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月小说创作论

2017-11-13 13:43
小说评论 2017年2期
关键词:打工者小说

冯 涛

王十月小说创作论

冯 涛

作为“打工文学”领军人物的王十月,近年来愈来愈频繁的进入文学批评的视野。王十月的小说接连在《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等国内重要文学刊物发表,中篇小说《国家订单》更是斩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在其迅速被主流文学接纳的过程中,王十月的小说创作也逐渐呈现出精英化的倾向,王十月小说创作历程的蜕变一定程度上即是“打工文学”发展历程的缩影。“打工作家”一直以来是贴附在王十月身上一个标签,对此他本人似乎并不认同,从整体上来关照王十月的小说创作,其都市打工小说与乡村叙事小说从篇目和比重上均是平分秋色的,可以说王十月的小说创作已远远超出了“打工文学”的范畴,在他构建的文学世界里城市与乡村并立,共同成为关照人性的场域,通过城乡双重视域的复合叙事来揭示出更为复杂的人性本质。对于打工者游离于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离魂状态王十月有着切身的体会,也是他底层叙事的重要脉络。诚如王十月所言:“城市和乡村是一个事物的两极。写乡村的时候,内心更感性,写城市的时候更理性,像太极图的黑白双鱼。”在底层叙事的书写过程中,王十月试图将城市与乡村打通,从不同的视域关照乡村与城市,在一次次凝视与回望中完成自身文学世界的构建。

王十月的乡村叙事与都市叙事有着紧密的关联,在叙事逻辑上互为参照,相互印证。其中对于乡村的变化,多从都市返乡者的视野去审视,身处其中混沌而不知,但是离别后的重归带来了新的关照角度和审视距离,这一类型作品是作家身居都市回望乡村的理性反思,呈现出强烈的批判意味。在《子建还乡》中,设计师子建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但是其返乡的缘由却令人啼笑皆非,岳父包了二奶并向结发妻子提出离婚,作为女婿的子建自是无法抽身事外,匆忙中返乡从中调解。小说的叙事颇具戏剧性,子建“暗访”发现所谓的“二奶”竟是昔日的恋人,心中五味杂成,最终与岳父的对峙中,子建发出惊人之语:“如果你坚持包二奶,那我也包一个。”传统乡村伦理秩序的崩塌,伴随的是对钱、权的庸俗崇拜,子建返乡后遇故人被问是否发财,赚了几百万?得知儿时玩伴黑子外出打工开按摩院发了大财,子建自惭形秽。随着叙事的演进,故乡的变化逐层展开,将子建返乡初对于故乡昔日美好的记忆彻底消解。打工者离开乡村到城市闯荡,城市的的生活经历不断冲击着乡村的传统经验,二者发生抵牾,同时也进行着融合,这些内在的变化使得打工者的返乡具有了复杂的意味。小说《寻根团》中,身居城市具有不同身份的打工者组团返乡,上演了一场人性的闹剧,同时见证了故乡的变迁。当地政府唯GDP是瞻,大肆引进化工企业,昔日淳朴的民风已被攀比、炫富的物质欲求所取代。主人公王六上坟时发现父母的坟山被人钉了“桃木桩”(当地的一种诅咒的方式),这使他无比恼怒,父母生前老实巴交,是村里的老好人死后却被人诅咒。“那一刻,王六一觉得,此次回家寻根,根没寻到,倒把根的情感给斩断了。我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王六一想,我真的成为一缕飘荡在城乡之间的离魂。”王六一的堂兄王中秋为了维护村民的利益与化工厂对峙被派出所抓走,却不为村民所理解,反而认为这样做挡了他们的财路。在派出所里王中秋被质问:“有没有和政府打官司的勇气?有没有一辈子受穷的勇气?有没有众叛亲离的勇气?”最终王中秋败下阵来,选择外出打工。

对于故乡的“变”与“不变”,王十月有着深入的反思,体现在乡村叙事中对于农村青年被围困处境的关注。从叙事角度来分析,农村青少年的成长困境与农村青年的都市打工行为二者构成了叙事上的逻辑关系,正是由于对农村贫困、窒息生活环境的不满,数以万计的农村青年才会背井离乡去城市闯荡。这一类型作品的主人公是生活在城市和乡村双重边缘的人物,被村民称之为“烂柑子”。小说着力渲染此类人物不满农村生活现状,却又无力反抗现实的苦闷、彷徨的心境。《少年行》中五名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我”、西狗、四毛、赵大伟和刘小手,对外界的生活充满想象,追求自由和做人的尊严,向往美好的爱情。但是身处农村贫困、窒息的环境,他们的愿望无从实现,他们被围困于乡村无路可走。他们无所事事,故意做出叛经离道的行为来反抗现实,为自己的生活寻找快乐。他们以“深圳发廊”为据点,强拉过路人进店理发、告状、偷鸡摸狗、搞恶作剧,成为人见人恨的烟村恶少。在漫长而又寂寥的青春期里,五人的命运皆出现了较大的转折,赵大伟选择了因循守旧的生活,早早结婚,在一次偷鸡的行动中一条腿落下终身的残疾。有着强烈英雄情结的四毛被父亲强迫做了鸭司令,在父亲的暴力打压下神志错乱,最终溺死在河沟里。刘小手被“四大杀手”报复杀死,而“我”与西狗在报名参军无望的情况下加入到进城务工的大潮中,先后离开了烟村。

