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中的神秘文化与宗法性传统宗教

2017-11-13 13:43狄蕊红
小说评论 2017年2期
关键词:陈忠实白鹿原传统

狄蕊红

《白鹿原》中的神秘文化与宗法性传统宗教

狄蕊红

引言

对小说《白鹿原》神秘文化的研究自1993年以来并不鲜见,尤其是对“白鹿意象”的研究,学界已有较为成熟的理论成果,而且,一些学者在对《白鹿原》进行整体研究时,也将其中的神秘文化进行了简要分析。本文将以宗教学视角解读《白鹿原》中的神秘文化,对其进行分类,分析神秘文化与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宗法等级制度、儒家文化之间的关系,尝试探讨神秘书写与陈忠实的宗教信仰之间的联系。

一、神秘书写的分布与结构性作用

神秘书写在《白鹿原》中贯穿始终,超自然、超人间的神秘现象在为作品笼罩上神秘色彩的同时,也起到了推动情节发展的结构性作用。据笔者统计,整部《白鹿原》共三十四章,关于神秘现象的具体描写约有50多处,少则三五字,多则近万字,就分布情况来看,其中有28处在作品前九章,后面的二十五个章节中共有26处,全书神秘书写总字数共26000余字,约占全书字数的二十分之一。

作品一开始,对神秘现象的描写非常集中,意欲营造一种神秘氛围,让读者刚进入阅读就被一系列的神秘现象所吸引,加强作品的吸引力,同时,这种神秘氛围也对塑造人物形象起到了重要作用,让即将成为族长的男主角白嘉轩的命运成为传奇,更具艺术感染力。神秘事象起到的结构性作用让故事不断向前推进,第一章中白嘉轩第六任妻子胡氏梦到前五任妻子的鬼魂与自己争夺丈夫的奇异事件,白嘉轩在洒豆子驱鬼后,又请法官捉鬼,这段描写作者意在强化白嘉轩早年的命运之奇,突出了整个白鹿原上“敬天法祖、传宗接代”的文化背景,并将小说中的故事推动到白嘉轩请阴阳先生看风水一节。就在请阴阳先生途中,他发现了一株鹿形的蓟草,带出了姐夫朱先生的“圣迹传说”和白鹿原上流传已久的白鹿精灵传说,让白嘉轩认为是“冥冥之中的神灵给他的精确绝妙的安排”,这将情节继续推动到白嘉轩与鹿子霖换地,请阴阳先生看风水、迁坟等一系列带有神秘色彩的情节上。至此,作品全面铺开,主要人物纷纷上场。

作品中部对神秘事件的描写数量少而集中,携带了作者对根植于乡土深处的传统文化的思考,在展示白鹿原上真实的生活状态中的神秘事象时,作者既深深地、感性地沉浸于其魅,也远远地、理性地心痛其腐。第十八章中,白鹿原因为干旱酿成了异常的年馑,盛大而悲壮的“伐神取水”活动在白鹿原上举行,陈忠实详细地描述了伐神取水的过程,对白嘉轩担任马角的主观感受描述也极为生动,“初觉鼻膜涩疼,随之就得清香扑鼻,再后来就嗅不出任何气味了”,而且他“狗似的佝偻着的腰杆端戳戳直立起来”,等“伐神取水”结束,白嘉轩倒在地不省人事,等醒来时已“不晓尘世发生过什么”。这一段浓墨重彩的描写详细展示了关中地区的民俗与民间信仰,是作者用文学作品对民间真实存在的祈雨活动的艺术化记录,对小说情节来说,这次行动让白嘉轩作为族长的地位更加突出,但遗憾的是,浩大、悲壮的伐马角并未求来雨水,隐隐之中,作者暗示出了白鹿原上的神秘力量在新时代来临时的微弱,这是深入乡土内部的传统文化之根在时代变迁时发出的呻吟,也呼应了前文“白鹿村的人口总是冒不过一千”的宿命式预言。第二十五章,瘟疫发生时“桃”“艾”无用,而“洋货”石灰保护了鹿家无人患病的情节也与“伐神取水”异曲同工,鹿子霖按二儿子鹿兆海的指导铺石灰时,白嘉轩专门去请教冷先生,结果遭到了冷先生的嘲笑,白嘉轩在犹疑中,倒向了代表传统的冷先生,作者以此来对比新旧两个时代交替、意识形态崩塌时人们的无助与迷茫,宣示了神秘力量逐渐无力这一让人寻味的内涵。

