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令

■雷爱红

中秋令

■雷爱红

中秋月

夜幕低垂的那一刻，我知道月亮会跳出来

和我们从前经历过的情景一模一样

可是，我们从前经历过什么呢？

月色饱满如玉，它钟表一样的面目真让人伤感

金桂婆娑的身姿，向着夜空下不眠的眼睛招手

直到今天，我们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

却无能为力

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们涉过那些相互包裹又彼此放弃的河流

在灿若星辰的河岸驻足，像亲人一样回忆

我们是不是在月下种植了一朵美丽的相遇

欣赏她，直到枯萎

直到难再能团聚，说声，谢谢你

思念处

你快乐吗？我刚好感到哀愁

那一年，我们在沉默中交换纸笺

我们用指尖的温度小心翼翼去碰触

时空的慈祥与苛严

多少次，跪在上铺，面墙而泣

用以消减猜疑与不安

我们沉默地站在夜里等待。直到火苗枯熄

如果在人群中，你觉得我陌生

别惊异。为了保存那些字迹和你的记忆

这些年，我一直在背面写写停停

发黄的信笺和我一般，在江湖飘荡

言不由衷，身不由已

月下饮

月下，饮酒

要提早安排，就像做好一生的计划

检查茶具，清洗酒杯

桂花的香气是打开漏斗的影子

蛇一般令人恐惧又兴奋

海阔天空的思维，等待推开天窗

我们聚在一起，自在交谈、做短暂停留

偶尔放声高歌，像万条溪流争喧

月下，饮酒

内心随便一个动作，则群山都有回声

眼角悄然一次笑意，月色意欲再次清淡

拣拾多年前路灯下的身影

两棵树

草木凋零，果实寻找新的泥土

校园阔大起来，更空虚

一树桂花无处藏身，芳香四溢

当年，采摘后遗留的青色

从命运之手回到五十人的巢窠

花圃，两棵树，靠窗倚楼

雪松站在原地，小枝下垂，失去锋芒

桂树圆叶翠绿，隐秘的热流凝结成米粒

回到修行之地，两棵树用力收紧水份

向下一次垦植，埋首、流汗

并排坐在窗前，那时我们借用小米色的芳香

和针一样的叶脉，深入体内拥抱，缠绵

多年后，只要想起团聚

两棵树，一直是同桌的样子

野菊花

下乡的山路上，野菊花兀自灿烂

恼人的雨水和秋凉，一丛丛开过

又败了。担心是多余的

金黄的药香是隐秘的暗箭，蜜蜂即将死亡

新生的过程总在焦急地等待上一个结束

一群吵闹、惊咋城里来的麻雀

因为看见了时令的模样

而彼此拥抱、不遗漏小小的欢悦

但，他们不会对此日久生情

不用担心，故乡会被路边的风

吹走，被陌上的浮沉遮盖

离开山野，十一岁天高云淡

一种艰难的仪式。告别是一辈子的事情

只有野菊花知道，路边的摇曳

风中的等待，一直都在治愈的路上

月饼馅

小时候，月饼很大很美，馅儿非常香甜

咬一口，就像月色一样融化

远远的月看见了，还没有照到脸庞就酥了

长大后，中秋的雨很美，淡淡绵密的哀愁

轻轻冲刷，风一样散去

远远的岁月望见了

还没发出叹息，小小的恋爱就一闪而过了

后来，会弯曲的月亮

照着补习班缺席的座位

昨夜，月亮睡在山路尽头的山坳里

田间，屋檐下，床头，墙缝里，蟋蟀停止了吵闹

黎明前，眼前更加漆黑

最终我们迷路了。错过的一切

我们亲手包成了酸甜苦辣的馅儿

像小鱼煮在锅里，不能搅动

雷爱红，女，甘肃省作协会员，两当县作协副主席，现供职于两当县文化馆。作品散见于《飞天》《星星》《金城》《北方作家》《开拓文学》刊物等。著有诗集《慢城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