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新
浙江经视的舒中胜先生是坚持反对燃放鞭炮的,我极为赞同。然而,放鞭炮确是中国的一种民俗,在节庆的日子燃放烟花爆竹,营造热闹的氛围。西方则无此风俗。高兴了就举行一个派对聚一下。這大约就是文化的环境,在各自不同的文化环境中,人们感觉自然而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当人们来到一个陌生的文化环境,就需要去适应了。
曾经有一种说法,讲中国人发明了火药用来制造鞭炮,而西方人用来造枪造炮,这种文化的差异,使中国人明显落后了。其实,中国科学到明、清之际才落后于西方,这种说法是不确的。事实是东、西方文化从一开始就是有差异的。
提起文化与环境的关系,也是极有意思的。究竟是环境决定了文化,还是文化决定了环境?竟有点类似于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可以说环境影响了文化,譬如说原始人类的“洞穴文化”。可是根据“人择原理”,人类又在改造环境,从农耕时代到工业时代,人类创造的文化对环境的影响有目共睹。雷·库日韦尔在《为什么我们是独一无二的?》一文中说:“我们是唯一能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甚至改变自身设计的物种。”中国传统文化,有些过于强调自我的修为和改造,对于改造环境则取消极态度,其影响恐怕是负面的。有一位现在已经是公众人物的教授,谈到对付雾霾,强调“关好窗门使用空气净化器”,再就是保持好的心态。这和她一贯强调人的自我修为而弱化人改造环境的能力有关。令人安于现状的“心灵鸡汤”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麻醉剂,在一定程度上正在使人失去创造的激情和动力。
释家的理念,在中国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释家的一个特点,是淡化环境,强调一个“空”字。南怀瑾曾入成都灵岩寺向袁焕仙请教,问:“迈向归家道路,车从何辔?”这实际是在问一个根本的问题,我们如何达于彼岸?袁答说:“但外舍六尘,内舍六根,中舍六识,而不作舍不舍想,自然头头上明,物物上显,途中即家舍,家舍即途中也。”这是典型的淡化环境,强调人要不以所处环境为意。
中国古代也有人尝试制造一种环境来影响文化。譬如商鞅,他助秦孝公治国,以严刑峻法改变固有习俗,后来被车裂了。
20世纪初,鲁迅与钱玄同讨论过“铁屋子”问题。那时中国好比一间铁屋子,“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而且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是否会给他们带来绝望的苦痛呢?但这几个人“既然起来”了,你就“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后来的事情证明了人的伟力。至今,西方人仍然爱说,中国是从沉睡中醒过来的巨人。我们说,强调人的自我修为并没有错,但这修为又为了什么呢?我想这修为不应单为明哲保身吧,况且,在大环境面前,是保不了身的,那么这修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改善我们的环境。人类创造了灿烂的文化,最后总是为了营造一个美好的环境。除了生存,还要更好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