李玉枝和两个大点的孙子、孙女笑了。

9.上海某歌舞厅 夜

字幕:1943年。

一群日本军官、日本商人以及几个中国人与日本和中国的舞女在跳舞。

20多岁的丁善裕风度翩翩地与一个叫樱桃的日本舞女跳着,互相微笑看着对方。

樱桃细长项上饰珠很大的项链,丁善裕端详着樱桃项上的项链。

一个日本军官和身着和服的夫人各牵着约5岁大的女儿的一只手从门外进来。

日本小女孩饶有兴致地表情。

丁善裕:“看那个小姑娘多漂亮!樱桃姑娘,您有小孩吗?”

樱桃微笑着摇摇头。

丁善裕:“有的话,一定和您一样漂亮!”

樱桃笑看着丁善裕:“谢谢!丁先生,您呢?”

丁善裕自豪地微笑了一下:“呵,我儿子都6岁了!”

日本军官夫妇领着小女孩走到舞厅旁边的座位坐下。

(闪回)

于桃花家,丁善裕欠起身子搂着于桃花的后背:“上级不让告诉家人!我理解大姐,自己的男人到底去哪里,去做什么,不知道,心总是跟着我悬着!”

于桃花看着熟睡的于德亮,她的脖子上,戴着小山桃核打磨而成佛珠似的项链,喃喃地说:“唉!儿子还不到两岁,扔下儿子,扔下爹娘,还有你大姐,你忍心啊!”

丁善裕把于桃花楼成面对面:“大姐,我也舍不下你们!”

于桃花搂住丁善裕的肩背:“你说你在保定师范念书时,看了马连良的一出戏,学了一句‘一马离了西凉界’,你这一马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丁善裕上到于桃花的身上:“那谁知道呢!我先骑上大姐这匹大马再说!”

于桃花轻轻拍了一下丁善裕的头:“坏弟弟,就爱骑大马!你这么爱骑大马,那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骑大马?”紧紧搂住了丁善裕。

丁善裕低声哼唱了一句:“一马离了西凉界……”开始亲吻于桃花。

于桃花:“小声点,看娘她们听见!”搂紧丁善裕,把嘴放到丁善裕耳边,“骑好了啊,别摔下来!”

丁善裕:“大姐搂紧我,夹紧我,就摔不下来!”(闪回完)

樱桃微笑看着出了神的丁善裕:“你的心飞回家了?”

丁善裕忽然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樱桃的项链:“樱桃姑娘的项链真漂亮,又大!”

樱桃姑娘骄傲地微笑了一下:“是吗?”

丁善裕微笑着微微点点头。

樱桃:“谢谢!”

丁善裕:“一定很贵重吧?”

樱桃微微一笑:“不贵,但很‘重’,情义重!是我来你们中国前,我家乡男朋友送的,是他用我们家乡什么树上的什么做的。”

(闪回)

背着书包的丁善裕摘着山桃树上的小桃子,揣进衣兜里。

丁善裕在一块石头上打磨着山桃核。

丁善裕用一根一头磨成尖的“弓”字形的铁丝,一头放在石头上顶着,一手拿着山桃核,一手转动铁丝,在山桃核上打眼孔,突然铁丝尖滑到了手指头肚上,赶快放进嘴里含了一下。

师范学校宿舍,丁善裕用一根线绳串着山桃核,几个同学嘲笑着他。

丁善裕笑眯眯地站在于桃花家院里正房西屋窗前,朝屋里喊了声:“大姐,你来!”

和于王氏在于桃花家正房东屋炕上做针线活的于桃花,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出屋门。于王氏看着于桃花的身背笑了笑。

于桃花从正房门里出来看着丁善裕,“我和娘忙着呢!”

丁善裕诡秘地朝于桃花勾了勾手掌,于桃花莫名其妙地走近丁善裕。

丁善裕扶住于桃花的肩,让于桃花背对着他,从衣兜里掏出那串山桃核打磨的项链,给于桃花戴上。

于桃花摸着、低头看着山桃核项链:“这就是你上次说,要送大姐的礼物?”回转身微笑看着丁善裕:“还挺好看的!”

丁善裕:“大姐叫‘桃花’,这是山桃核做的。”抬起打磨山桃核戳破过的手指头肚,“打眼孔时戳破过好几次呢!”

于桃花赶快拉过丁善裕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含着,同时抬眼深情地看着丁善裕。丁善裕一手把于桃花搂得贴住自己身子。(闪回完)

10.餐馆二楼小包间 日

“所以说,世界上最最贵重的,不是金银珠宝。”樱桃把手里的那串项链端到窗前,“而是情!”在项链上吹了一口气,“风会把项链上的草木香味,还有我的体香带回日本,带给我的男朋友!”

丁善裕微笑看着樱桃。

樱桃从窗前缩回端着项链的手,戴好项链,走到餐桌前坐下。

丁善裕也坐到餐桌前。

樱桃微笑瞪着丁善裕:“我给丁先生的,可都是真金白银的现货!可丁先生给我的呢,基本是些粗瓷滥货,多是些过了时的!我们的交易公平吗?”

丁善裕举起酒杯与樱桃碰了一下杯:“樱桃姑娘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一个小商贩,能和您大老板比吗!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就是个井底之蛙!还望樱桃姑娘多多关照!哈哈……”

11.上海老城隍庙门口 日

游园的人进进出出的,大门上有“老城隍庙”几个大字。

丁善裕和樱桃从大门里走出,都向对方摆摆手,分别向两个方向走了。

12.上海汪伪某机关 日

一个花园洋房大门口,有两个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年轻人在警戒。

穿一身乳白色西装的丁善裕从大门里走出,和两个警戒互相点头打了一下招呼走了。

大门外,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在经过。

一个便装的年轻人从大门里出来,与一个警戒耳语了一下,这个警戒用头朝丁善裕走去的方向指了指,便装人向丁善裕走去的方向去了。

13.百货商店 日

丁善裕自若地走进一家百货商店,便装人朝百货商店走去,进了百货商店。

丁善裕从百货商店旁边的巷口出来,急匆匆跑过马路拐进一个巷口。

14.浦东江边公园 日

丁善裕与一个40岁左右的“阔太太”,扶着江堤栏杆,眺望着黄浦江西岸。

“阔太太”转过身靠在栏杆上:“上级党组织对你的情报很满意!只是你与日本和汪伪机关,还有军统的人交叉接触,上级再三让我叮嘱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丁善裕微微点点头。

15.于桃花家院里 夏日

丁善裕的父亲于兆堂和老伴于王氏在往架杆上缠绕着豆角秧。

于桃花从西厢房往院里小方桌上端着饭菜:“娘,这两天我老是梦见德亮他爹。”

于王氏沉重的眼神瞟了一眼于兆堂:“唉,都出去5年了吧,我的大孙子都快6岁了!咱们只好多做梦喽!”

于兆堂阴沉着脸:“哼,他是给咱中国人做事,还是当汉奸狗腿子?到底死了,还是活着?”

于王氏瞪了于兆堂一眼:“看你这当爹的,就这样想儿子的?真是的!”

于兆堂瞟了一眼院门:“德亮玩得还不回来!”

于德亮蹦蹦跳跳进院:“奶奶,我快饿死了!”

于王氏微笑看着于德亮:“半大小子,就是饿的快!”

16.丁善裕上海住处 夜

轻轻而急促的敲门声。

丁善裕急忙从床上起身,开门。

进来一个拉黄包车模样的人把门关上,把丁善裕推到床边:“大姐说,樱桃姑娘今天下午已被军统的人抓了,樱桃姑娘在日本宪兵队里的一个老情人正在保释她,考虑你将有可能暴露,大姐命令你立即撤走,按预定方案执行!大姐祝你一路保重!”急忙出门。

丁善裕扶着门向外低声说了句“问大姐好!”就赶快关上门。

丁善裕迅速穿好衣服。

17.某居民区 夜

夜幕中的居民区响起一阵枪声。

18.延安第三被服厂窑洞 秋日

几个身着八路军军装的女工在加工被褥,有的在缝被褥,有的在弹棉花,有的在整理着缝好的被褥等等,女工们说说笑笑很热闹。

一个女工边干活边问:“曲姐,棉花还够吗?”

身穿八路军军装的曲文霞看了一眼问话的女工:“这一批的够了。”

后勤部李雄副处长引着丁善裕进来。

曲文霞:“李副处长!”

李雄向大家介绍:“曲文霞同志,这是新来的丁处长,大家欢迎!”

曲文霞等女工热烈鼓掌。

丁善裕点头微笑:“丁善裕,以后请姐妹们多关照!”

李雄看着曲文霞向丁善裕介绍道:“厂长曲文霞,老先进了!”

丁善裕热情与曲文霞握手。

曲文霞微笑望着丁善裕:“以后请丁处长多多指导!”

丁善裕笑笑:“哪里,我是延安的新人,你们的工作我也是外行,还请曲厂长和姐妹们教我呀!”

19.被服厂大门外 日

大门上挂着“陕甘宁边区第三被服厂”的牌子。

远处可见李雄、丁善裕从一排窑洞的一个门里出来,曲文霞等女工跟着出来。他们朝大门走来。

丁善裕激情感慨地环顾着大院:“啊呀,一个新的世界!”

丁善裕微笑看着曲文霞:“你们的工作,啊不,我们的工作,很重要啊!那天一到,就听见人们在唱着什么……”略微想了一下,哼唱了一句,“前方打胜仗,后方支前忙!”

曲文霞和女工们接着唱了下一句:“军民一条心,胜利有保障!”

丁善裕笑笑:“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曲文霞:“咱们延安的歌,漫山遍野都是!延安,可以说是歌的延安!”

丁善裕:“那你们可要教我啊!”

曲文霞和女工们鼓掌。

丁善裕向女工们招招手:“好,姐妹们,再见!”

曲文霞招招手:“欢迎两位处长常来检查指导工作!”

丁善裕边向大门口走边微笑回头招手:“再见!”

曲文霞微笑目送着丁善裕他们。

20.山梁上 黄昏

一道道山梁,一条条沟壑,一眼眼窑洞,远处可见清凉山上的宝塔。

李雄气喘吁吁地:“见不着,两头苦,离了婚,都解脱,为家里,为工作,里外好。”

丁善裕边爬山边笑看着李雄:“你这‘三字经’,概括的还挺是那么回事!”

李雄坐下了歇息:“多数离婚的,是这样。”

丁善裕也坐下来:“那刘崇山主任,他离婚是怎么回事?”

李雄微微一笑:“童养媳,裹小脚,岁数大,不识字,牛脾气,合不来。”

丁善裕笑笑:“张口就是‘三字经’,看来小时候《三字经》背得不错!”

李雄笑笑说:“都是长征路上解闷练的。”

丁善裕品味着李雄的话,微微点点头:“离婚的普遍原因是这么回事,刘崇山主任嘛,属于特殊情况。那他还能回家办离婚?”

李雄:“他老家是甘肃靠陕西边上的,他是当年救援护送西路军过来的,就留下了。他是不能回家,去托延安西边一个镇上的一个亲戚帮他跑跑腿。一般的人,回不了家,不是远,就是多在敌占区,悄悄给家里写封信就得了。”

丁善裕茫然地看着远方:“普遍原因!客观现实!还有特殊情况!”

李雄:“常年在外的生意人有钱,就在外面再娶上一个两个,没办法嘛!”刘主任也值得同情,他说他老婆可厉害了。这样的老婆,名副其实的‘老婆’!刘主任和一个来延安的、小他好几岁的学生好上了。他那个老婆嘛,也是挺可怜的,从小在他家长大,等大了结了婚,生了两个娃,又得离了!”

丁善裕喃喃地感慨道:“是挺可怜的!”

(闪回)

村边小破庙门外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有绳子和抬棺材的木杠,旁边蹲着、站着几个青年村民。

丁善裕夹着一个皮袄扒在庙门口向里看着。

丁善裕母亲于王氏抱着半新不旧的棉袄棉裤等衣服进了庙里,庙里传出女孩子的哭爹声。

小破庙里,于兆堂和老伴于王氏在给于桃花死去的爹穿葬衣,于桃花跪在她爹尸体旁的柴草上悲痛地哭着,丁善裕进来把皮袄给于桃花披上。

于王氏把跪在坟头前又哭又磕头的于桃花搀起:“孩子,你也尽了孝道。山西老家还有什么人吗?”

于桃花:“老家有些人去了口外,我家就我们爷俩,我爹嫌口外冷,就要饭要到这边来了。”

于王氏拍打着于桃花腿上的土:“老家没有亲人了,做我的干闺女愿意吗?”

于桃花顿时跪在于王氏跟前,边哭边说:“我愿意!我愿意!”给于王氏连磕三个头,“娘!娘!娘!”又向于兆堂连磕三个头,“爹!爹!爹!”

一个帮忙的人微笑看着丁兆堂他们:“好啊!办丧事,又办出了喜事!好啊!兆堂哥,给你们家道喜了!”

其他帮忙的人都微笑着点点头。

于兆堂用铁锹整理着坟头:“王老哥,你听见了吗?桃花闺女有家了,你就放心吧!”

于王氏拉住丁善裕的手:“来,叫大姐!”

