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深渊

雨梦雪

苦海深渊

雨梦雪

我的名字叫作小雨，我是一只小狗，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和主人一起生活着，我的主人叫作小鱼，她是一个极度内向有着自闭症的女孩，主人平时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只是喜欢远远地看着天空，享受着宁静所带给她的一切，但只有我知道其实主人并不是喜欢宁静的孩子，只是她害怕去接受这个世界，接受爱与被爱。

自打我在这个家开始生活，我就发现这个家很奇怪，这家人的爸爸和妈妈不喜欢交流，彼此很陌生，而唯一的交流就是吵架和动手，要么不吵要么就惊天动地。而每当这个时候小鱼就会找个地方躲着呆呆地望着天空，而只有我知道其实这个时候主人的内心在哭泣。

主人的妈妈由于长期和爸爸吵架得了忧郁症，而爸爸也变得越发冷漠起来，常常忙于工作很晚回来。久而久之，主人的妈妈只要一发病便会因为任何一件小事把主人拖出来毒打一顿，有时甚至只要主人的爸爸不在，主人的妈妈便会把房间所有的灯都关掉，说着：“你看，外面有警察来了，他要来抓我们呢！嘘，不要出声！”然后在漆黑的屋子里什么也不让主人做，饭也不给主人吃，就这样主人时常连一顿饱饭也没有。

主人虽说是个女孩子，但在那时（在她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她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也没有，她总是穿得邋邋遢遢的，看上去比男孩还要更像男孩。然而，那时的主人太过纯洁她并不知道男女之分，也不懂男女之情，她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她时常感到内心的寂寞与空虚，因为她没有什么朋友。

到初二的时候主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位好朋友，但是好景不长，因为主人太过内向了，那位朋友刚开始还和主人蛮好的，但渐渐的由于发现能和主人讲的话越来越少，而和另一个女生越来越投缘便转而和另一个女生渐渐要好起来，主人的眼中又多了一份灰暗，终于到了初三，开始分班了，而主人的朋友由于成绩优秀被分到了A班，主人因为成绩较差还是留在自己班中，她被迫真正与那唯一的好友分别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主人哭，她在家中将本子一页一页地撕开揉成团丢得满屋子都是，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听见她的哭声，只有我明白，我匍匐到主人的脚边添着主人的脚趾，主人用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说着：“小雨，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只有你才不会离开我。”

她，抱着我哭了，可是我，却不会哭，因为我只是一只狗。

我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主人也哭泣了，那是有一次主人被老师留下来默写作业，默写到7点。而回去时，主人的妈妈又发作了，她看到主人那么晚才回家，便一直嘀咕着说：“警察要来了，警察要来抓我们了！”但主人并没有当一回事，她只是以为这次妈妈又像往常一样，只是发作一下便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是她错了。

第二天主人到学校去上课，主人的妈妈在主人上数学课时突然冲到主人的初中，来到主人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和主人的语文老师大吵大闹，而那时主人的教室，就在主人语文老师的边上，整个班级的人都听到了，很多同学都在小声嘀咕着，轻声说着主人的闲言碎语，主人的心凉了。而让主人更没想到的却是主人的妈妈，接下来硬是闯进了主人的教室，拉着主人的手说着：“这里都是坏人，跟我回去！不许来上课了！”数学老师也阻止不了主人的妈妈，主人便被硬生生地拖到了校门口。

那时主人抱着校门口的柱子，大声喊着叫着：“妈妈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我不要辍学，我要回去，我要回教室！”而她妈妈只是疑惑的，冰冷地看着她，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悲伤。主人的哭声引来了围观的人群，一群一群的人围着主人，看着主人死死地抱住柱子，哭着，喊着，叫唤着，但众人也只是假装热心的冷眼围观。主人，绝望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世界是如此寒冷，人心是如此冷漠。主人，终究是被她妈妈拖走了。