在王十月乡土创作中,“烟村系列”小说带有鲜明的乌托邦色彩,王十月曾谈到:“我写的是人性中的温爱与美好,写的是人情美与世情美,我用情地在为一切美歌唱”“烟村”在王十月童年情感记忆的浸润下,融合了他身居都市回望乡村的文学想象,已成为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从叙事角度来看,这是都市打工者做的怀想梦,城市生活带来的身份困扰与安全感的缺失造就了精神层面与故乡的亲近。“烟村系列”小说体现出王十月对于中国乡土文学创作传统的自觉继承,其行文风格、意境营造、语言特色受到乡土大师沈从文、汪曾祺的影响甚远。烟村的田园恬静优美与人性之美交相辉映,“烟村人待周围找不坏。这年油菜花谢的时候,他们没有离开,在烟村人的帮助下,盖起了两间小土屋,他们正式成了烟村的一员,他们有了自己的菜园,他们也为了猪,还喂了一只狗。猪喂得很肥,狗很温顺,从来不汪人。”烟村人的生存哲学是自嘲:“哎,你的媳妇子姓么事?姓曾,曾家屋里还没生!姓蒋,蒋家屋里还没养!姓周,叫围找,周围找……这是民间智慧,也是一种自我慰藉。它消解了苦难与沉重,让生活变得轻松与随意,诗意而自然。”(《蜜蜂》)《秋风辞》中瞎婶娘忧心马夫年近四十依旧孤身一人,独自离开烟村去寻找故事中丧夫的可怜女人。《蜜蜂》中周围找夫妇抱回弃婴蜜儿却发现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对于孩子的去留夫妻二人发生了争执:“你要搞什么事?把孩子放回去。你狠得下这心?她的亲娘老子都狠得下这心……她的亲娘老子不是人,你也不是人?那……可是她的病!我们给她治,讨米要饭也要给她治。”正如沈从文先生所言:“美丽的总是忧愁的。”“烟村系列”小说有着舒缓从容的叙事节奏和人事背后温暖的底色,却也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苍凉意味。周家婶娘始终担忧蜜儿的亲生父母将蜜儿讨要回去,整天活的提心吊胆,在蜜儿八岁的时候,周家婶娘因病猝然离世。瞎婶娘奔波几十里地去寻找故事中死去丈夫的女人,最终发现做了一件可笑的事情,故事里的一切是马夫子虚乌有的杜撰。

王十月近年来在“打工文学”的潮流下异军突起,创作颇丰,完成了由打工者向职业作家身份的转变。对于“打工作家”这样一个身份标签,王十月本人似乎并不十分认同,但是毋庸置疑打工生活的切身体验成为王十月从事文学创作重要的写作资源,也是其都市叙事的主要着眼点。打工题材小说的突出特征在于在场写作带来的现场感与冲击力,这一点上是由上至下的底层文学代言人所无法比拟的优势所在。

城市打工经历也是王十月最为重要和特殊的人生体验,也是其成长道路上最为重要的一课。对于打工者的人生遭遇他感同身受,离开乡村来到城市打工,地理位置上发生的位移导致了心理上的错位,在安全感严重缺失的境况下寻求身份认同所带来的焦虑一直伴随与他,即使身份转变后依然是困扰他的首要问题。在城市叙事中,王十月在城市这一特定的场域中探究更为复杂的人性特质。来自农村的打工者在城市里不仅面临着生存的威胁,同时遭受着人性的考验与磨砺,如何定位自身,寻求人生的出路和归宿是打工文学永恒的话题。