丁善裕只是用微笑的眼神望着于桃花。(闪回完)

山坡上一眼眼窑洞亮着灯光。

丁善裕和李雄从山梁上气喘吁吁地往下溜达。

丁善裕叹了口气:“都可怜,都应当同情!应从两方面看嘛!”

李雄笑了笑:“这倒像是艾思奇同志给我们讲的辩证唯物主义?”

丁善裕哈哈一笑:“是这个道理,但摆不到桌面上,不能举这样的例子!”

李雄点点头:“是的!”

丁善裕站住歇息:“其实,般配不般配呀,年岁呀,没文化呀,甚至裹不裹小脚呀,都不是离婚的根本原因,根本上的原因,就是干部们多年不能回家,家里的媳妇又出不来,关山阻隔,牛郎织女,家里的土地干得都裂瓣儿了,这里是有水没地方浇,雨水和庄稼不在一块,两方面都苦啊!”

李雄开玩笑:“丁处长,你说的,比艾思奇同志讲的好理解多了!艾思奇同志就在延安,你以后多和他交流交流,帮他丰富丰富!补充补充!课要这样讲,才生动活泼,大家肯定爱听!或者你给他当个助教什么的!哈哈……”

他俩又往下走。

李雄:“我没有媳妇,但我相信,离婚的人和老家媳妇,要说感情,多数还是有的,可实际问题又客观存在。所以,不能把这些同志都说成是陈世美嘛!”

丁善裕看了一眼李雄:“你的媳妇……”

李雄笑笑:“我家穷,连个童养媳也养不起,倒省心,等革命胜利了,安定下来再说吧,看看落到什么地方,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丁善裕笑笑:“唯物主义!啊?干脆,咱俩都给艾思奇同志当助教,我辅导‘辩证法’,你辅导‘唯物主义’,怎么样?哈哈……”

李雄也开心地笑。

21.窑洞宿舍外 日

窑洞和大院,笼罩在绵绵秋雨中。

窑洞内,刘崇山、丁善裕、李雄在炕上喝酒。

丁善裕意味深长的神情:“都不容易啊!尤其是李雄,对了,今后咱们都称呼名字,一个部门,别把职务挂在嘴边!李雄虽然年岁小点,那可是老红军、老革命了!别说打不打仗,能从江西老家走到延安,就不简单!能活下来,就是福大命大造化大!我真佩服你们啊!我来延安,除了坐船,坐火车,又不知走了多少路,可把我走草鸡了!”举杯,“来,李雄,我敬您!”

刘崇山(31岁)给丁善裕、李雄满上酒:“你们走南闯北,都不容易!丁处长,对,善裕同志还是师范生,文化不浅呀!我来延安才认了几个字,感谢党和毛主席啊!”

丁善裕看了一下刘崇山:“崇山,你职务低点,论年龄,你是老哥。我说崇山兄,你今天这个酒请的,是庆祝离婚呢,还是庆祝恋爱呢!”

刘崇山端起酒杯颤抖着,看了一会儿酒杯,一饮而尽,眼里涌出泪水,用手使劲地擦了擦嘴,又抹了抹眼泪:“啊!都在酒里边了!”

丁善裕安慰地摇了摇刘崇山的肩膀:“我们都理解老兄,辩证唯物主义嘛!”征询的目光瞟了一眼李雄,“啊?”

李雄会意地赶紧附和:“哦,对对!”

丁善裕给刘崇山满上酒,感慨地:“崇山兄,你该知足了。旧的、老的,你用了这么多年,还有两个娃。现在又有了新的、小的,听说还挺漂亮,比我俩都强。李雄小弟没媳妇,也不知道啥滋味。我媳妇大我两岁,是和她爹讨饭走到我们村,她爹死了,我爹我娘收留了她,成了我家的干闺女,我的干姐姐,那年她17岁。我是20岁上,师范毕业成的家,结婚第二年有了儿子。可结婚7年,我就出来了5年,5年多没见过媳妇呀!说句不好听的,都忘了她的身子长啥样了。儿子在我记忆里,还是他不满两岁,我临走时的小模样!”

刘崇山辩解:“人们把我也算在陈世美里边,冤啊!真冤啊!我那婆姨,她太厉害了!一句话谈不拢,就火冒三丈,幸亏我们这一带住的是窑洞!离了,我心里不难受,难受的是我的两个娃!”从衣兜里掏出一条银项链和几节断开的玉手镯让丁善裕和李雄看,“这是我积攒了多年的津贴前些日子从西安给她买的,别管金的银的,夫妻一场,也是缘分,还拉扯了两个娃,说不难受,也是假的,有这样的陈世美吗!她倒好,一把抓起揪断摔在地上!这不,我托的亲戚又给我拿回来了!”

丁善裕瞪大眼睛看了看刘崇山和李雄:“割袍断义呀!这性子!”

刘崇山端起酒杯和丁善裕、李雄碰了碰杯,把酒喝下:“谁娶婆姨,别说漂亮,起码都喜欢温柔的、体贴的,谁愿意娶个母老虎!我娘这个童养媳给养的,就是养虎为患啊!我护送西路军过来,也是为了躲开家。当然,如果常年在家,也还是能凑合过下去的,不是还生了两个娃子嘛。可现在几年回不去,咱在这儿难受,她每次来信就是骂人,合着写信的老先生也会写骂人的信!”

丁善裕笑了笑安慰刘崇山:“崇山兄离婚是特殊情况,放心,组织上不会批评你的,更不会因为这处分你的!放心吧!”

李雄正义凛然:“离婚的人里边,陈世美那种人是极少数,极少数!要全面看问题,要找普遍性问题!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丁善裕笑笑:“艾思奇的课,你真上好了,真入门了!这普遍性问题,我看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需要解决燃眉之急!像崇山老兄这样的是个例外!也有少数追求美的,正常;追求小的,也应理解。我大姐比我大两岁,人景中不溜,但我看得很亲,直往骨头缝里、骨头眼儿里亲!每当想到这些,心窝里都麻酥酥的。她对我真好,是大姐,又像娘,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成亲了。我爱‘骑大马’,她总是乐意给我支着,还怕我掉下来似得。我爹我娘就生我这么一个宝贝蛋,有这样一个大姐、媳妇疼我,他们当然乐得不行。要不说,人施好心天报答呀!”

刘崇山忿忿不平地看了丁善裕一眼:“我爹娘和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呀!”

丁善裕歉意地笑笑:“话赶话,话赶话!”

李雄不解地看着丁善裕:“骑大马?”

刘崇山笑笑:“就是两口子‘睡觉’!”

李雄恍然大悟地笑了。

22.窑洞宿舍外 黄昏

小雨仍在下着。

丁善裕深情的画外音:“啊呀,我大姐,对我是真好呀!”

刘崇山生气的画外音:“丁大处长,你这是在眼红我,气我呀!”

丁善裕解释的画外音:“嗨,你不是说你老婆,我就想起我的来了嘛!再说,眼红李雄还差不多!”

李雄安慰刘崇山的画外音:“你也别跟老嫂子计较,一场夫妻两个娃,离了还应多关照,能接济的,还应接济接济!”

丁善裕画外音:“听见没,李雄光棍一根,就懂得这些!好人!像黄克功那样的人,就该枪毙!”

23.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日(回忆)

于兆堂和于王氏在炕上吃饭。

丁善裕撂下碗筷下地背上书包等行李准备走。

坐在炕沿边的于桃花下地:“等等!”走出屋,拿着几个鸡蛋进来,放到丁善裕的书包里,看了一下丁善裕,“再拿点咸菜、黄瓜吧!”又走出屋。

片刻,于桃花拿着一个笼布包进来。

于王氏微笑看着于桃花:“看看,你大姐每次都给你拿这个带那个的,老怕你吃不好穿不好的!明年你师范毕业了,娘就给你们办喜事!”

于桃花羞答答:“娘,看你!”

于兆堂没说话,只是乐呵呵的。

丁善裕高兴地笑笑,于桃花给丁善裕往顺溜扑拉了几下头发,又从靠墙的炕席下拿出剪子,把丁善裕几根长出来的头发剪整齐。

丁善裕画外音:“每次开学,大姐头天就忙活着准备好多吃的用的,第二天早早就起来帮我收拾!”

丁善裕笑笑:“我们学校里有不少女同学,打扮的好看惹麻烦,大姐不怕?”

于桃花微笑着拍了丁善裕的头一下:“只要爹娘乐意,你就往回领,领个比大姐俊的、小的,让爹娘看看!”

于王氏:“他敢!”

24.村边 日

于桃花站在村边,用手掌搭着“凉棚”向远方张望着。

丁善裕画外音:“大姐比我娘还唠叨,每次都叮咛这个,嘱咐那个的。媳妇大点也挺好,懂得疼人!”

丁善裕回过头向很远的仍站在村边的于桃花招招手。

丁善裕画外音:“每次开学走,我大姐都要送出老远老远的。有一回,我远远望着大姐就哭了!大姐可能也哭了!”(回忆完)

25.窑洞宿舍 夜

三人挤在炕上准备睡觉。

丁善裕把被子盖得遮住了半个头:“唉,大姐在家里孤,咱在外面单!”

刘崇山和李雄都眯上了眼。

丁善裕:“睡吧,睡吧,白天见不上,就到梦里见吧!”

外面仍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丁善裕低声哼唱着:“一马离了西凉界……去梦里骑大马喽!”

刘崇山责备地:“我看你没安好心,你能不能做上骑大马的梦还两说,可李雄小伙子,让你胡说八道的,真有可能要‘跑马’哩!”

李雄困倦的已经睁不开眼了,听见他们说话只是抽动了几下眼皮,咧了咧嘴角。

丁善裕蒙着头说:“我也有可能啊!目前就是你崇山兄没可能!你是水到渠成嘛!”

26.山村小路 冬日

丁善裕、刘崇山边慢悠悠地从坡上下来,边聊着什么,隐隐约约的鼓镲声画外音。

身着八路军军装、文艺演出完没有卸妆的曲文霞和几个女工叽叽嘎嘎笑着向丁善裕他们的背后快步走来。

丁善裕和刘崇山站住回头,微笑看着曲文霞她们走近。

丁善裕微笑看着曲文霞:“曲厂长,你们的节目很好啊!不亚于鲁艺那些专业的,你看看中央机关的首长们,都一股劲地为你们鼓掌,就连斯诺同志都给你们‘咔嚓’了好几下呢,给咱们几个被服厂集体增光了!”

曲文霞笑望着丁善裕:“请丁处长和刘主任给我们提提意见,我们好再接再厉!”

刘崇山憨憨地笑笑:“丁处长是大文人,让丁处长提提!”

丁善裕笑看着大家。

曲文霞等女工化着妆的脸。

丁善裕:“节目演的好!妆化的好!一个个都很漂亮!不过,在台上这样很漂亮,可是这样走在大街上,总觉得有点别扭呀?老乡们会不会笑话,或者害怕?”

曲文霞差点儿笑喷似得捂嘴笑了笑,往前轻轻推了一把丁善裕,大家边走边说笑着。曲文霞笑着说:“延安的老乡们呀,都看惯了,我们的文艺演出很多,演给八路军,演给老乡们,老乡们都很喜欢看我们这样呢!可能重庆那里,只在剧院里演些高雅的戏,我们延安在街边、在打谷场上就能演,八路军,甚至是老乡们,大人小孩都可以上来和我们一块演,一起唱歌,可热闹了!”

丁善裕:“哦,对不起,我来延安时间短,我犯了主观主义,我作自我批评!”又板起脸,“你们这样的化妆还好,如果是京戏里的黑头大花脸……”做了个包公的瞪眼、捋胡须的姿势和表情,并学唱了一句《铡美案》里的唱腔,“包龙图,打坐在……”笑笑说,“非把老乡们的小孩吓哭不可!哈哈……”

女工杜丽春不屑地笑笑:“看丁处长,真会说笑!”

丁善裕在一个岔路口站住:“好,姐妹们辛苦了,明天是礼拜天,好好休息休息啊!”

女工们微笑看着丁善裕。

丁善裕:“下礼拜,我们去西安采购布料棉花什么的,没去过西安的,尽量多去几位,平时很辛苦,有机会就到大城市逛逛,开开眼界,好不好?”

女工们高兴地大声说:“好!”

曲文霞笑望着丁善裕:“丁处长真好!”又调皮地瞪了一眼刘崇山,“不像有的领导,有什么好事也不想着姐妹们!”

刘崇山笑嘻嘻地:“那是,丁处长长得好,心眼好,又有文化,大家说是不是呀?”

曲文霞以外的女工们笑着热烈鼓掌:“是!”

丁善裕笑笑:“他拿我开玩笑,别听他的,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曲文霞挽着杜丽春和女工们往另一条路上走了。

丁善裕、刘崇山笑望着她们。

曲文霞突然边走边回头:“丁处长,明天我们给你们拆洗拆洗被褥吧!”

丁善裕望着曲文霞她们,招招手:“可使不得!使不得!”

曲文霞:“那有什么呢!”

丁善裕勉强说:“那就等年底吧,好干干净净过新年!谢谢啊!”向曲文霞招招手,“那好吧,再见!”拉了一把刘崇山向一条小路上走。

背后传来曲文霞她们开心的笑声和歌声。

丁善裕笑着看了看刘崇山:“好家伙,这个活儿可不能让她们干,被子还行,咱们的褥子,属于军事绝密地图,是万万不能让女同志们看的!你想啊,这儿是日本,这儿是朝鲜,那儿是美国,把人丢给她们,以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开会呀,工作呀,讲话呀!啊!”