作品后面的神秘书写重点在于突出宗法等级制度瓦解之后形形色色人物的心理,生死传奇的朱先生,冤死托梦的白灵,鬼魂附体的鹿三,荒诞的棒槌会,坚持、反抗、变异与荒唐,共同掩藏在神秘现象之下,共通构成了白鹿原的苍凉与悲壮。作者最后一处重点描述的神秘事件是田小娥死后“寻仇”一章,陈忠实用了约8000多字来描述瘟疫的发生与田小娥的复仇,这一章是全书的亮点,无辜死去的田小娥“通串”到鹿三身上向众人道出自己的死因,并称要抻着白嘉轩“去找阎王评理”,然而,固执的白嘉轩依然顶着全村人的压力修塔镇妖,连几只彩蛾都不曾放过。作者用生与死、人与鬼之间的冲突与较量来强化田小娥的“弃儿”命运,同时,也给冷酷、残忍的白嘉轩蒙上了厚厚的悲剧色彩。

二、神秘文化对传统宗教的观照

《白鹿原》中种种神秘文化的描写可以视为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在小说中的全面展示。《白鹿原》中描写的从中世纪向现代社会过度的历史阶段,伴随帝制瓦解的是中国宗法制社会的破裂,政局的动荡不安,风起云涌的政治运动和革命运动,此时,白鹿原上延续了千年的宗法等级社会根基遭到了剧烈冲击,被砸毁的《乡约》、被摧毁的祠堂所代表的正是白鹿宗族祭祀制度的解体和中国宗法等级在新一代民众中的解体,以及传统宗教崩溃时人们的迷茫。对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的了解,是正确把握中华民族的性格特征和文化特征的关键所在, 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是中国人的基础性信仰,是中国历史上最正宗的大教,吕大吉先生称之为中国民族上下几千年一以贯之的“正大宗教”。牟钟鉴先生对宗法性传统宗教的定义为:它以天神崇拜和祖先崇拜为核心,以社稷、日月、山川等自然崇拜为翼羽,以其他多种鬼神崇拜为补充,形成相对稳固的郊社制度、宗庙制度和其他祭祀制度,成为中国宗法等级社会礼俗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维系社会秩序和家族体系的精神力量,是慰藉中国人心灵的精神源泉。传统宗教中的天神崇拜起源于原始时期的自然崇拜,祖先崇拜是在鬼魂崇拜的灵魂观念基础上,由生殖崇拜的传种接代意识、加上图腾崇拜的氏族寻根意识和后起的男性家族观念,而逐步形成并发展起来的,祖先崇拜与原始宗教有着直接的继承关系。在《白鹿原》中出现的种种神秘事象,包含了图腾崇拜、鬼魂崇拜、祖先崇拜、生殖崇拜、巫术、占卜、民间信仰,而构成小说神秘书写主体的是白鹿图腾和鬼神崇拜,笔者以这两种神秘现象入手分析陈忠实的神秘书写对传统宗教的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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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在描写神秘文化时,本质上是在描写白鹿原人在传统宗教影响下的真实生活,书中描写的众多神秘事象都与宗法性传统宗教密不可分。在我国社会发展早期,宗教与神灵观念就已进入到社会文化生活的的角角落落,宗教给先民提供了一种解释世界的方式,伴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而发展,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逐渐形成,它作为中国原生型宗教,脱胎于中国原始宗教信仰,原始宗教中的自然崇拜、英雄崇拜为其提供了直接的神灵来源,例如对天地、山河、鬼神、社稷的崇拜,都是从原始宗教继承而来,传统宗教并一直延续到整个中世纪,原始宗教中的祭祀、占卜、巫术也随着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的发展而一直延续,并在历代的发展中形成了完整的鬼神体系。在宗法性传统宗教中包含了多种神灵,也包含了原始宗教中鬼魂崇拜、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的成分。

贯穿始终的白鹿传说是图腾崇拜的的直接体现,也代表了白鹿宗族,是传统宗教的艺术性呈现。白鹿作为一种图腾被视为祥瑞的象征,以鹿命名村庄,是图腾观念的直接表现,白鹿两家的恩怨情仇作为小说主线,展示的是宗族之间的矛盾,神秘书写与白鹿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例如白嘉轩的卖地、迁坟、白灵托梦、朱先生去世等。另外,白鹿原上的乡民直接以白、鹿为两姓,白鹿两家原本是一户人家的两个兄弟,在某种意义上,在白鹿原上,白鹿本身就代表着血亲、宗族,图腾崇拜是先民早期建立血亲关系的方式,书中的白鹿宗族其本质是白鹿原这一地域宗法制的直接表现,围绕白鹿的神秘书写本质是对宗法性传统宗教的艺术化呈现。