王十月打工题材小说没有停留在打工者生存困境的表层呈现上,而是深入到打工者的内心去揭示他们精神上困境。作为弱势群体的打工者来到城市谋生,在生存的重压下,基本的生活欲求也难以满足,打工者长期处于生存焦虑和精神压抑的境遇极易导致心理上的畸形,酿成人生的悲剧。《出租屋里的磨刀声》构思新颖,懦弱的磨刀人无力解决现实生活中的困境与屈辱,在深夜发出“霍—霍—霍”的磨刀声,以此来消减内心无处发泄的愤懑之情,进入忘我的虚幻世界麻痹自己。而深夜传出的磨刀声却打破了出租屋里天右仅存的一丝安全感和对于性满足的基本需求。天右在霍霍的磨刀声中丧失了性能力,女友离他而去,陷入癫狂的天右被机器轧断四根手指,不仅没有得到丝毫赔偿,反而被工厂开除,扣掉了当月的工资。天右成为了另一个磨刀人。

打工者作为城市的建设者,为城市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奉献了青春与汗水,城市承载着无数打工者的梦想与憧憬,但打工者在城市的处境却颇为尴尬,身份暧昧。城乡的差异与矛盾造就的心理隔阂与阶层的对立,使得打工者身居城市却不被城市所认同,打工潮将农村与城市关联起来,却无法消除二者之间的无法填补的鸿沟。《示众》中年迈的老冯已无法继续打工的生涯,返乡前想再看一眼自己曾经参与建造的楼房,如同一个老农对于自己精心侍弄的庄稼的眷恋,这样一个朴素的愿望却无法达成。在风景怡人的依云小区老冯被保安挡在门外,围墙外的老冯饶有兴致的观察围墙里面的世界,大大的运动场,在花园小径散步的的人们,然而这一切却与老冯无关。老冯为了返乡后多一些谈资,内心升腾起进去走一走的欲望,从围墙一处松动的花窗上钻了进去,却被保安逮个正着,当做小偷公开示众羞辱——“老冯站在小区的门口,脖子上挂着一块纸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我叫冯文根,我是一个贼!还打了三个醒目的感叹号。”这一刻,老冯对于城市唯一留存的一丝温情被彻底斩断了,冰冷的城市留下给他的是不堪回首的屈辱记忆。城乡人际关系的异化在王十月的另一部作品《墙》中更是呈现的令人触目惊心,一对老年夫妇因打工儿子的死来到城市,怀抱着儿子的骨灰盒和三万元赔偿金,他们内心惶恐不安,先是遭到了平头司机的觊觎,又被黑旅馆所蒙骗,流落街头遭到乞丐的欺凌,儿子的骨灰被踢翻在地,最终找到一片墓地栖身,又被一个白色身影所惊吓,当得知对方是鬼后,“沙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安慰女人说,别怕,是鬼。女人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人呢。”小说的讽刺意味极强,偌大的城市竟无一对农村夫妇的立锥之地,城市如同弱肉强食的丛林,弱小者的生存危机四伏,步步惊心。乡土传统与现代文明处于一种不可调和的状态,物质欲望的无限膨胀导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远、冷漠,城市成为人性的大熔炉。

随着创作的深入,王十月的都市叙事视野更为开阔,试图从全球化的视野去关照中国打工群体的生存现状,中篇小说《国家订单》的问世代表着王十月小说创作的一个新的高度,“可以说,这是第一篇以全球化视野审视珠三角中小企业和工人群体生存状态的小说,也是中国拥抱世界、世界拥抱中国的一个注脚。”中国沿海一个频临倒闭的小厂,因大洋彼岸突发的“9·11”事件迎来了起死回生的转机,面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五天生产二十万面国旗,小老板决定殊死一搏,工人在优厚的加班费的刺激下展开超负荷的工作,任务最终完成,却发生了一名工人劳累致死的悲剧,小老板被逼上了绝路。小说在劳资矛盾的艺术呈现上,不同于以往作品对于劳资对立关系的强调、渲染,而是通过在场写作的细节描写,客观冷静的揭示出雇佣双方在利益趋同的前提下微妙的依存关系。小老板也是打工仔出身,一步步打拼开办了自己的制衣厂,因经历打工之苦所以对工人并不苛刻。身处经济链条中的小老板处处仰人鼻息,生存艰难,工人们虽然感念小老板的好处却迫于生计使尽办法讨要拖欠的工资,小说中戏剧性的“国家订单”使双方重新回到一条战线。《国家订单》对于劳资矛盾的创新性艺术呈现,体现出王十月对于现实生活的深入程度和整体把握均有了显著地提升。