刘崇山哈哈大笑了一阵,收住笑,捣了丁善裕一拳:“你是不是老做‘骑大马’的梦,啊?我离婚喝酒那天,是不是做了‘骑大马’的梦?”

丁善裕沉下脸色:“那天晚上做的还真不是美梦,你不是说你老婆揪断项链吗,我做梦就梦到,我家大姐把我费了好大劲,用了好多天,给她用山桃核打磨的项链,不知为什么惹恼了她,揪断绳子扔了一地。我说大姐不是特别喜欢这个项链吗,娘给你买的金项链都没戴几回,你这是怎么了!大姐气哭了,我也急哭了,还哭醒了。”

刘崇山眯缝着眼笑看着丁善裕。

丁善裕:“你说,我怎么会做这么个梦呢,奇了怪了!”

刘崇山嘴角咧了咧:“你这梦有意思!你是不是有了愧对你家大姐的念头?要向组织老实交代!”

丁善裕笑了笑:“没有呀,我只是和李雄聊过这方面的哲学观点,咱们喝酒时不也聊过吗!像我这种情况,有些同志多数也是这种情况,两头都受苦!”

路边远处的河沟旁,一个女八路军战士在悠闲地来回踱步。

刘崇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说没有这个念头不行呀!你对组织还是不老实呀!”向那个女战士那边望了望,“善裕,失陪了,你看那边,回去我再审你!”向那个女战士走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凑近丁善裕,“你有没有想法,想谁,我不知道。可我觉得小曲好像有点想法,你看,又是征求你意见,又是要看你的‘军事绝密地图’!”

丁善裕推开刘崇山:“快滚!别来眼馋我!”

刘崇山:“你听听,不打自招了吧!”嬉皮笑脸地走了。

丁善裕向远处那个女战士望了望,微笑的脸色变得失落、沉郁起来。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八路军叔叔好!”

丁善裕回过头,向背着很大一捆谷子秸秆、黄豆秸秆等柴草、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和比女孩小的男孩微笑:“小姑娘,你是姐姐吧?”

小男孩:“是的,八路军叔叔,我是弟弟!”

两个孩子没有停步,往前走着。

丁善裕关切地说:“少背点哦!背不动就多歇几歇!啊!”

小女孩答应着:“哎,谢谢八路军叔叔!”

两捆柴草摇晃着,一捆大点的柴草下面露着小女孩走去的腿,一捆小点的柴草下面露着小男孩走去的腿。

(闪回)

丁善裕背着一大捆柴草,于桃花背着一小捆柴草,姐弟俩在山坡的小路上走着。

丁善裕:“娘刚才都不让你来,怕你划破手!你还要背,回去娘肯定骂我!”快走几步,站到于桃花对面,拉住于桃花的手,“我看看,划破了没有!”

于桃花害羞地赶紧从丁善裕手里抽出手。

于兆堂站在院门外看着背着柴草进院门的丁善裕:“你个大小伙子,这么点还背不动,还让姐姐背!”

于桃花:“爹,是我要背的,我多少背点。”脱开胳膊上背柴草的绳子,背上的柴草落的院里的地上。

于王氏拍打着于桃花身上粘的柴草:“你要去,就和弟弟做个伴就行了,你还背!”

挨了爹娘数落的丁善裕微笑瞪了于桃花一眼:“走,洗手去!”(闪回完)

27.丁善裕、李雄窑洞宿舍 春日

丁善裕在脸盆架上的脸盆里洗手,擦脸。

曲文霞在门外喊道:“报告!”

丁善裕拿着毛巾往门口走:“请进!”

曲文霞倒背着手站在门外等。

丁善裕开门:“来来来,请进!有事吗?”

曲文霞微笑着:“给丁处长汇报一下最近的生产情况!”

丁善裕微笑了一下:“曲厂长牺牲休息时间?”

曲文霞笑笑:“也是,也不是,延安的春天有种特别的美,我们到外面走走,别老捂在窑洞里!”

丁善裕微笑了一下:“那我是窖藏陈酿喽!哈哈!好,走走!”把毛巾放到脸盆架上,穿上外衣走出窑洞,朝旁边的一眼窑洞喊了一嗓子,“李雄,我出去走走啊!”

28.窑洞宿舍院外的路上 日

丁善裕和曲文霞往坡下走着。

曲文霞往院里瞅了一眼:“这个窑洞,就剩丁处长和李副处长了?”

丁善裕瞟了一眼曲文霞:“刘主任不是结婚了嘛,怎么也得给他解决一眼窑洞呀!延安这地方挺好,没地方住,说挖就挖出一个地方来!哈哈……挺好!”

29.丁善裕、李雄窑洞旁的窑洞 日

李雄和30多岁的老杨在炕上下象棋。

李雄看着棋盘:“一盘棋下完了,又一盘棋开始了!”

老杨笑笑:“你小子!这有什么呢!你也赶快下呀!别光眼红呀!”

李雄盯着棋盘,手里搓着一个棋子:“革命尚未成功,李雄绝不结婚!”说着,把手里的棋子,“啪”地一下放到对方的棋盘上,就势拿掉对方一个棋子。

30.延河边 日

丁善裕、曲文霞在一片山梁、沟壑下的延河边漫步。

丁善裕:“延安的春天确实很美,黄的山梁,嫩绿的草木,粉白粉白的杏花!”

曲文霞忽而倒退着走在丁善裕的前面,忽而向天空张开双臂,走着走着突然向后摔倒……

丁善裕急忙跑过去拉起曲文霞:“摔着哪儿了没有?”

曲文霞笑笑:“不碍事,不碍事的!”

丁善裕拍打着曲文霞身上的土和草叶:“真摔的?”

曲文霞笑了笑:“难道还有假摔的?”

(闪回)

春日,挎着书包的丁善裕微笑着边倒退着走边向村边送别的于桃花摆手打招呼,突然向后摔倒在一棵大柳树旁的坑里。

于桃花急忙跑过来。

丁善裕微笑着躺在路边坑里等着于桃花过来。

于桃花着急地扑到假装疼痛难忍的丁善裕身边:“怎么就摔倒了?磕着没有?”打量着丁善裕,“磕着哪儿了?让大姐看看,大姐给揉揉!”

丁善裕咧着嘴:“屁股,屁股疼!”

于桃花抱住丁善裕翻身,丁善裕突然抱住于桃花亲吻于桃花。

于桃花用力推开丁善裕:“会撒谎了!啊!看你把大姐急的!”

丁善裕嘿嘿一笑:“我真是不想去上学,就想在家里和大姐成天做伴。这一开学,舍不得这么快和大姐分手,想再看看大姐,就……”

于桃花深情地看着丁善裕的脸,瞪了丁善裕一眼:“看你那赖样!先去好好念书,等毕了业,和大姐就天天做伴!夜里也做伴!啊!”于桃花慢慢地去亲吻丁善裕。

丁善裕紧紧搂住于桃花,把于桃花搂到身下,两人热烈地亲吻。于桃花又把丁善裕翻到身下,两人翻腾着,但亲吻着的嘴没有间断开。

丁善裕深情地看着身上的于桃花:“大姐,下次毕业回来,我送大姐一个礼物!”

于桃花也深情地看着丁善裕:“你刚才就是送大姐礼物了!”

丁善裕微笑了一下。(闪回完)

丁善裕和曲文霞又开始漫步走着。

丁善裕笑眯眯地望着前方:“还真有假摔的,比如……比如变戏法的,耍把式卖艺的,看过吗?”

曲文霞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丁善裕,摇摇头。

丁善裕:“一个人抱着一个假人,两人翻上倒下地摔跤,很好看的!”

曲文霞笑笑:“丁处长真会讲笑话!”

丁善裕纠正曲文霞的话:“不是笑话,是真的!”

曲文霞也纠正丁善裕的话:“我说丁处长真会瞎联系,瞎比方!张冠李戴!”突然问,“丁处长假摔过吗?”

丁善裕笑笑:“没有!没有!”向曲文霞歉意地笑笑,“对不住了!看来曲厂长是真摔倒了,摔到哪儿了,疼吗?”

曲文霞微笑望着前方:“疼又怎样?莫非丁处长还给我……”

丁善裕不好意思地笑笑:“哦,对不起!不过,你真摔着了,给你捏捏揉揉,那有什么呢!革命同志嘛!”

曲文霞耐人寻味的神情望着前方。

31.曲文霞、杜丽春宿舍窑洞 夜

曲文霞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

杜丽春微笑看着曲文霞:“怎么,有心事?”

曲文霞蒙住头:“哪有!”

32.丁善裕、李雄窑洞宿舍 晨

面朝墙躺在被窝里的李雄问另一头的丁善裕:“怎么,有心事?昨天夜里是不是在想家里大姐,想‘骑大马’?这么早就醒了?”

丁善裕起身穿衣:“继续睡你的!”

李雄向丁善裕微微侧了一下脸,想笑又没敢笑,枕好头又闭上了眼。

33.山梁上 日

丁善裕和曲文霞气喘吁吁地漫步登山。

曲文霞气喘吁吁地:“礼拜天,爬爬山,感觉神清气爽的!”

丁善裕站住向远处瞭望着。

一道道山梁,一条条沟壑,蓝天白云,远处可见清凉山的宝塔。

丁善裕感慨地:“我们家乡也是山区。你刚才说我爬不动了,怎么可能啊,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出门就上山,走路就爬坡,练出来了!”

曲文霞:“你家乡什么地方?”

丁善裕微微一笑:“战争年代,这个应是保密的!”

曲文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哦,不好意思!你们是领导干部嘛!我一个小战士,没关系,我是山西的,太行山西面!”

丁善裕哈哈一笑:“巧啊,告诉你个大概,我是太行山东的!”忽然有些诗情的样子,“君在太行西,我住太行东,夜夜……”

曲文霞微笑着:“‘夜夜’什么!”

丁善裕看了看曲文霞:“不说了,咱们继续爬吧。咱们都是山里的娃子,怎么样,比一比,目标山头!”

曲文霞不示弱:“来!”

两人开始快步爬山。

落在后面的曲文霞崴了一下脚:“哎呦!”

丁善裕回头:“怎么了?”

曲文霞画外音:“崴脚了!”

丁善裕走近曲文霞笑看着她:“真的吗?”

曲文霞揉着左脚脖子:“怎么老怀疑我呀!你是不是真耍过这样的把戏?以己度人!”

丁善裕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没有。来,我给揉揉!”给曲文霞揉了揉,“能站吗?”

曲文霞把一只手伸给丁善裕:“扶我试试!”

丁善裕扶着曲文霞慢慢站起,曲文霞扒住丁善裕一只胳膊,在山坡平的路上慢慢走了走:“还行,就是有点疼!”

丁善裕故意逗曲文霞:“还比赛吗?”

曲文霞苦笑着脸:“你想占便宜,趁火打劫!”

丁善裕笑笑:“那咱们慢慢往下溜达?不行我背你?”

34.延安城边 日

身着八路军军装的杜丽春等几个女工姐妹在城边散步,开心地说笑着。

两个八路军干部也在散步,迎着杜丽春她们走去,其中一个干部脖子上挎着望远镜。

杜丽春:“咱们没看过望远镜,不知道啥样!”向走近的八路军干部敬礼,“首长好!”

八路军干部站住,向杜丽春还礼,微笑看着杜丽春:“小同志,您好!有事吗?”

杜丽春憨憨一笑:“没事,首长,就是能不能,看看您那个,我们没见过!”

八路军干部伸开双臂,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看我什么?”

杜丽春指了指八路军干部胸前的望远镜:“首长挎的这个!”

八路军首长明白过来:“哦,没看过望远镜,好啊!”把望远镜摘下递给杜丽春,“来,让你开开眼!”

杜丽春举着望远镜向四周的山上望着,望着望着,惊讶地张了一下嘴,放下望远镜向远处瞭望,又举起望远镜望着,不露声色微微咧嘴笑了一下。

望远镜里,丁善裕搀扶着曲文霞慢慢向山下走,曲文霞突然左腿软了一下,丁善裕赶紧搂抱住了曲文霞。

杜丽春笑着把望远镜还给了八路军干部:“谢谢首长,望远镜真好玩!真让我开了眼了!”

八路军干部看了看其他女战士:“你们谁望望?”

杜丽春自作主张地赶紧说:“她们就不看了,别耽误首长时间,谢谢首长啊!”

八路军首长笑笑:“那好,再见!”

一个女工纳闷地看着杜丽春:“杜丽春同志,你好像望见了什么稀罕似的,看你高兴的样子!还吃独食!”

杜丽春淡淡一笑:“荒山野岭的,能望见什么!如果平平淡淡还给首长,再说一句‘不好玩,没什么嘛’,首长会多扫兴啊!”

另一个女工不满意地看了一眼杜丽春:“杜丽春同志,我看你在撒谎,纸包不住火!”

杜丽春不屑地笑笑:“包住包不住火,我也没有玩火!”

35.山梁上 日

丁善裕搂抱着曲文霞,两人动情地互相望着对方的脸。

曲文霞喃喃地说:“君在太行东,我住太行西,夜夜思君不见君,共望一座山!”