鬼神崇拜是人类最早的宗教观念之一,《白鹿原》中的鬼神描写是国人普遍的鬼神观念的表现。鬼神是先民思考自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问题时的神秘化处理,认为人的肉体死亡后灵魂不死,鬼魂崇拜是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的组成部分。鬼魂的描写是《白鹿原》白鹿传说之外着力最多的神秘事象,几处重点情节都与鬼魂有关,白嘉轩前妻鬼魂托梦、田小娥死后“阴魂不散”附体鹿三、白灵遇害时托梦家人,种种由鬼魂带来的神秘事象都是中国民间常见的“鬼故事”,是中国人普遍的鬼神观念的表现。作品中的巫术、民间信仰等神秘描写也是围绕宗法性传统宗教而展开,巫术是为了驱鬼,棒槌会上的棒槌神是以生殖崇拜为基础而形成的民间信仰神灵,伐神取水行动中所拜的龙王爷是宗法性传统宗教的神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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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的家世与生活背景都受到传统宗教直接影响,他早年的生活库存是《白鹿原》中鬼故事的直接来源,他对传统宗教的信仰也成就了他“关中正大人物”的地位。白鹿原所在的关中地区,是中华文化发源和传播的核心地带,从商周起至隋唐,有十三朝在此建都,唐代以前,这里是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在这里诞生并发展,在此地奠定了它作为中华民族“正大宗教”的历史地位,因而这一地区的民俗、传说、艺术都是围绕宗法性传统宗教为核心,这一地区的老百姓内心深深打上了宗法的烙印,血液里流淌着“尊天敬祖、慎终追远”的传统观念。

陈忠实出生在陕西关中地区白鹿原北麓的西蒋村,曾有一个“半迷儿”的卦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是“木”命,他的祖辈都是秉持“耕读传家”理念的农民,他的曾祖父陈嘉谟是私塾先生,严格信奉儒家伦理,他的祖父陈步盈也做过私塾先生,并留下了许多手抄书。“天地君亲师”是传统宗教的信仰架构,陈忠实的祖父、曾祖父都是私塾先生,是传统宗教的代表人士。对陈忠实有直接影响的父亲陈广禄,敬重文化,延续了祖辈“耕读传家”的传统,但也因几个子女夭折,请神汉到家里检查风水,请阴阳先生查探祖坟。从陈忠实的家世可以看出,陈家祖辈不仅是传统宗教的信仰者,而且在乡民中处于传统宗教的核心地位。陈忠实幼年时期听过一些关中民间的鬼故事,眼见过被桃木抽打的“鬼魂附体”的人,长大后依然怕鬼,路过坟地会不由得起鸡皮疙瘩,甚至对鬼的形象有过多种想象;父亲陈广禄给他讲过很多中国古典文学故事和秦腔戏文,其中包含了很多神秘的鬼故事;青少年时期,因写的一手好字,他每年过年给乡亲写春联,大年初一到敬奉着陈姓族谱的人家祭祀,成年后,他长年在故乡蒋村担任村中红白喜事的账房先生,深度参与“尊天敬祖、慎终追远”的民间宗法习俗。陈忠实对宗法性传统宗教的信奉,也表现在他对《白鹿原》创作意义的概括上,他说要写一本“垫棺作枕”的作品,其中便包含着宗法文化的“慎终”之意,他去世时,便是头枕《白鹿原》。 生长于关中腹地的陈忠实深深地沉浸在中国宗法文化之中,对陕西关中地区的人来说,宗法性传统宗教是他们的第一信仰,“尊天敬祖”是从一出生就打在心灵上的烙印,与这种信仰伴随的是鬼魂崇拜、天地神话、英雄传说、巫术、占卜等混合而成的神秘文化,这也是陈忠实本人早年的“文化——心理结构”。

在作品中,主人公白嘉轩身上有陈忠实的烙印,他性格中的耿介、包容、理性,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文化追求,他男子汉的使命与责任,都是陈忠实个人宗教信仰的投射,作为族长的白嘉轩扮演着传统宗教信仰对象的角色,他身上所秉承的儒家伦理本质上是宗法伦理,儒家学说与宗法性传统宗教都是宗法等级社会的产物,不同的是,白嘉轩的儒家伦理是宗法主义的理性形态,而与神秘现象紧密联系的宗法性传统宗教是宗法主义的宗教形态。