之后，由于主人妈妈的意识稍稍恢复，过了两天便放主人去上课了。但是主人，却是从那时开始再也没说过妈妈二字，也许在她心里妈妈已经死了，不再存在了。

主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上了高中。由于主人的成绩不好，高中也只是勉强进了一所最差的高中，里面的人普遍素质都不高，主人感觉在里面很压抑，每天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渴望着那根本不属于她的幸福。直到有一天，有个男孩向主人表白了，那男孩很帅，是学校的校草，感觉和主人很不般配。众人皆纷纷怀疑主人是如何勾搭上他们的校草的，在他们眼中，校草会向主人那样的女孩表白简直不可思议！她们纷纷背后议论着，嫉妒着，诋毁着。但是主人不在乎，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爱她，因为这是第一次她爱别人，就算被任何人诋毁，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便觉得幸福。但是这一切原来只是个笑话。

“我们分手吧。”主人的男朋友对主人说道。

“为，为什么？”主人惊讶地看着他，头脑一片空白。

“因为我们不合适”主人的男朋友说道。

“哦......”主人虽然想要挽留什么，但是主人明白，主人配不上他，因为主人的家里一团乱，因为主人什么也没有，因为…主人还有个一直惹事的抑郁症的妈妈。

之后半年主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哭泣，而我只能陪在主人的身边舔舔她的小手，而她依旧用着她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只是少了些温暖，而多了些冰冷。

然而有一天，主人的前男朋友又换女朋友了，这次是主人隔壁班的女生，那女生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总是故意带着那男的隔三岔五地跑到主人教室的门口耀武扬威，似乎是在激怒着主人，而四周也开始留言飞起，传成了他们三个人的爱恨情仇，曲折离奇的故事。而主人在故事中反而成了破坏人家感情的坏女孩，但只有我知道，只有主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女孩。

之后，主人变了。主人变得更加不喜言语，也变得爱学习了，似乎是主人把所有的精力以及注意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别人都为主人的转变而高兴，觉得她终于变得成熟了，懂事了，但只有我知道，她并不爱读书也不爱学习，她只是太过寂寞，她只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主人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了，而在她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她成了独立出这个集体的人，其他的女生课间休息的时候都喜欢去篮球场看帅哥，但只有主人，她不爱篮球场，也不爱光明，她只是喜欢在课间遥远地望着天空，仿佛只是望着她便能自由地翱翔，自由的存在于这世间。她以为这份宁静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主人升入了高三。

高三，是所有学生压力最大的一年，高三也是所有学生最容易走岔的一年，而对于主人来说高三却是万劫不复的一年。

到了高三要进行分班，而主人因为成绩优异，被分到了A班。但是在A班却不是每个人进来都成绩很优异，有些人便是被开后门进来的。但主人并不管这些，只是依旧每天读着她的书，假装着做一个乖乖女，一个听话的小孩，但只有我知道主人根本不爱学习，也没有任何伟大的理想，她只是太寂寞了。而也许正因为当时那份刺入她心底的寂寞把她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主人出现幻听了，上课时她总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一个男生望着她，而当她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但是她再次转过头去却在心里又再次叫唤出那个声音。而当时的主人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样，只是简单地以为那一切或许都是真的，就是这样，也许那个男孩真的就喜欢自己。也许是主人太渴望被爱的感觉了，她依然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待得太久了，她想让自己活一次，真正的活一次，她想懂爱也想被爱，她在心里默念如果他喜欢自己，自己必定也当尽一次全力去爱。

但是，主人错了，那只是命运在和主人开的一个玩笑。男孩，从未注意过主人，男孩一直喜欢的是别人，而主人却向男孩告白了。但是主人却不相信这一切，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是假的，她不相信自己那根脆弱的弦在长时间的折磨之下已经出现了异样，她接受不了，她只能自己骗自己，骗自己说男孩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定是别人说了什么才导致他的故意冷漠。

于是主人一次又一次的发短信给男孩和男孩身边的人，和他们解释道自己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但是一切都没用，因为从一开始错的便是主人。主人选择逃避了，主人偶然在补课的时候，认识了一些高二的男生，而那些男生也渐渐的和主人关系变得越来越好起来。但是主人脆弱的神经早已走向了开始扭曲的边缘。她，被自己，被世间早已折磨地失去了她的简单和纯真。