丁善裕欣喜地说:“曲文霞同志,你行呀你!很有文化嘛!续上了,还改得非常好!”

曲文霞深情的眼神盯着丁善裕的眼睛:“好吗?”

丁善裕佩服而深情地看着曲文霞的脸:“好!那你望见你夜夜思念的那个‘君’了吗?”

曲文霞幸福地微笑:“夜夜思君今见君,共踏一座山!还在山上抱!”

丁善裕松开曲文霞,笑了笑,扶着曲文霞坐下:“曲文霞同志,谢谢你!可我不能换老婆,我家大姐比我大两岁,我们的儿子都7岁了。我家大姐对我特别的好,我们非常相爱,大姐对我爹娘也很孝顺,我家的养女嘛,结婚前就在一个家里生活了6年,也算是青梅竹马。我出来五六年了,是很苦,大姐在家里她也苦呀!”默默地摇摇头,“不能换啊!”默默地凝视着远方。

坐在一旁的曲文霞失神地看着脚下的山坡,漫不经心撕着草叶扔着:“看把你吓得!我就随口说了句诗,丁大处长就积极主动交代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彻底坦白!”

丁善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36.延安某卫生队窑洞 日

一个女八路军小战士从药品架上取了一小瓶药水给了杜丽春,坐在小桌前,展开一个登记本,拿起笔登记,嘴里念叨着:“杜丽春。”

杜丽春:“登记曲文霞。”

女八路军小战士边登记边说:“曲厂长怎么了?”

杜丽春:“崴了脚了,谢谢啊!”拿着小药瓶走出窑洞门。

37.延安某卫生队大院 日

曲文霞一瘸一拐地走进挂着“药品室”牌子的窑洞。

38.延安某卫生队窑洞 日

女八路军小战士在整理着药品架上的药品。

曲文霞进来:“小李,领一瓶红花油!”

小李:“哟,曲厂长,杜丽春帮您领走了。”

曲文霞先是有些意外的神情,忽然又微笑了一下:“哦,那您忙着!”

小李关心地打量着曲文霞:“她刚走。曲厂长脚崴了?严重吗?我给您看看?”

曲文霞慌忙地往外走:“不碍事,谢谢小李!”

小李看着曲文霞出门,觉得奇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39.延安一条小路上 日

几个收工的男女农民和几个八路军战士在小路上走着。

曲文霞小心翼翼地走在小路上。

一堵墙后面露出了杜丽春诡秘的笑脸,她跟在曲文霞后面走,吓唬道:“嗨!”

曲文霞被吓得赶紧回过头,微笑着瞪着杜丽春:“我说杜丽春同志,你在跟踪我?”

杜丽春憨憨一笑,扶着曲文霞继续走:“我哪能那样呀!那种方式也太落后了!”

曲文霞不解地:“那你怎么知道我崴脚了,难道你长着千里眼顺风耳?”

杜丽春自豪地:“嗯!你还真说对了!我长了千里眼了!”

曲文霞瞪了一眼杜丽春:“究竟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杜丽春不服气地仰了仰脸:“老实交代的是你!说,你去哪儿了?都干了什么?从实招来!如若不然,大刑伺候!”

曲文霞站住,摸了摸杜丽春的一只眼皮:“真长千里眼了?”

杜丽春扒拉开曲文霞的手:“我先向你老实交代了吧,我是在玩一个干部的那个!”

曲文霞瞪大眼睛:“你玩了一个干部的什么?”

杜丽春笑笑:“望远镜呗!”

曲文霞生气地一笑:“说话利索点好不好!”

杜丽春:“无意望见了你和他,你说巧不巧,还就在你崴脚的一刹那,还就在你们……啊,啊呀呀!我是尽收眼底呀!”

曲文霞紧紧抓住杜丽春的胳膊,紧张地:“都谁看了望远镜!”

杜丽春微笑扶着曲文霞继续走:“信不过好姐妹不是!我望完后,就赶快还给了那个首长。嗨!那个首长可能看我们一个个都长得水灵,十分热情,百分礼貌,万分殷勤地非要请其他姐妹们也都望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把那个首长推走,我说您赶快凉快去吧!一把收罗着姐妹们赶快走开。姐妹们见了年轻英俊的首长,你想啊,这腿也就迈不开步了,我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姐妹们连推带打给赶走了。”

曲文霞不耐烦地说:“别说书了,快说正题!”

杜丽春憨憨一笑:“我望见你们那个时候,也没有声张,我来给你取红花油也没让她们知道。不过,我当时一丁点难以掩饰的惊讶,还是引起了她们的好奇,她们总认为我望见了什么,不告诉她们,也不让她们玩望远镜,很有意见,说我脱离群众,等在整风运动时,好好整整我。玩笑话了。就这!”扶着曲文霞向前面走去。

曲文霞:“就这?”

杜丽春:“就这!你老实交代你的吧!”

曲文霞:“我有什么交代的,一起爬爬山,崴了脚,谁还不扶谁一把。就这!”

杜丽春不相信地说:“就这?”

曲文霞坦然地说:“就这!”

杜丽春笑笑:“那好,一会儿回去,别怪我不够姐妹,省得姐妹们对我不满!”

曲文霞无奈地站住:“好好好!到前面河边,给我抹抹药!”

杜丽春扶着曲文霞往前走:“这还像个好姐妹!我何时何事瞒过你!”

40.延河边 日

潺潺的水面,曲文霞在河边蹦蹦跳跳倒退着。

丁善裕在河边漫步:“小心再摔着!崴着啊!”

曲文霞蹲在河边洗手。

丁善裕:“水凉啊!”蹲在曲文霞身边洗手,“刚进夏天,水还很凉,女同志要注意呀!”

曲文霞微微一笑:“你个大老爷们,还懂我们女同志!”

丁善裕望着河对岸:“我大姐到了我们家,我就懂了!”

(闪回)

于王氏、于桃花在正房堂屋内腌白菜,于王氏在往缸里撒盐,于桃花在大瓷盆上控白菜上的水。

丁善裕拎着书包从堂屋门外进来。

于桃花看了一眼丁善裕:“放学了?”

于王氏:“快,你给洗菜,别让你大姐着凉!”

丁善裕“哎”了一声,放下书包蹲在大瓷盆旁就洗:“大姐,你怕凉水?”

于桃花瞪了丁善裕一眼:“小小子家家的!”抱着控了水的白菜放在缸里。

于王氏又往合适里摆弄着。

丁善裕恍然大悟:“哦!知道了,那以后只要我在家,有凉水的活儿我就包了!”

于桃花从盆里捞白菜控着水:“也不是天天怕凉水。”

丁善裕:“没事,只要我在,洗衣裳、洗菜什么的,我干,大姐给我打下手。”

于王氏看着丁善裕和于桃花笑笑:“我儿子懂事了,懂得心疼姐姐了!”(闪回完)

丁善裕和曲文霞在河边漫步。

曲文霞微笑看着丁善裕:“你还挺会疼人的!”站住,眺望着河川里的风景。

丁善裕走近曲文霞身边站住,也眺望着河川里的风景:“啊,别有一番美呀!”

曲文霞瞟了一眼丁善裕:“你想想啊,如果你独自站在这里赏景,还能有现在同样的感觉吗?心情也还一样吗?”

丁善裕微微摇摇头。

曲文霞:“知道为什么吗?”

丁善裕:“就像这延安,你为什么觉得很美,因为有中央机关在这里,有毛主席在这里嘛!”

曲文霞不满意地看了一眼丁善裕。

丁善裕拉住曲文霞的手向前走着:“知道!因为有你!有你在风景里!有你在我身旁!”

曲文霞惬意地看了看丁善裕:“这就是爱有伴,情有侣!风景生活才更美!”抱着丁善裕胳膊,头靠在丁善裕肩膀上走着。

丁善裕:“别再有谁用望远镜望我们呀!”

曲文霞:“过两天我们还要拍结婚照呢,还怕望远镜望?结婚照找谁给拍呀?”

丁善裕:“我去找鲁艺的人!或者去找延安摄影队的吴印咸,他不可能天天那么忙吧!”

曲文霞兴奋地:“对了,请斯诺同志给我们拍,更有意义啊!我和他很熟,他那套八路军军装,还是我给他改合身的!你抓紧给你大姐写信吧!”

41.延安某窑洞 日

一个40多岁的八路军干部微笑着对丁善裕解释说:“凡是有过您这样工作经历的同志,暂时不能与任何人通信,特别是在整风审干期间,上级对此有严格要求。”

丁善裕不解的神情。

八路军干部歉意地微笑了一下:“请您理解。”

42.一窑洞内 夜

李雄躺进被窝里,对摆着棋盘小方桌对面的老杨说:“这回咱俩下棋可方便了,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就来上一盘。”

躺在对面的老杨笑笑:“两条光棍方便下个棋就开心了!隔壁老丁搂着新媳妇,才开心呢!窑洞,名副其实的洞房!”叹了一声气,“洞里一昼夜,世上五百年!”

李雄笑笑:“看你苦的!看把你眼馋的!”

老杨欠起身子问李雄:“曲厂长的那伙听洞房的姐妹们走了没有?”

李雄:“走不走跟你也没关系!睡你的吧!你这个老不正经的!”

老杨没趣地躺下:“啊,睡吧,睡吧!”

43.丁善裕、曲文霞宿舍窑洞 夜

被窝里,丁善裕用一个胳膊撑起上身搂着曲文霞:“我总觉得对不起我大姐!”

曲文霞微笑望着丁善裕:“你看看,我们都这样了,还说这话!难道你就不怕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我?”

丁善裕搂紧曲文霞亲吻起来。

44.丁善裕、曲文霞宿舍窑洞外 春日

窑洞的窗户和门上贴着“囍”字。

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曲文霞捂着嘴一步跨到窑洞门外,蹲下干呕了几下。

杜丽春急忙跑来给曲文霞捶背。

45.丁善裕、曲文霞宿舍窑洞 日

杜丽春扶着两手捂着胃部的曲文霞从门外进来,回头关上门,曲文霞坐在凳子上,杜丽春从桌子上端起水杯递给曲文霞。

曲文霞接过水杯:“孩子还没出生,他爹就成了敌特嫌疑分子,我可怎么办!丽春,我可怎么办呀!”

杜丽春安慰地抚摸着曲文霞的肩膀:“唉!曲姐要想开,不然对孩子不好!”

曲文霞哭着说:“有这样的父亲,孩子生出来,也不会好!”

杜丽春搂住曲文霞。

曲文霞抱住杜丽春:“我怎么这么早就怀上了呢!整风过了看看再说嘛!不行就趁早离了,省得孩子将来受牵连!”

杜丽春生气地推了曲文霞一把:“曲文霞同志!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俩那么好!又是你追的人家!你现在怎么能这样呢!”

曲文霞又搂住杜丽春:“我很爱他,所以我才下不了狠心离婚,下不了狠心打掉孩子呀!丽春,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46.延安某窑洞外 秋日

窑洞门口,一个八路军战士持枪警戒。

一个八路军干部走到门口,推开窑洞门:“丁善裕同志,出来吧!”

丁善裕从窑洞里出来,泰然地看着八路军干部:“怎么?您又叫我同志了!”

八路军干部对丁善裕微笑了一下:“经组织审查,您没有问题,请回吧!”

丁善裕微笑着看了看八路军干部和警戒的战士,走了。

八路军干部突然喊道:“老丁!还有个好消息,你当爹了!孩子满月别忘了给我们吃喜糖啊!”

丁善裕突然站住了,没有回头,愣了一会儿才走开去,边走边吼了一嗓子京戏:“一马离了西凉界……”

47.太行山区 夏日

身着解放军军装、抱着5个月大的于太行的曲文霞高兴地看着身着解放军军装的丁善裕:“太行,看把爸爸激动的!”

丁善裕激动地说:“啊,终于有了进北京的消息!我们多在这太行山里留些纪念吧!”

曲文霞:“去年,毛主席和中央机关3月份就走了,我们留守了一年多!”

4岁的于延河蹲在山坡上拔草上的毛穗穗。

曲文霞:“延河,来,看爸爸这儿!”

于延河扭过头,笑了一下,照相机快门声。

丁善裕:“好。”

曲文霞:“老丁,我抱着太行来一张!老二生在太行,又叫太行,更应当多和太行山拍拍照!”正准备摆姿势。

陶涛走来:“老丁、小曲,一家子好幸福啊!”

丁善裕、曲文霞循声望去,陶涛等三名军人遛弯经过这里。

丁善裕招呼陶涛:“陶主任,正好,先给我们拍张合影,咱们很快就要进北京了,在这太行山里留个纪念!”

陶涛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战士:“让小陈来!”

丁善裕把于延河抱起,曲文霞抱着于太行靠拢丁善裕。

陶涛:“老丁、小曲,你俩好大的力气呀,一个抱着延河,一个抱着太行,男的抱水,女的抱山,刚柔搭配的挺好!好!”

丁善裕:“把身后的太行山多取些啊!”

小陈:“好的丁主任!”按了快门。

丁善裕放下于延河,从小陈手里接过照相机:“谢谢!”

陶涛:“我们也早该往北京撤了!”

丁善裕笑笑:“是啊!我们拍些照片,多留些纪念!来,给你们也拍拍!”

