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方慕蓉
“小飞机”劝架记
◆ 东方慕蓉
刚转过弯,就看到两个老头拉扯在一起,一个苏北话一个宁波话,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想在气势上压过对方,看热闹的、起哄的,把本来就不宽的小区道路挤得满满当当。
今天是我第一天下社区,本来师傅要陪我,谁知所长临时安排他和同事把昨晚抓到的几个家伙送到戒毒所去,我只好单枪匹马只身前来。谁知还没走到居委会,就遇到了这事。着实一个下马威啊,我一个刚上班的小鲜肉“小飞机”——如果大家对公安稍微有点了解的话,就知道“小飞机”是那些还没有转正的警察的代称,原因是他们的警衔像反着写的半边书名号,也像是飞机的翅膀——哪里有这个本事?
掉头是不可能了,有人已经看见我了,而且有人已经在叫,民警同志来了,民警同志来了,大家让一让。一瞬间我感觉血一下子冲上来,连耳朵外廓都在发烫。既然这样了,我就不能怂,这关系到我今后几年能不能在这个小区站住脚,关系到警察的声誉啊。于是,我双脚机械地沿着众人让出的夹道,朝着两个拉扯在一起的老头走去。
两个老头明显看见我了,但他们似乎要在我面前证明自己,于是更加卖力地“表现”。苏北话老头揪住宁波话老头的衣领,宁波话老头揪住苏北话老头的头发,两个人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着,嘴角上白沫泛着,喉咙里有痰一样喘着。一个说,侬勿把那些害人精处理了,我就来处理!一个说,你敢处理,我就敢处理你,处理你一家门!一个说,那些害人精多少次把屎拉在我家老太婆洗好的床单被罩上,侬还有道理了?一个说,鸽子不是人,不懂道理,你是不是人?一个说,我是不是人不要侬管,侬是人侬把伊拉的屎吃掉。一个说,你才吃屎呢,怪不得那么臭?说话间呸呸呸连吐了几口,有一口吐在对方的脸颊上。对方马上反击,几口全部命中脸颊。立刻间,两个人要从拉扯变成扭打了。
停住,都给我停下来。我大喝一声,飘出去的尾音似乎在发抖。但毕竟是警察在喊,即将升级的肢体动作定格了,大家都在看着我。
我的个天啊,我该怎么办?其实,不仅声音在抖,我的手也在抖。我赶紧把手插进裤袋里,免得两个老头或者围观的群众看到。此刻,我无比希望师傅从天而降,或者至少居委干部瞬间出现,解我于倒悬。但是……
我的手在裤袋里紧张地搓着一样东西,越搓频率越快。突然间,意识告诉我这样东西是一包纸手帕,于是我命令本来用来作刑警也绰绰有余却悲催地被迫来做社区民警的135分的智商快速进行运算。
数秒钟后,手不抖了。我用它掏出纸手帕,抽出一张,让这张带着花边和香味的洁白的纸手帕,温柔地擦拭那个后来被吐了多口唾沫的老头的脸颊,然后再抽出一张,移步走向另外一方……
两个老头愣在那里,直到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了掌声。
发稿编辑/张 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