2016年4月29日,陈忠实先生去世后,作家贾平凹先生给他的评语是“关中的正大人物,文坛的扛鼎角色”,这是贾平凹对陈忠实影响与地位的评价,这一评价中的“正大人物”与宗法性传统宗教这一中华民族“正大宗教”的说法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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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对长篇写作一直持十分谨慎的态度,甚至不无畏怯和神秘感,1985年他受到拉美作家卡彭铁尔创作经历的提示开始酝酿《白鹿原》,挖掘处于传统宗教控制下的民族“文化心理结构”,也让他触碰到了自己潜意识,遇见了自己的灵性。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寻根文学”的浪潮在中国兴起,中国作家试图穿透波澜起伏的社会现象寻追寻潜伏在乡土文化中的“根脉”。1985年,陈忠实阅读了刊登在1985年第四期《世界文学》上的《人间王国》,作者阿莱霍·卡彭铁尔深入海地“寻根”的经历让陈忠实震惊,陈忠实曾多次表示自己受到卡彭铁尔经历的影响,“我必须立即了解我生活着的土地的昨天”。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查阅西安周围三个县的县志、地方党史和文史资料,与故乡蒋村的前辈攀谈,做社会调查,了解祖辈的历史故事,用来让自己深沉地沉浸到白鹿原的历史氛围中去。但他却明白不是研究村庄的历史和地域史,而是清醒地关注时代变迁中人的心理结构形态,在原有心理结构被新观念冲击时,不同心理结构的人所发生的裂变和呈现出的个性。陈忠实发现的关中人特有文化心理结构本质上是中国宗法等级制度影响下的民族心理,辛亥革命之前,白鹿原上规范化的宗教祭祀仪式,把所有成员纳入到了一个普遍性的行为模式和宗教体制之中,加强的群体的认同感,促进白鹿原上社会秩序的一体化,强化政治与伦理,宗法性传统宗教在白鹿原起到了重要的社会功能和文化作用。

当沉浸到这种文化氛围时,陈忠实的“生活库”像炸裂般迸发,在创作的某一天深夜,他确定无疑地听到了去世四十多年的“厦屋爷”的呻唤声,让他直接感受到了和“厦屋爷”同辈的白嘉轩、鹿三那一代人富有质感的声音。这种具有超越性的神秘心理现象,是作者灵性的释放,它与陈忠实早年的宗教信仰关系密切,灵性是人性中最隐秘、最恒久、最根本的部分,是时刻发挥作用的生命中深沉的力量,传统宗教满足了他的灵性需求,在他专注于创作时这种灵性得到了释放,于是,他进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己无法解释的、沉静的写作状态。

三、结语

对《白鹿原》中的神秘文化与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的研究是一个新鲜的话题,本文从书中的神秘书写的分布着手,对照这些神秘文化与传统宗教之间的具体联系,再从陈忠实个人的“文化——心理结构”对创作的直接影响分析作品中的神秘书写。小说《白鹿原》中的种种神秘事象都对宗法性宗教进行了观照,生长于关中腹地的陈忠实本人早年深深沉浸于宗法性传统宗教生活之中,传统宗教满足了陈忠实的灵性需求,并在创作时得到了释放。 这些神秘事象,陈忠实并非是受拉美魔幻现实主义而写,而是以挖掘“文化心理结构”为目的,他明白中国民间的鬼神传说在本质上不同于魔幻,这些鬼神故事的发生与传播虽然有迷信和科学缺失的原因,但仍然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如《白鹿原》中的闹鬼情节,并非为了制造神秘魔幻,而是出于人物特殊境遇下的心理异常的揭示。 当他用一个作家的视角来写这些神秘视事象时,他携带了对传统宗教的批判态度和对理想人性形式的思索,将白鹿图腾、鬼魂附体、巫术、民间信仰纳入小说创作,来实现自己的创作思想,作为表层的神秘文化书写,翻起了宗法性传统宗教的沉疴,其更深层含义是重新看待宗法等级社会的存亡,探索作为传统宗教信徒的人在面对信仰崩塌时的焦虑,包含了作者对理想的人性形式的思考。

狄蕊红 西北大学

注释:

①牟钟鉴:《中国宗法性传统宗教试探》,《世界宗教研究》,1990年,第1期。

②陈忠实:《回家折枣》,《文学教育(上)》,2007年第3期。

③陈忠实:《家之脉》,广州出版社,2000年,第3页。

④⑧⑩陈忠实:《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72页、105页、72页。

⑤陈忠实、李星:《关于〈白鹿原〉的问答》,《小说评论》,1993年第3期。

⑥韩少功:《文学的根》,《作家》,1985年。

⑦2014年4月18日,陈忠实就马尔克斯逝世接受华商报记者狄蕊红采访时称,卡彭铁尔创作《人间王国》的经历影响到他的创作观念,邢小利所著《陈忠实传》中对此亦有详细记述。

⑨李利安:《生命的特性与生命的关怀-在少林寺听讲座(中)》,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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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陈忠实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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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白鹿原民俗村
清明节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