陶涛边走边说:“不了,我们都已经拍了不少了,小陈还拍了好多的风景。那你们玩,我们到前边再溜达溜达!”

曲文霞:“陶主任,谢谢你们!”

陶涛:“老丁,你们从延安过来,我们这太行山的风景怎么样!”

丁善裕:“都好!”

曲文霞:“都很美!”

陶涛哈哈笑了笑:“延安黄土山沟,哪有我们太行山美呀!”

丁善裕欣赏着山景:“确实都很美!”

曲文霞望着山景:“君在太行东,我住太行西。如今,我们都来到了太行山东,又要进北京了!我们还会走到哪里呢!”

丁善裕:“太行山的余脉,与北平西面的燕山山脉相连,我们就顺着太行山,进北京了。脚下的路没有尽头,再会走到哪里呢!”

于延河拉住曲文霞怀抱着的于太行的一只小手:“妈妈,我和弟弟也要进北平!”

丁善裕牵住于延河的手:“北平现在又叫北京了,我们都去北京!解放了!太平了!”

48.丁善裕家院里 晨

字幕:1967年夏。

一群学生红卫兵怒气冲冲地站在院里,一个红卫兵带头高喊:“打倒敌特分子丁善裕!”其他红卫兵跟着呼口号。

49.丁善裕家正房堂屋 晨

坐在沙发上的丁善裕放下手里的报纸,摸了摸于京燕的头:“京燕,和爸爸再见,爸爸上班去了,你上学也该走了!”

于京燕默默地神情:“爸爸,再见!”

从窗户上可见院里的红卫兵们在呼口号:“丁善裕滚出来!要向人民老实交代!”

50.丁善裕家正房东屋 晨

已经起床穿好衣服的曲文霞,又苦着脸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院里的一切。

51.丁善裕家院里 晨

丁善裕微笑着从正房屋门出来:“同学们,辛苦了!咱们走吧!”

两个男学生红卫兵一人架着丁善裕的一个胳膊向院门走去。

院里安静了下来,挎着书包的于京燕眼含泪水站在正房屋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

院外传来“打倒敌特分子丁善裕”的口号声。

曲文霞从屋里出来,一手提着灰色人造革提兜,一手捋了一下头发,推了一下门口台阶上的于京燕:“跟妈妈一块走吧!”

两人走下台阶。

曲文霞朝西厢房望了望,走到西厢房窗前,敲了敲窗玻璃:“你们怎么还不起!早饭也不吃了?”见屋里没人搭理她,就和于京燕走向院门,推起自行车边走边给于京燕擦眼泪。

52.丁善裕家西厢房 晨

面朝墙躺在被窝里的于太行闭着眼懒懒地说:“串联没咱的份,参观没咱的份,还能干什么!睡吧,睡吧,睡到地老天荒!睡到胡子万丈长!”把头蒙住,忽又撩开,翻过身看着对面床上的于延河,“哥,和你吹了的那个女朋友去串联了吧?”

于延河没好气地把自己的被子扔到于太行的头上。

蒙在被子下的于太行说:“嗨嗨嗨!找咱爸撒气去!咱俩可都是患难与共的同志呀!”

53.红海服装厂衬衣车间 日

站在剪裁台面旁的曲文霞,向着几十台缝纫机的嘈杂声的车间里大声喊:“因此,我们要加班加点,提前完成生产任务,向国庆18周年献厚礼!大家有没有信心?”

几十个女工在缝纫机的工位上边忙着手里的活边高声说:“有!”

54.红海服装厂会议室 日

几个厂领导散会走出会议室。

陶涛边往门口走边对身边的张正迅副厂长说:“你再给曲主任做做工作,还是让她正确对待吧!”

张正迅笑了笑:“我的陶厂长,您这都第几次给我派这尴尬的任务了,我张正迅,都成了张正‘熊’了,在曲姐面前,简直就一个熊样!”

陶涛笑笑:“你还熊样呢,你俩不是好哥们嘛!”

张正迅站住,畏难的神情:“好哥们不假,可咱们老给曲姐办不成,我也不好意思呀!”

“这都怪她家老丁!”陶涛贴近张正迅,“照这样下去,她的车间主任恐怕都难保!你想,咱们让敌特分子的爱人当车间主任,这上头下面的,是不是要说我们的政治立场,阶级路线有问题了!”

55.红海服装厂大院 日

女工们从自行车棚推出自行车三三两两地骑上走了。

苏彤彤推着自行车在自行车棚边上等着曲文霞。

脸色难看的曲文霞推着自行车走近苏彤彤:“走吧!等我干嘛!”

曲文霞、苏彤彤推着自行车走着。

苏彤彤微笑着凑近曲文霞:“曲姐,刚才你和张正迅站了老半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曲文霞瞪了苏彤彤一眼:“怎么,我俩说什么悄悄话,给你传达传达?”

苏彤彤一凝眉:“那是,咱俩谁跟谁呀!”

曲文霞:“那还叫悄悄话嘛!走吧,我烦着呢!”

苏彤彤假装生气地站住。

曲文霞回头,无奈地看着苏彤彤:“好好好!走呀!”

苏彤彤笑笑跟上了曲文霞:“这还差不多!”

曲文霞:“还不是提我副厂长的事。因为我家老丁,上面又给打回来了,再一次让我正确对待!”

苏彤彤看着曲文霞诡秘地眨巴眨巴眼:“没点别的?”

曲文霞烦躁的神情:“啊呀!我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俩的关系是超出了边,但绝对没有越界!你还不相信好姐妹?我知道人们瞎嚷嚷!”

苏彤彤笑眯眯地看着前方:“那次在火车上,你是不是后来去了张正迅的包厢了?”

曲文霞淡淡一笑:“去了!我还躺在他腿上眯了一会儿呢,他还亲了我脑门一下呢!这有什么呢!他在我跟前,就是个顽皮的小弟弟!”

这时,她们身后传来“呔”的一声。

曲文霞和苏彤彤都迅疾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身后的张正迅。

张正迅下了自行车,推着走近曲文霞身边:“曲姐想开点啊!”安慰地在曲文霞脸上摸了一下,“好了,我先走了!”正要骑上自行车走。

曲文霞对苏彤彤:“你看见了吧,我俩就是这样,很亲密吧!”

张正迅知道苏彤彤刚才在议论他和曲文霞,笑着把自行车一支:“好你个苏彤彤,我今天不把你脸亲个红彤彤,我这副厂长明天就辞职!”抱住苏彤彤在脸上“叭”的很响一声亲了一下,赶快推起自行车,哈哈大笑着,骑上车,两腿伸得翅膀似得跑了,“回去告诉我兄弟,我亲了你!”

苏彤彤摸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曲文霞开心地笑了笑:“领教了吧!张副厂长就这么个大活宝!”

56.服装厂大门外 日

传达室老师傅从大门里的传达室出来,笑看着曲文霞和苏彤彤:“哈哈……彤彤,今天占便宜了吧!哈哈……”

曲文霞和苏彤彤朝老师傅笑了笑。

苏彤彤撒娇地埋怨老师傅:“大爷,张副厂长他欺负您大侄女,您也不见义勇为,还隔岸观火地看笑话,以后不给您带好吃的了,真是的!”

老师傅笑看着她俩出了厂门:“下次,下次大爷给他预备根大棒子!”

苏彤彤准备骑上车走。

曲文霞拉住苏彤彤严肃地说:“彤彤,好姐妹,我只先对你一个人说啊,我看我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了。不然,政治上就走投无路了,我这一辈子也要毁在他身上了!”

苏彤彤怔怔看着曲文霞:“现在为这个离婚的,子女划清界限的确实不少。可曲姐你要走这一步,妹妹我这心里,还是有点……”

曲文霞“唉”地叹了一声:“没办法了!”

57.丁善裕家正房堂屋 夜

丁善裕、于京燕、曲文霞坐在大沙发上,于延河、于太行各坐了一个小沙发,一家人沉闷无语。

于京燕左右看了看丁善裕和曲文霞:“爸、妈,你们,你们别离不行吗?”

曲文霞冷着脸:“妈妈也不想和你爸离婚,可是不离,咱们都得跟着你爸一块倒霉!妈妈也赞成延河、太行和你爸划清界限,你们的前途比妈妈的前途还重要!”

丁善裕爱抚地摸了摸于京燕的头:“你妈说的对,没办法了!延河、太行要划清界限,也好,也是你们长大了,有了无产阶级的政治思想觉悟,爸爸、妈妈为你们高兴!”

于延河、于太行低垂着头。

丁善裕:“常来咱们家的那几个伯伯、叔叔,他们多数也离了婚,子女也划清了界限,他们气病的,疯了的,还有自绝于党和人民的。你们放心,爸爸哪样都不会!”把于京燕抱到腿上,“爸爸在保定念师范时就算是参加革命了,你们老家的大哥,还不满两岁,我就从老家出来去了上海,到五零年我才见了第二面,你大哥那年都13了!不像你们,成天在爸爸身边,宝呀亲呀的,他也是爸爸的儿子!这样的磨砺,爸爸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爸爸的胸怀,像延河,像太行,宽着呢!大着呢!只要不影响你们的政治前途,爸爸到监狱里呆着,也就放心清静了!”

低着头的于太行“哇”地一声哭了,赶快跑出屋去,于延河也哭着跑出屋去。

丁善裕笑了笑:“毕竟还是孩子!”搂紧了于京燕,“京燕只管好好念书,大人的事你还不懂!”看了看发呆的曲文霞,“延河明年师大毕了业,太行也中学毕业了,大学也不招生,你就找那几个老战友,让他们帮忙去部队,锻炼锻炼!”

曲文霞默默地说:“哪还有能帮上忙的!”

丁善裕:“部队里的那几个,不是还在位嘛!”

58.于桃花家院里 日

挺着大肚子的儿媳李玉枝在篱笆里摘着豆角。

于桃花在篱笆外把几只鸡撵走,扫着院子:“玉枝啊,娘夜里梦见他爷爷了,说是一块大石头压在他胸口上,娘就给他往下搬呀,后来石头又压住了我,我喊呀喊呀,就是喊不出来,就醒了,还出了一身汗!”

李玉枝笑笑。

于桃花看了一眼李玉枝:“笑啥?你笑娘没出息了呗!”

仍在笑着的李玉枝把一小篮子豆角递给于桃花。

于桃花接住:“唉,就像这豆角,掰断了,筋还连着!”把豆角倒在已扫干净的院子地上,坐在小凳子上,抓了几根豆角捡着,“唉,姐姐、弟弟,后来成了两口子,这么多年了,又把他当成了弟弟似的!”

59.丁善裕家院里 日

几个解放军押着戴上手铐的丁善裕从正房门里出来。

曲文霞把一个提包递给一个解放军:“我们已经离婚,两个儿子也和他划清了界限!”

丁善裕带着苦涩的微笑看着曲文霞:“当年延安、太行山的革命伴侣,今天是‘君往太行东,我去太行西喽’!”

于延河、于太行从西厢房出来。

于延河高呼口号:“打倒敌特分子丁善裕!坚决与敌特分子划清界限!”

走到院门口的丁善裕站住回过头来,望着院里唱了句京戏:“一马离了西凉界!”

解放军把丁善裕推出了院门。

泪眼汪汪的于京燕,目送着丁善裕。

这时,一群居民,搬着家具从院门高兴地蜂拥而来。

一群居民搬着家具分头涌进各个房间。

60.服装厂大院 日

一片开阔场地上,用木板搭架的台子上方挂着“批判陶涛、张正迅暨厂革委会成立大会”横幅标语,弯腰低头的陶涛和张正迅站在台子一旁,陶涛脖子上挂着“走资派陶涛”的大牌子,张正迅脖子上挂着“保皇派张正迅”的大牌子。

一个女工在台子前边桌子上的麦克风前高呼口号:“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陶涛!”

几百名女工以及一些男性工人跟着高呼口号:“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陶涛!”

台下的工人们激情高涨的神情。

带头呼口号的女工:“打倒保皇派张正迅!”“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工人们跟着高呼。

台子里一排桌子后面,曲文霞和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分坐在一个解放军的两旁,他们也跟着高呼口号。

带头呼口号的女工高呼:“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工人们跟着高呼。

解放军站起一手摆弄着桌子上的麦克风,一手伸拳呼口号:“革命委员会好!”

曲文霞和解放军旁边的几个人跟着呼口号:“革命委员会好!”

解放军接着提高嗓门:“下面请,北京市红海服装厂革命委员会主任曲文霞同志讲话!”

解放军和旁边的人热烈鼓掌,台下的工人们热烈鼓掌。

曲文霞离座,走向台前的桌子。激情澎湃地:“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61.北京某监狱养猪厂 日

身着劳改犯衣服的丁善裕持锹在猪圈里清理猪粪。

看守的解放军高声喊道:“366号!”

丁善裕停住手里的活,挺胸抬头:“到!”

看守解放军:“过来!”

看守解放军旁边站了一位身穿四个衣兜的解放军。

丁善裕答道:“是!”跑了过来,看着四个衣兜的解放军,“首长好!”

四个衣兜的解放军严肃地看着丁善裕:“姓名!”

丁善裕:“丁善裕!”