但是在一个高二的男生中，有一个人因为主人像他的前女友，而她，却想通过重新喜欢上一个人而忘记那段屈辱与尴尬。但是她又错了，那男生并不爱她，他只是把主人当作他前女友的一个替身，照顾着主人，而主人却不放弃，之前种种的假象让主人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只是他忘不了他的前女友，因此主人做了很多错事。

那时，有个新转来的转校生和主人亲近起来，并主动成了主人的朋友，她带着主人一起补课，一起玩耍。主人误以为她是她的朋友，但是当那个高二的男孩决定不再理会主人时，主人却用了一个新的号码，说自己是那个朋友，而当主人想要和她的朋友串通一气时，她的朋友却出卖她了，她告诉了那个男孩她不是她。而那个男孩也离开了主人。

紧接着，主人的朋友约出了主人，她对她说，让她以后凡是她介绍的补课都不用去了，那些老师不会再接受主人。而主人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了。

那时的主人没有温暖的家庭，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没有成绩，没有梦想，神情空洞无神，在她的眼中我什么也看不到，而我更明白的却是主人对自己的憎恨，她明知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但为何她还要去做？为何自己要期待，为何自己要欺骗自己？为何又要给他人制造困扰？为何她会错到如此田地…而此时我在她身边拼命地叫着，呐喊着想引起主人的注意，但不管我如何叫喊却怎么也传不到主人的心里，主人的手不再抬起，也不再抚摸我的头，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天，主人很晚也没有回到家里，我到处呐喊，四处狂奔，终于我在一座小桥边看到了主人一个人寂寞的背影。主人，她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着叫喊着，她怀着希望而生却被人生折磨地走向了绝望。

“人世间，难以居住。”

主人开始有了自残的行为，她在课堂上拿着刀片划手，同学们都用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她，以为她要寻死，但是只有我知道主人是不会死的，因为主人太过温柔了，即使再大的痛苦，她也舍不得伤害任何一个在她身边的人，因此她不会寻死，只是她太痛苦了，她需要用自己身体上的伤痛来减轻自己心灵上的伤痛。

而学校将这件事告诉了主人的爸爸，主人的爸爸将主人接回了家中。主人的爸爸哭了，他抱着主人痛哭了，这是主人的爸爸第一次正视了主人的存在，也明白了主人的痛苦。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为主人而流泪了。

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不管你将来如何，爸爸都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只要…只要你活着，不管你是否考进大学，不管是本科也好，大专也好，我只要你过得幸福。

主人，流泪了，第一次，我看到主人流的不是痛苦的眼泪，流的是幸福的眼泪。

如果说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真情，什么是感动的话，我想那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不是物质生活的富足，不是大富大贵的人生，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也许只是一份简单的平凡生活。

之后的主人，脸上渐渐地有了笑容，不仅他的父亲开始在意她了，而她的班主任也时常关怀她为她义务补课，为她奔走。

不管是下雨天还是刮台风的日子，她的班主任总是时常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爱护她。补得晚了，她便把她自己的针织外套给主人披上，主人哪里不懂了，她便细心讲解，讲到主人懂为止。在她的眼中，她并没有把主人当作一个特殊的女孩，在她的眼中主人和其他的女孩一样都是她的孩子，她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主人在高中最后的阶段得到一丝温暖，因为人间虽苦，唯独微笑能改变一切。但此时也许只有我知道，主人，她真的很幸福。她有了父爱，她也拥有了母爱。对于她而言，此时的班主任便是她的母亲，她多想对着她的班主任大叫一声：“妈妈！”但是这两个字太沉重了，她只能在心里默念，因为她怕自己只要一叫出的话，她便离自己远去了。

主人，最后考上了大学，考上了本科，还是一所不错的大学。人人都羡慕主人的学校，主人的优秀，但只有我知道其实这一切并不是她所想要的。而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主人她现在很幸福。

人世间，难以居住，居住的难度高了，人便想搬往没有人的地方，而世间又会有哪里是没有人的？只要在有人的世间居住一天，便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悲剧，你的，主人的，但是即使这人间极苦，也并非是无路可走，也并非是绝望无门。当然我只是一只叫小雨的狗，我并不懂的何为真正的幸福，我只知道，只要陪在主人身边，直到老死对于我而言便是幸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