阅读王十月的小说,在冷峻悲怆的底层叙事背后总会感到一缕暖意,正如王十月在散文《总有微光照亮》中感怀的那样,人生历程中遇到的人和事使他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宽容,学会了打开紧闭的心,一道道微弱的人性光亮激励他继续前行。王十月的小说创作直面现实,关注底层的生存状况与精神状态,同时又具有理想主义的色彩,谢有顺先生曾评价王十月:“他是现实主义者, 但他身上间或焕发出来的理想主义精神,常常令我心生敬意。”王十月有着自觉的文学追求: “我不反对有人去写小情小调的文学,写自我关怀的文字,但我一天比一天意识到,我们这个时代,更需要一种大情怀的文字,有着度己之外更兼度人之心的文学,这就是我所谓的大乘文学。”由此我们不难理解王十月小说创作中流露出对于底层弱势群体的同情和悲悯,这是作家超越苦难之上的一种深沉的人文情怀。

王十月关注于打工者的生存困境,忧虑其人生归属,《寻根团》中大张旗鼓的寻根之旅最终演变为一场闹剧,为寻根而来却发现已无根可寻,唯有故乡之实,却无故乡之情。寻根团若干人等皆成为浮萍,成为游走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离魂。对于底层打工者的人性发展王十月有着潜在的期许,希望他们可以理性把握自身命运的走向。《无碑》中的老乌是王十月小说创作中理想人物的典范。老乌在走投无路时被开家庭作坊的黄叔所收留,他投桃报李,勤勉工作,心存感激。日后他在黄叔经营的工厂中任总务主管,依然坚守本分,忠厚正直,面对社会上“三年总务,一幢洋楼”的歪风邪气不为所动。在知晓好友李钟要带头罢工,他左右为难最终选择了“忠”,向黄叔提前告知了罢工的消息。作为一名浸染着儒家文化的打工仔,在他的身上闪烁着人性的光芒,老乌在自身屡屡受挫的境遇下,依然保持着对他人的关爱之心。他无私帮助被香港司机抛弃的打工妹阿湘,在阿湘再度出走后任劳任怨的抚养阿湘的私生子乔乔。老乌同情婚姻不幸的阿霞,真诚的接纳了阿霞母子三人。当阿湘欲带走老乌抚养多年的乔乔时,老乌近乎发狂,但是还是从阿湘的角度去着想,将乔乔忍痛送给了阿湘。值得一提的是,深受儒家传统文化影响的老乌在知识分子李钟的理性启蒙下逐步实现了生命的自觉,勇于捍卫打工者的劳动者权益,在基德厂老乌一个人的罢工就是对李钟的效仿,标志着其精神的成长。《无碑》中的其他人物的命运也可折射出作家对于底层生活的人文关怀,李钟出狱后,通过自身的努力成为专为农民工打官司的律师;周全林由当初什么技能都不掌握的“小不点”成长为瑶台厂的经理,实现了人生的价值;老乌在屡遭生活的打击后,开了一个二手家具店,坚韧的生活着。

在关注底层打工者命运的同时,王十月的文学反思上升到对现代文明发展前景终极关怀的层面。在具有魔幻色彩的小说《米岛》中,作家围绕米、白、花三个家族的世代恩怨,展现米岛六十余年的历史变迁,在经历土地革命、三年自然灾害、“文革”、改革开放后,米岛进入工业文明发展阶段,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变。小说的重点在于呈现工业文明对于乡村社会全面侵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生态环境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伴随而至的是米岛居民的身体健康受到直接的影响,各种怪病、绝症频现,米岛传统的伦理秩序荡然无存,人性的堕落触目惊心,而米岛之上的人鬼两界的存在即是对于米岛乱象的一个隐喻。米岛最终的被毁灭,昭示着人类社会对于物质文明无节制的追求所导致的灾难性后果。在艺术呈现米岛人的生活史和心灵史的过程中,拷问人类的精神归属,体现出作家对于现代文明的前景和走向的终极关怀。王十月的小说创作从城乡双重视域探究人性的隐秘,从哲学的层面反思现代文明的发展,构建自身的文学世界,彰显出他艺术创作的成熟,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完全有理由去期待王十月的小说创作未来实现更大的突破。

冯 涛 榆林学院

注释:

①王十月:《鲁迅奖得主王十月与特区的缘》,《深圳特区报》,2010年10月22日。

②⑤⑥⑦⑧王十月:《成长的仪式》,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版。

③王十月:《深圳当代短小说8大家:开冲床的人》,海天出版社2012年版,第35页。

④王十月、高方方:《为都市隐匿者作证》,《百家评论》2013年第3期,第63页。

⑨王十月:《示众》, 载《天涯》2006年第6期。

⑩吕雷:《大哥·序言》, 中国社会出版社 2008年版。

⑪谢有顺:《现实主义者王十月》,《当代文坛》2009第3期。

⑫王十月:《无碑》,花城出版社2009年版,第3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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