四个衣兜的解放军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丁善裕。

丁善裕看着纸。

四个衣兜的解放军:“根据你4年来的表现,准予提前释放。但仍戴‘敌特嫌疑分子帽子’,下放内蒙阿巴嘎旗206牧场,继续接受劳动改造。”

丁善裕轻声念着日期:“1971年11月1日。”感激地看着四个衣兜的解放军,“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

四个衣兜的解放军向丁善裕打了个不要说下去的手势:“后一句今后不要再喊了,林贼已经摔死了!”

丁善裕惊讶的神情。

四个衣兜的解放军看了看看守的解放军和丁善裕:“明天离场!”

丁善裕微笑了一下:“首长,既然是继续接受劳动改造,还把我留在这里不行吗?一样是劳改嘛!”

四个衣兜的解放军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是继续接受劳动改造,但监里监外毕竟不一样嘛!”

丁善裕默默地点点头,忽然微笑着请示两个解放军:“首长,我进来就和猪在一起,临走我想和它们道个别!”

四个衣兜的解放军不解地说:“和猪道别?你随便!”

丁善裕转身向猪圈走近了几步,大声唱了句京戏:“一马离了西凉界!”

62.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夜

于桃花、于德亮、于尚兴、于尚芳、于尚旺围着炕桌准备吃饭,李玉枝在往炕桌上端饭菜。

于尚旺向于桃花双手抱拳:“小孙孙给奶奶拜年,奶奶过年好!”

于桃花笑着搂住于尚旺:“好!咱们都好!奶奶的乖小孙孙!”

大伙儿都笑于尚旺。

李玉枝看着于尚旺笑笑:“你是不是怕不给奶奶拜年不让吃饭?着急拜年!是明天早早起来,换上新衣裳,给奶奶磕头拜年!”

于尚芳揪了于尚旺脸蛋一下:“你就知道着急吃!”

于桃花在于尚旺脸上亲了一口:“尚旺刚3岁,去年过年的事早忘了,是吗?今天吃了年夜饭,你们可劲地玩,一夜不睡也行,熬年嘛!”

于德亮看了看三个孩子:“明天早上醒不来,误了给奶奶磕头拜年,奶奶可不给压岁钱啊!”

于尚芳眨巴眨巴眼:“熬一夜?是不是怕睡下早上起不来,误了拜年不给压岁钱呀!”

于尚兴看了看于尚芳:“他是着急吃,你是惦记压岁钱。奶奶,您看看您的小孙孙和大孙女!”

于尚芳问李玉枝:“娘,怎么老是给奶奶拜年,不给爷爷拜年?”

于桃花、于德亮、李玉枝都笑于尚芳。

于尚兴:“哥都不记得爷爷,别说你们了!奶奶说哥生出来,爷爷回来看过我,那会儿还没有你们呢!”

于桃花的脸色阴沉了。

于德亮看了看于桃花和李玉枝:“娘,我爹有音信了。前晌我大弟弟延河从部队给我来信了,我想等过了年再告诉娘,怕娘……”

于桃花对三个孩子说:“来,你们吃吧,吃完了好去玩。”

三个孩子吃了起来。

于桃花也端起饭碗,慢慢地吃了一口,瞟了一眼于德亮:“说你的!有啥怕的!”

于德亮:“我大弟弟说,六七年我爹被定了什么‘敌特嫌疑’,成天挨斗。六八年又判了刑劳改了,他妈怕我爹连累她,离婚了,他和太行为了参军呀,入党什么的,也与我爹划清了界限。”

于桃花有点生气:“看看你爹这后老伴儿找的!遇上难倒一拍屁股离了,那还叫老伴吗!再看看他那两个好儿子!唉!那你爹还在劳改?”

于德亮:“延河说他们也是没办法,他悄悄去看过我爹,我爹去年年底提前释放了,下放到内蒙一个牧场接着改造,夜里出去找牲口还把脚指头冻坏了。”

63.丁善裕牧场宿舍外 夜

风卷大雪,房子、院子被厚厚的雪覆盖。

一间屋里的窗户亮着灯光,从窗户上伸出来的炉筒子冒着烟。

于桃花画外音:“是不是成了拐子了?”

于德亮画外音:“延河信上没说。”

64.丁善裕宿舍 夜

丁善裕坐在铁炉子旁一节木墩上,一手往铁炉子里续着劈柴,一手把一小杯白酒倒进嘴里,把空酒杯扣在身旁地上还剩三分之二的酒瓶上。

丁善裕从床上拿起羊皮袄披上,哆嗦着用羊皮袄裹严了身子坐在木墩上烤火。

(闪回)

于桃花躺在炕沿边给5个多月大的于德亮喂奶,睡着了。

丁善裕轻着手脚从炕边取上小被子轻轻给于桃花盖上。(闪回完)

65.丁善裕牧场宿舍外 夜

丁善裕从屋里出来,望着夜空里的雪花,大声唱了句:“一马离了西凉界!”

于桃花画外音:“德亮啊,这可不是你当儿子的说的!你爹有他的苦处!”

66.于桃花家院里 日

房子的门窗上贴着春联,院子里有燃放过的鞭炮碎屑,于德亮扫着院子。

于桃花从正房门里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白面,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下雪呀,下完雪再扫吧!”

于德亮:“扫完了!”把扫帚立在窗台前,走进正房屋里。

67.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日

李玉枝包着饺子。

于桃花画外音:“娘早些年就听出口外的人说,那边特别冷,常常冻死牛羊,冻死人也是有的。夜里娘想了,你爹既然是接着劳改,能不能换到咱们这儿?”

于德亮边擦着手上的水,边从堂屋进来,帮李玉枝包饺子:“那是好调换的吗?”

李玉枝朝于德亮悄悄笑笑:“这么多年了,娘心里还是搁着爹!”

于德亮:“以为你呢!”

李玉枝:“去你的!没良心!”

68.于桃花家院里 日

于桃花走到院子中间向房后天空望着:“过了年,你去县里,找你齐叔叔,他的官兴许更大了,看能不能帮上忙!就凭你齐叔叔,过去年年来看你爷爷、奶奶,只要有一点办法,你齐叔叔肯定帮!”手搭凉棚的脸望着将要下雪的天空,眼里涌出泪水。

69.村边 春日

于桃花手搭凉棚的脸望着远方,李玉枝挽着于桃花一只胳膊也向远处望着。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从路的远处驶来。

70.吉普车内 日

副驾驶位置上的齐志把脸向后座上的丁善裕侧了侧:“老丁,看你家大姐,早就望眼欲穿了!”

丁善裕一手抱着于尚芳,一手扒住齐志的靠背,探头看向车前。坐在旁边的于德亮也向车前望着。

71.村边 日

吉普车缓缓停在于桃花、李玉枝跟前。

齐志的车门开了。

丁善裕抱着于尚芳推开车门下车。

齐志握住于桃花的手:“嫂子!嫂子交给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完成了!还多亏省里的大领导帮忙呀!”

于桃花感激的神情:“给齐县长添麻烦了!”

于德亮走近于桃花:“娘!齐叔叔现在是县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了,党政一把抓,一元化领导了!”

齐志笑笑:“别这么说,有点深奥!”微笑着把丁善裕拉到于桃花跟前,有点顽皮地看着于桃花,“嫂子!别流眼泪啊!”

丁善裕握住于桃花的手:“大姐!”

于桃花微笑着就涌出了泪水:“快回家!”

齐志被眼前的情景感动得哭了,用手指抹着眼泪。

于桃花对丁善裕说:“齐书记自打到了咱们县,每年都来看咱爹娘,好兄弟!好兄弟!”

李玉枝领着于尚芳走在最后,笑着看了一下于尚芳:“我闺女去接爷爷,去了一趟县城,县城好吗?大吗?”

于尚芳:“好!好大!”

李玉枝边走边说:“你奶奶都没去过县城,娘还是和你爹订婚时,你爹借了个自行车,驮着娘去了一回县城,买了身新衣裳,住了住旅店,下了下馆子!好多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你这么小就去了县城,还坐了坐小汽车!小汽车一会儿就打个来回,可骑自行车,就费劲了,咱这山里头,平路少,有下坡,就有上坡,这么点路,走了快一整天才到了县城,把娘和你爹给累得呀!”

齐志边走边说:“回头我给公社说说,让他们……”

丁善裕抢着说:“千万别说!什么也别说!转过来已经很照顾我,很麻烦您了!在自己村里接受劳动改造,差不了!”

于桃花笑笑:“就是,在家吃,在家住,在自己村里劳动,差不了!”

齐志在于桃花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于桃花笑着打了齐志一下。

丁善裕会意地微笑。

李玉枝和于德亮相视一笑。

72.武满富家院里 日

武满富扛着铁锹正要出院门,

于善禄挑着空粪桶进院:“武哥下地呀?正好和武哥说说,于善裕,哦,丁善裕,丁善裕不是回来了吗,掏大粪这活是不是该交给他?”

武满富惊讶的神情:“为啥?”

于善禄冷笑了一下:“我是富农分子,他是敌特分子,他比我严重呀!他比我更‘臭’呀!武哥说是不?”

武满富:“你往里走,离我远点!”

于善禄让开路。

武满富边往院门外走边说:“你于善禄改造了这么些年,还不老实呀!你们还是当家哥们,你好意思跟他攀比!”

于善禄回转身看着武满富:“这不是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阶级路线问题!”

武满富站住,背对着于善禄:“你还敢给我上纲上线?”

于善禄看着武满富的身背:“武哥,咱们村您最大,我一个富农子弟富农分子,哪敢给您上纲上线。我是说,他没回来,这个活是我的,没说的,他回来了,就应该是他的!”

武满富有些作难:“你说的也在理上,可人家原来是北京的大干部呀!”

于善禄冷笑地说:“刘少奇官不比他大,他算老几!”

武满富:“也行,可他要是有个病啥的,你还得替工!”

73.于桃花家院门外 日

于善禄把粪桶放在门口旁边,高兴得暗暗笑着走了。

74.于桃花家院里 日

于德亮把铁锹立到西厢房窗户前:“武满富虽然是村支书,他说他说不过于善禄,他也两头难,让爹理解。于善禄不知什么时候,就把粪桶放在咱家门口了。”

坐在院里小凳子上的丁善裕两手拍了一下膝盖:“掏粪也是革命工作,北京的掏粪工人时传祥,还受到毛主席、刘少奇和周总理的接见,国庆还上过天安门,北京市副市长万里还跟他体验过掏粪呢。爹算个啥,没说的!”

于德亮:“在报上我们也看过。”

于桃花从正房门里出来:“人人拉屎,人人嫌臭。可啥脏活累活不都得人干!没事,我教你,我帮你!”

于德亮蹲在丁善裕和于桃花跟前:“这活儿哪是娘能干的,爹平时少干点,下了工我再干。”

于桃花:“你干一天活够累的了,有娘呢!再说一个多月掏一回,家里人口少的,还掏不上一回,一圈下来,有十来天就掏完了。”

75.村街上 日

丁善裕挑着粪桶。

于桃花扛着粪勺:“咱们先从于善禄家开始,让他看看!”

丁善裕笑笑说:“这还叫什么真儿呀!”

76.于善禄家院门外 日

于善禄扛着铁锹正要进门,丁善裕挑着一担粪摇摇晃晃从院门里出来,于桃花扛着粪勺跟着。

于善禄假意笑笑:“大哥,你压根没干过活,腰腿软,头些天少挑点,慢慢来!我们家掏完了没有?”

丁善裕出了院门。

于桃花笑看着于善禄:“掏完了!大兄弟,那你吃什么呀?”

于善禄笑着在于桃花嘴上抹了一把:“大嫂刚吃完,我给大嫂擦擦嘴!”

于桃花笑着擦着嘴快步走开:“于善禄,你个龟孙子!”

于善禄笑望着丁善裕和于桃花的身背:“大哥,大嫂骂咱们老祖宗了啊!”

于桃花边走边笑着说:“你们家早半路串花了!哈哈……”

77.于桃花家正房西屋 夜

于尚兴躺在被窝里趴在枕头上看于桃花给丁善裕擦背。

丁善裕扒住炕沿:“擦擦就行了!”

于尚兴:“爷爷肩膀红得,要往外渗血似得!”

丁善裕:“没事的,过两天就压出来了!”

于桃花:“就是,慢慢练!”擦完,在丁善裕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睡吧!尚兴一会儿给爷爷捶捶腰腿!”

于尚兴:“哎!”

78.于桃花家西厢房 夜

炕上,睡着于德亮、李玉枝、于尚旺,于尚旺已经睡着。

李玉枝:“爹倒是想得开!”

于德亮说:“想不开又能咋地!于善禄想得更开!”

李玉枝:“他怎么?”

于德亮:“他是富农分子,兵当不了,当工人没他的份,更没人嫁他!谁肯跳火坑呀!”

李玉枝自言自语着:“他爹是富农,地不都归集体了嘛,怎么他也是富农,富农帽子还往下传!”

于德亮:“他再有了孩子,也还是富农,家庭出身永远变不了!他家地不多,还算幸运。有的村地多的,划成分划成地主,就给镇压了!”

李玉枝惊讶地“啊”了一声。

于德亮:“你们女的,不爱理事,你都嫁来多少年了,村里的事你知道多少!村东头,石家大娘,她原来的男人就是地主,土改时给打死后,嫁给咱们村石家,她们还是表亲呢。那个大娘人挺好的,又干净利索,年轻时肯定也是个俊媳妇,队里干活又卖力手又快,只是裹了小脚,锄地得跪着锄。带过来一个闺女,嫁过来又生了三个闺女,也都挺俊的!”

李玉枝笑笑:“那你没娶一个?”

于德亮看了一眼李玉枝,躺好准备睡去:“人家多大,我才多大呀!咱俩要是搁在现在,你也不会跳我们家这个火坑的!”

李玉枝瞪了于德亮一眼:“那也不一定,要是知道你人不错……”往于德亮被窝里钻,“我就跳你这个火坑了!”

于德亮:“你不怕烧死?”

李玉枝搂住于德亮:“不怕!咱俩一块烧死!”

79.于桃花家院里 黄昏

于尚芳从院门外跑进来:“娘!奶奶!今天演电影,赶快吃饭!”

大喇叭里一个村干部的喊话声:“社员们!社员们!今天演电影啊!”

80.一条街 夜

于善禄在扫着。街的另一头,丁善裕、于桃花、于德亮也在扫着。

于德亮边扫边说:“扫完,你们就回去歇着!”

远处传来《新闻简报》纪录片电影的声音。

于桃花边扫边说:“你去看吧,连去帮玉枝抱孩子,你爹这儿有娘呢!”

于德亮:“嗨!都看了八百遍了!”

81.于桃花家院里 夜

丁善裕、于桃花坐着小凳子,边说话,边听着隐隐约约的《地道战》电影声音。

丁善裕用报纸扇着凉风,于桃花拿着冒着烟的艾草绳熏蚊子。

丁善裕:“这艾草的味挺香的!”

于桃花把艾草的烟飘散在丁善裕的身边:“一到夏秋的夜里,吃了饭,和爹娘在院里凉快,说话,爹就点根艾草绳,一边用它点烟锅,一边熏蚊子。屋里不点灯,院里也黑乎乎的,只看见艾草绳慢慢悠悠,来回绕出亮线,还有爹的烟锅,忽闪着亮点,满院都是艾草烟的香味!”

丁善裕望着夜空“唉”地叹了一声。

丁善裕:“我对不起大姐!也没有好好孝敬爹娘!不然,爹娘也不会那么早就下世啊!”

于桃花也“唉!”地叹了一声:“也不怪你,吃不饱,吃的赖,有点病就抗不过去。爹娘活着,也才七十一二!”

丁善裕叹着气,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于桃花:“大姐怎么还戴着这个项链?我给大姐的金项链压柜底了?”

于桃花笑笑:“六零年你回来发送爹娘时,你怕你小老婆看见,悄悄塞给大姐!村里没人戴这个,大姐一个老婆子,也不好在村里显摆,就给了玉枝。玉枝也怕人们笑话,说等给尚芳做陪嫁吧!”

于桃花摸着脖子上的山桃核项链:“金的银的,也不如你用山桃核给我磨的,天底下独一份,是你那个时候,用你的心,你的情,给大姐做的!大姐天天夜夜都是活在那个时候,天天戴着,夜夜摸着,就像你还在大姐跟前一样,你看,都油光发亮的。绳子不结实,换过好几次。有次做梦挣扎,就给揪断了!后来有了尼伦线,结实了。”

丁善裕:“我在延安时,也梦到过大姐不知为什么生了那么大的气,把项链给揪断了。”

于桃花:“那可能是你想找小的了,不想要我了,心虚了呗。”

丁善裕默默地说:“大姐真神!那些天我心里,也特别特别的难受,一来我是真爱着大姐,大姐是知道的,二来想想,这么多年我在外面苦,大姐在家里也苦,不如各自再成个家。”

于桃花:“你五零年春天写信回来,哎,对了,你怎么那么晚才写信说要离婚?你们的延河都4岁了!”

丁善裕:“唉,这是组织上的事,是告诉晚了。”

于桃花嘿嘿笑笑:“你这次回来告诉我才好呢,省得我这么多年熬煎,娘和爹也就不会生气发火了。爹蹲在院里抽了好半天闷烟,娘一边安慰我,一边自己哭,娘还趴了几天炕。娘说,你原先是娘的闺女,后来是娘的闺女加儿媳,你改嫁了还是娘的闺女,这个家多会儿也是你的。其实娘也真舍不得我走。后来爹娘知道你还活着,也就不怎么生气了。”

丁善裕:“大姐是怎么想的?”

于桃花望着夜空:“爹娘对我有恩,我不能拍拍屁股走了。德亮13岁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爹娘就这么一个孙子,带走留下都两难。再说,我17岁上爹娘收养了我,你虽然早早离开家,可你给我留下了那么多的念想。还记得最后一个学期开学走,你假装摔倒在那棵大柳树跟前的坑里,勾引我过去,我们第一次亲嘴吗?”

丁善裕:“当然记得,怎么能忘!”

于桃花:“每年到了那天,我都要去那棵大柳树下的土坑边上,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你写信回来,我可没哭。可每年去那儿,坐着坐着,念着念着,想着想着,眼泪不知道从哪里就来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来怕娘看见我哭过,就等天快黑了去,回来天就黑了,娘就也就看不见了。可有一次回来夜里又哭了,娘第二天还是看出来了。”

丁善裕:“等哪天,咱俩再一块过去看看!”

于桃花长出了一口气:“我一个人去和咱两个人一块去,感觉可能会不一样。”

丁善裕低着头沾着眼睛:“大姐怎么恨我来?”

于桃花:“唉!这么多年,我都不清楚我是个什么人了,有时把你当弟弟吧,就不恨你,只是想你,惦记你。有时把你当我男人吧,是又想你又恨你,一夜一夜地睡不着!恨你去和别人骑大马去了。”

丁善裕喃喃地说:“大姐还记得?”

于桃花:“怎么会忘!”

于桃花瞟了一眼丁善裕:“你说得对,咱俩都苦啊!就这么着吧!大姐还是把你当弟弟吧!”

背着身的丁善裕一只手搂住了于桃花的肩膀,于桃花把头靠在丁善裕的胸前。

夜风轻轻飘来《地道战》插曲“太阳照得人身暖,毛主席思想光辉照得咱心里亮,照得咱心里亮……”

丁善裕鼻子抽了几下。

于桃花:“唉,还哭个啥!你说要离婚,大姐没有掉一滴眼泪,大姐就把你还当弟弟了,大姐也理解你。可是大姐常常想起咱们爹娘,就哭,他们多好的两个老人啊!早早就走了!”

丁善裕两只胳膊把于桃花紧紧搂抱进怀里,用嘴和脸在于桃花半面脸上、耳根、腮帮、脖子里蹭着,亲吻着,满含内疚、心疼、爱意和撒娇的哭腔叫了几声:“大姐!”

靠在丁善裕怀里的于桃花侧脸望着丁善裕,轻声说:“还想不想‘骑大马?’一马离了……”

丁善裕没等于桃花说完,一手抱着于桃花的脸:“以后我就留在‘西凉界’了!”

于桃花把靠着丁善裕的身子坐直,捋了捋头发:“电影刚唱过歌,还有一会儿才散呢!”站起,又往起拉丁善裕,两人向正房门口走去。

丁善裕一手搂着于桃花:“啊呀,如今是抱不动大姐了,不然就把大姐抱进去喽!”

于桃花“嘿嘿”笑笑。

月亮走出了云絮。

82.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夜

于桃花和丁善裕躺在被窝里,互相深情地望着对方,抚摸着对方的脸、头发。

丁善裕涌出愧疚而又激动的泪水,猛地拥抱住于桃花,满含激情和痛苦地叫了声:“大姐!”

于桃花也紧紧搂抱住丁善裕的背,哭了。

泪流满面的丁善裕给抽泣的于桃花擦着泪水。

83.村边 秋日

丁善裕挑着粪桶放在一个土坑旁,于桃花取下两个粪桶横板,用一个塞进粪桶上面穿横板的长方形眼里,用另一个顶住粪桶底,把粪便倒进土坑里。丁善裕仔细看着于桃花的一一动作。

丁善裕放下挑担,去接于桃花手里的横板:“我来吧!”

于桃花:“你歇会儿吧!”倒完粪便,又用铁锹铲土埋住粪便,又铲土放进粪桶里,“一圈掏完了,几天不用,得用土填瓷实,木桶板就不会干不会松,有水坑泡在水坑里也行。”

丁善裕欣赏的神情看着于桃花干活:“明天去队里,看再干点什么活。”

于桃花:“人家也不可能让你闲着,别看你成天和我喊腰腿疼!”

84.山坡玉米地 日

山坡上一大片玉米地里,几十个男女在掰着玉米棒子,嘻嘻哈哈说笑声和掰玉米的声音交织一起。

李玉枝对旁边的一个胖女社员笑着说:“这大野地里,声音可传得远,小心我娘她们听见!”

胖女社员哈哈大笑:“大婶不怕,听见就听见呗!”

于桃花掰着玉米,笑看了旁边用镰刀割倒玉米杆的丁善裕:“就是,大扁姐,你就大声嚷嚷吧,大婶不怕!”

附近的社员们开心地笑了。

85.于桃花家正房西屋 夜

于尚兴已经睡着了。

于桃花斜跨在炕沿边给趴在被窝里丁善裕的背刮痧:“看看,都黑紫的!咳嗽吐痰,背心受寒!”

丁善裕咳嗽了几声。

于桃花把刮痧的铜钱放在水碗里,用毛巾沾了沾丁善裕的背,下地,给丁善裕盖严了被子,端着水碗出了西屋。

86.于桃花家西厢房 夜

于尚旺睡着了。

李玉枝躺在于德亮的被窝里,炕中间李玉枝的被窝空着。

李玉枝低声说:“娘和爹,老这么各睡各的呀?人们都说,半夜肯定到一块去。”

于德亮给李玉枝往严盖了盖后背。

李玉枝把身子往于德亮身边挪了挪:“要是我,孩们睡着就钻一个被窝去!”

于德亮:“哪像你呢!”

李玉枝:“他们虽说年纪大了,可那是老干柴老烈火呀!都苦了这么多年!”

于德亮:“你去看看去?”

李玉枝捣了于德亮一拳:“去你的!哪有儿媳妇去听公公婆婆的窗根的!”趴在了于德亮的身上。

于德亮笑笑:“说着说着,你倒来劲了!”

87.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夜

于桃花和于尚芳都睡着了。

光着上身的丁善裕轻轻推开门,回转身把门轻轻关上。

于桃花欠起头看了看丁善裕,撩开被子,低声说:“快进来,看再着凉!”

丁善裕赶紧上炕进了于桃花的被窝,于桃花赶紧裹严了丁善裕的身子。

88.修渠工地 秋日

丁善裕和几个人在往小推车上搬石头。

武满富、于德亮和一些人在用石头砌水渠,旁边地埂上插着红旗。

一个女社员惊叫着:“快来人啊!善裕大伯砸了脚了!快来人啊!”

武满富、于德亮和人们赶快跑去。

丁善裕坐在地上咬着牙抱着脚,武满富、于德亮跑到丁善裕跟前着急地看着丁善裕,于德亮要看丁善裕的脚,丁善裕推开于德亮的手,又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碰。

一个女社员急着说:“善裕大伯抱了一块大石头装车,没放上去又滑下来了,就……”

武满富着急地看着旁边几个年轻人:“快!你们几个,把石头倒下来,用这辆车推着,到公社卫生院,看是不是伤了骨头!快走吧!”

89.于桃花家正房西屋 日

丁善裕侧躺在被窝里,于桃花在给丁善裕擦屁股,把被子给丁善裕盖好。

丁善裕苦着脸说:“大姐!我,我……”

于桃花知道丁善裕心里愧疚,就逗丁善裕开心:“怎么?想‘骑大马’?好啊!等着,我先把屎盆倒了!”下地,端起炕上的盆子,笑着走出屋去。

90.大队院里 冬夜

丁善裕、于善禄低头站着。

武满富呼着口号:“打倒敌特嫌疑分子丁善裕!”

几十个男女老少社员伸拳跟着呼口号,于德亮也跟着喊。

人群里的于桃花向前面举举手:“他武叔,德亮他爹挑粪挑得腰腿疼得厉害,砸了脚还没有好利索,他站不行,我去扶住他行吗?”

人们都看着于桃花。

武满富作难地说:“这怎么行!”

丁善裕抢着说:“大姐,我不用扶!不用扶!”

蹲在人群边上、年岁很大的武老爷子慢腾腾地说:“这怎么不行!”他端着旱烟锅子慢腾腾地,“枪毙人还有陪绑的,她扶住他,不影响你们批,也不耽误你们斗,怎么不行!”

武满富勉强说:“好好,那就来扶吧!”

于桃花从人群里出来,走到丁善裕身边,两手端住丁善裕的一只手臂,支撑着丁善裕低头弯腰的身子。

武满富看了看于桃花这边,扭头看着人群:“好了,口号还没有喊完呢,继续啊!打倒富农分子于善禄!”

人们又跟着喊了起来。

91.于桃花家西厢房 夜

李玉枝斜跨在炕沿边在哄着于尚旺睡觉:“奶奶一会儿就回来了,奶奶的乖小孙孙先睡吧,啊!”

于尚芳趴在炕上看着小人书。

92.大队院里 夜

武满富看着人群:“谁还有什么?”

武老爷子有些不耐烦地:“没什么了!”慢腾腾站起,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武满富,“批了好几回了,也斗了好几过了,反过来,倒过去,就那几句!再说了,上面也只是怀疑他干过特务,我们就更不知道个啥了。没什么了!”

武满富:“那,批斗他俩就到这里。你俩去把井台上的冰刨了!”接着提高嗓门,“把丁善裕、于善禄押下去!”

两个青年红卫兵一人架着丁善裕的一只胳膊,押下去了,于桃花跟在后面。另两个青年红卫兵也如此把于善禄押了下去。

武满富:“批完小的,批大的,批老的。下面,说一下批林批孔……”

93.井台 夜

于善禄用镢头刨着井台上的冰。

于桃花:“大兄弟,你就知足吧,过去挑粪,扫街,刨冰还不都是你一个人的活,你大哥回来,你把挑粪的活推给他,剩下的其他活,还有批斗,都和你一块干,你还不知足!”

丁善裕往一边扫着于善禄刨起来的冰。

于善禄憨憨笑着:“有本事就别陪我!”

于桃花用铁锹铲着冰:“不懂好赖,就让狼跟鬼陪你吧!”

94.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夜

于尚芳已经睡着。

于桃花给趴在炕沿边的丁善裕捶着背。

丁善裕:“那个老爷子挺敢为我说话的,是谁呀?”

于桃花:“武满富他大爷,别人谁敢!也不光是,武老爷子,为人处事端正,在村里大事小情,说话有威信!每次开社员大会,有得批没得批,得把你们揪上去站一会儿,就像演电影,先放上几个《新闻简报》。”

丁善裕说:“挺有意思的。”

于桃花停住手:“就在这屋睡吧,躺下再给你捏捏腿。”

95.村边 日

丁善裕用脚推倒填着土的粪桶,于桃花用铁锹往外扒粪桶里的土。

丁善裕:“几轮下来,我的肩膀也锻炼出来了,咱们得抓紧掏,掏完了好去和人们一块干活!”

96.于桃花家院里 日

丁善裕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于桃花给鸡食盆里倒鸡食喂鸡,七八只鸡吃食。

于桃花:“人们的口粮,几乎全是玉米、高粱,就这也是紧打紧,菜也是少少的。干活,大姐都能帮你一把,就是这点没办法,再心疼你也没办法,也全凭养几只鸡,贴补贴补你和孙子孙女们。猪是养不起,养猪的人家,也都是为了卖。什么时候,人们能天天吃上白面大米呀!”

丁善裕:“唉!人们不都这么过呀!老话说‘百年随时过’嘛!”

97.村街上 黄昏

于善禄看着挑着粪的于德亮笑笑:“呵,我接了我爹富农分子的班,你也接了你爹的班了?”

于德亮不高兴地说:“别瞎说啊,我是收了工替我爹掏几家!怕他急着掏累着!”

98.于桃花家院里 日

院里落满了雪,雪飘飘洒洒还在下着。

于德亮激动地:“二弟太行真行,上山下乡几年,功课没丢,恢复高考第一榜就考中了!还是北大!北大!”

丁善裕:“延河有消息吗?”

于德亮:“哦,我把升官的给落下了。二弟信上说,延河已升为正营级干部了!”

99.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日

一家人在炕桌上吃饭。

于德亮微笑着拿着信纸:“二弟还问爹好呢!”

丁善裕搂着于尚芳、于尚旺在腿上一边一个坐着:“他们当时毕竟还是孩子嘛,当时爹就没怪他们,能怪罪他们吗?亲情永远是亲情!”笑对着李玉枝,“好啊!玉枝,把我从内蒙带来的那多半瓶酒拿来,我和德亮为太行庆贺一下!”抚摸着于尚芳和于尚旺的头,“你们考上大学,也为你们庆贺啊!”

李玉枝微笑着从炕沿边下地:“哎,我去拿!”笑吟吟地走出屋去。

于桃花微笑着下地:“全是喜事,看你爹高兴的,大姐再给你炒个菜!”

于德亮的神情有点两难:“也有,也有不好的。二弟信上说,我妹妹京燕考了,没考上,主要是照顾她妈了。”

丁善裕静静地听着。

于德亮:“她妈厂子里老有人告她是造反派,单位可能不让她当领导了。家里家外的事情,让她精神越来越差了。不过京燕还复习着呢。”

李玉枝拿着酒进来,看了一眼于尚兴:“尚兴,你要向你二叔那样,也要考大学啊!”

于尚兴爽快地答应:“那是!”

于尚芳:“我也要考大学!”

于尚旺:“我也要考大学!”

丁善裕微笑看着孙子孙女们:“好!都上大学!上清华,上北大,爷爷、奶奶高兴!”

于德亮突然纳闷着:“爹,我以为咱们平时把您那半瓶酒喝了,闹了半天还留着呢!”

丁善裕微微点点头:“有意思吗?咱俩平时喝的是现买的。那瓶酒是爹从监狱出来,离开北京时买的,爹当时就打算分三次,有喜事的时候喝。在内蒙牧场喝了三分之一,庆贺我释放出来。这第二次嘛……是国家的喜事,是人民的喜事,当然更是我这种人的喜事,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没喝。今天是第二个喜事,太行考上了大学!延河提了职!”

于德亮笑笑:“爹,县林业局要恢复我的公职,他们说是齐叔叔给他们打了电话。我不想去,想陪着你们,就没和你们说这事。不过,这也算个小喜吧,说明党的政策有所松动改变,知道因爹的问题牵连我错了,开始纠正了。”

丁善裕神情严肃地微微点头:“其实啊,党的政策有所改变,才是国家、人民的大喜事!我们要从大处看问题!”

100.于桃花家正房堂屋 日

于桃花笑吟吟地在锅台上忙活着炒菜。

丁善裕画外音:“方针政策错了,要伤害多少好人!要拆散多少家庭!要死多少人!国家发展更受影响呀!”

101.于桃花家正房东屋 日

丁善裕端着酒杯:“你们哥几个喜事的本身,反映出来的,是国家的光明和希望!”

于桃花端着一盘炒鸡蛋进来:“财来了!喜来了!

102.村边 春日

字幕:1978年。

丁善裕和于桃花在往土坑里倒粪,传来汽车喇叭声,他俩循声望了望,是一辆小卧车从远处驶来,他们又若无其事地接着干手里的活。

一辆伏尔加黑色轿车停在路边,齐志从后车门里下来,秘书从副驾驶车门下来。

齐志大步向远处的丁善裕、于桃花走去。

丁善裕看清了是齐志:“啊呀,齐专员,是您大驾呀!快别过来!别过来!”

丁善裕和于桃花赶紧迎着齐志走去。

齐志去握丁善裕的手。

丁善裕两手无措地举在半空中:“啊呀,我手脏!我手脏!免礼免礼!”

于桃花在一旁“哈哈”地笑着。

齐志作了个握手的姿势:“这手……不能握?”

秘书和司机看着远处的齐志他们。

齐志又作了个欲和丁善裕拥抱的姿势:“这拥抱嘛……您没溅到衣服上吧?”

秘书和司机都笑了。

丁善裕:“您嫂子是主力军,我还能那样狼狈!”

齐志去拥抱丁善裕:“那就拥抱一下!”又去拥抱于桃花,“也抱抱嫂子!”

丁善裕招呼着齐志:“走走,咱们离这儿远点说话!”

他们边往路边走边说话。

丁善裕笑看着齐志:“当了专员都多长时间了,怎么才来看我?”

齐志:“嗨,我也快到离休的年龄了,不待扬鞭自奋蹄,忙着多做点工作!”突然站住,板起脸看着丁善裕,“等等,‘嫂子’是我叫的,这么多年我就这样叫着。您刚才说什么‘你嫂子’!你有这个法律资格和权利吗?什么意思?说漏嘴了吧?我说你老丁呀!”笑着看了看于桃花。

丁善裕和于桃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齐志向秘书那边大声说:“把文件拿过来!”齐志微笑看了看丁善裕和于桃花,“行了,你老丁也别臭着了,你臭着,还让嫂子和你一块臭!哦,老伴老伴嘛!哈哈……”

秘书跑过来把文件袋递给齐志。

齐志又转递给丁善裕:“您老丁60多岁有喜了!是这样,组织上给你平反了!回北京!但根据年龄,只好安排了个北京市政府政策研究室,提一格,正局级研究员,工资补发。另外还兼个北京市政府经济顾问!”

丁善裕含泪笑看着文件袋。

齐志:“对了,您原先的那处院子,房管部门已经把搬进去的几户,做了妥善安置,人们在院里盖的小房也拆了,大杂院已经给您恢复了原貌。”握住丁善裕的手,“恭喜恭喜啊!”

丁善裕赶紧从齐志手中抽出了手:“谢谢党和政府!也谢谢您这位大专员!”

齐志:“可别谢我!”

丁善裕笑看着于桃花:“我说的那三分之一的酒,就是给今天的喜事留着的!”

齐志询问的目光看着丁善裕。

丁善裕:“简单说,就是我始终相信党!对党有信心啊!从延安整风被审查,到文革挨批斗,进监狱,再下放牧场、农村继续接受劳动改造,身体上是受了点苦,精神上始终是乐观阳光的!在我活着的时候,等来了这一天!盼来了这一天!”

齐志设身处地的神情:“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我这些年,工作上虽然也吃了不少苦,也有些委屈,可和您老丁比,算得了什么呢!”

丁善裕沉下脸色:“只可惜,只可惜我这么多年,浪费了呀!白活了呀!”

齐志点点头:“是啊!哦,也不是,这几年,您不是有嫂子陪着您嘛!老伴好!好老伴!我真羡慕啊!我有时也想和您弟妹撒撒娇,可我总得哄着人家呀!能哄好就算你兄弟的本事了!哈哈……”

丁善裕苦笑了一下:“我是说,我为党和国家没做多少工作,白活了呀!说真的,我都不想走了,就和你嫂子重新结婚,在我家这小山村相依为伴,颐养天年!”

齐志:“太应该了!嫂子和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丁善裕:“这里有我们的初恋,还有我们的老恋!”

齐志看着丁善裕的脚笑笑:“我看你老丁呀,现在就脚不沾地了,飘飘欲仙了!”

丁善裕笑笑:“当然,我得把孙子、孙女安排到北京,好让他们在北京好好读书!我这一辈子废了,德亮也受了我的牵连给耽误了,得好好培养孙子、孙女们了!”

齐志看了看周边的景色:“老丁,给您和嫂子照张相吧!”

秘书拿着照相机走过来准备拍照。

丁善裕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就这样,还照相?”看了看于桃花,“干脆,我挑着粪桶,大姐扛着掏粪勺!”

于桃花难为情地笑笑:“这几年,我们倒是这么过来的!”跑去取粪桶、粪勺。

齐志对秘书说:“背景取上村边一处院子的一角!”

丁善裕挑着粪桶,于桃花扛着粪勺站在旁边。

取景框里的丁善裕和于桃花微笑着,快门按下的声音,黑白影像定格。

齐志:“好啊!真实写照呀!”

于桃花推了一把丁善裕:“啊呀!别老在这儿说话呀!快!快请齐专员兄弟到家里呀!”

103.北京火车站站前广场 日

丁善裕激情洋溢地一手拉着满带喜悦新奇笑容的于桃花,一手领着睁大眼睛瞅着周围的于尚芳从出站口那边走过来:“啊,到家了!咱们快回家!”

李玉枝牵着于尚旺的手和于尚兴,肩上挎着大包小包高兴地跟在后面。

突然,丁善裕的目光被眼前什么吸引住,激情洋溢的神情顿时变得惊讶呆滞。

于尚旺:“爷爷,这就是北京?”

丁善裕没有理会于尚旺。

于尚旺高兴地和于尚兴嚷嚷:“哥哥!我们到北京喽!我们到北京喽!”

于桃花看了一下丁善裕,顺着丁善裕看的方向望去,凝视了一下,神情也忽然变得惊讶,侧脸无措、探问的眼神望着丁善裕:“延河他妈?”

丁善裕和于桃花惊讶地看着。

歌声起。

女声:

秋风凉了,

又是一年秋风凉!

我的燕子啊,

你竟飞向何方?

累了倦了就多歇歇,

寒潮穿越一定会有暖阳。

春来我把你飞回的窗口早早开放,

桃花林中任你飞翔。

我的燕子啊,

想念你的秋冬好漫长!

一幅千年喜人的花鸟画,

桃花满园嫣红,燕子欢跃依依。

燕子桃花,

更是一幅百年恩爱的风景画,

纯真伴侣幸福美满日月长!

男声:

春风醉了,

又是一年春风醉!

我的桃花哟,

你又红颜绽放!

笑着舞着请莫匆匆,

阴霾散去一定会是霞光。

春风请把那桃花的清香轻轻送来,

花香波里任我游畅。

我的桃花哟,

闻着你的芬芳入梦乡!

一幅千年喜人的花鸟画,

桃花满园嫣红,燕子欢跃依依。

燕子桃花,

更是一幅百年恩爱的风景画,

纯真伴侣幸福美满日月长!

合唱:

一幅千年喜人的花鸟画,

桃花满园嫣红,燕子欢跃依依。

燕子桃花,

更是一幅百年恩爱的风景画,

纯真伴侣幸福美满日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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