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化正名的十大理由

2017-11-13 13:30张丽军
小说评论 2017年5期
关键词:当代文学莫言大师

张丽军

为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化正名的十大理由

张丽军

经典是人类文明中最精华的部分。经典是每一个时代文化精华浓缩的结晶体,是一个个时代的“精神导师”。一个个时代的经典共同构建了人类文明的精神家园。经典能够引领无数人对时间、空间、命运进行深入的思考。

经典是永恒的,有人类的文明存在,就有经典。经典之所以是经典,是因为它有丰富的内涵;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读者都能从经典中找到与之相契合、相共鸣的情感体验,这便是永恒的经典。对爱、自由、生命、善良、正义的追寻,这是经典永恒的内在意蕴。

对于战争、恐惧、爱情、死亡等不同主题,不同时代的人有着不同的表达形式,会写出对所在时代的不同理解。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正是代际的更迭、时代文化不断流动变化,要求经典不断创新。新的经典需要有新的内涵和新的表达形式,这对作家、艺术家和学者来说是最大的挑战。在不同的时代,作家要写出不同的东西,用不同的表达方式写出所在时代的文化精华。经典有很多类型,有社会学经典、文艺学经典、书画经典等等。在所有的经典中,文学经典是人类文明经典长廊中最诗意的花朵,它与人们的心灵最契合。文学经典从遥远的时代走来,与当代人类依然发生着精神共振,进行着思想、情感的对话。人类的文明与历史的长河相呼应,这条蜿蜒千年的河流孕育了众多经典;众多的经典又推动了人类文明长河的流动。

一、文学经典与中华民族审美化心理结构

中华民族作为人类最灿烂、最悠久、最有智慧的民族,创造了展现人类文明的中国文化经典。在悠久的中华历史文明中,先秦时期是一个重要的文化生成时代。诸子百家为探求真理,在不断争鸣中进行思想与文化的创新。“百家争鸣 ”诞生了一系列的文学大家和文学经典。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等思想家,是人类文明星空中璀璨的明珠,创造了不朽的文化经典。而古代文学中的“四书五经”,是中国人对经典的选择和呈现,是中国古代文学经典化的重要结晶。中国文学有两个源头,一个是现实主义文学源头,以《诗经》为代表。《诗经》中很多片段呈现出当时那个时代人们对生活的感知和思考,展现民众疾苦。《诗经》书写出劳动者对于生命和现实的呐喊,至今仍有很强的现实生命力,作为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源头,被视作经典。当代人读《诗经》,能够寻找到中国当代人和古人相通的精神意蕴、思想情感与人文关怀。另一个源头是浪漫主义文学源头,《离骚》被看作是中国浪漫主义的“滥觞”。《离骚》中的很多经典句子已经深刻融入到当代日常生活之中,比如“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等。这些成为中国人内心的一种信仰、理念、精神气质,滋养着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每个时代的精神魂魄。

从文学来看,除了诸子百家的经典,文学经典以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时代的小说等不同的文体形式在不同的时代传承与发展。不同的时代,在文学大师的推动下,文学经典绽放时代的特有精神文化光彩。文学经典的流动也体现在此:不同的时代,文学会有不同体裁、不同形式,呈现出人对命运、对死亡、对永恒的思考。

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中,传承文学经典尤其是唐诗宋词等古代文学经典是每个中国人必经的精神旅途,是必备的民族营养与国民素养。古典四大名著在中国千家万户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中国文学经典,每一个中国人都会“读”过,不识字的人也一定会无数次听说过。作为一个中国人,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这是一个自然的外在表征;作为一个中国人,还要有中国的精神文化纹理,即从小背诵唐诗宋词,阅读四大名著,接受中国文学经典所带来的礼乐文化的熏陶。因此,中国经典文化一直流淌在我们的精神血脉之中。中国人过的是中国化的人生,有着中国人特有的生命情怀,乃至由此形成一种独特民族性精神特征的中国文化的内在精神气质与审美人格结构。中国审美化、人格化的人生诗意和诗意人生都要从这里寻找文化与精神根源。

文学经典,不仅包含古代的,也应该包含现代的和当代的。古代经典需要后来人去更好的继承与阐释。现代文学经典与当代文学经典,在某种意义上,更容易拨动我们的心弦,引起时代的精神共振与心理共鸣。经过时间的淘洗,现代文学中也孕育了大量的文学经典。1917年胡适和陈独秀发表论文倡导白话文文学,进行文学革命,其代表刊物是《新青年》。陈独秀、胡适、鲁迅、周作人、刘半农等一批风云人物为《新青年》撰写稿件。这场新文化运动的影响非常深远,这是一场中国的“文艺复兴”。陈独秀发表的《文学革命论》中提到欧洲的强大正是由于欧洲的文艺复兴,所以他大声呼吁“吾国文学豪杰之士,有自负为中国之虞哥、左喇、桂特郝、卜特曼、狄铿士、王尔德者乎?有不顾迂儒之毁誉,明目张胆以与十八妖魔宣战者乎?予愿拖四十二生之大炮,为之前驱”,企图通过中国的文学大师和现代文学经典寻求一个时代的改变。文化的变迁,需要文学大师,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开始之初就呼吁中国的文学大师和文学经典。在这种呼吁之下,中国文学开启了一个新的五四新文化时代。

中国现当代文化传统有两个传统,一个是中国国学的传统,另一个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传统。“五四新文化运动”有一个新的含义,象征着民主、自由、人权,象征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是中国文化的现代转型。这也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经典最重要的精神内涵,是现代性意义之源。文学经典不仅是形式的变迁,更是精神的、观念的与思想的变迁。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1918年鲁迅发表《狂人日记》是一个重要的事件。《狂人日记》是中国第一篇现代白话文小说,是中国近现代文学小说经典的一个起点。以此为开端,鲁迅一发不可收拾,在《新青年》杂志等刊物发表多篇文学名作。

新时期以来,经典作家的地位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比如沈从文、张爱玲。在早期的现当代文学史中,沈从文所占篇幅并不大。沈从文具有极高的艺术功力,塑造了一个具有优美人性的湘西,体现了其审美理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沈从文的作品被越来越多的学者和普通读者研读学习。张爱玲有独具特色的艺术感觉,对老上海的描写有着丰厚意味,为今天的很多读者所喜爱。因此,在后期的当代文学史中沈从文和张爱玲也被推崇到经典作家的序列。王一川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指出前十名是:鲁迅、沈从文、巴金、金庸、茅盾、老舍、郁达夫、王蒙、张爱玲、贾平凹。书一出版引起轩然大波。很多人持不同的观点。当然,需要指出的是,这是王一川作为一个学者个人所认同的“文学大师”,是一家之言。

当然,我们要看到,大师并不完全是学者评出来的,更是读者评出来的。读者的筛选是文学经典流动最重要的因素。很多人研究沈从文、张爱玲、汪曾祺、路遥等,是出于对文学的热爱、对作家、作品的热爱。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很多人提出金庸是大师。金庸的作品不仅情节生动,更有文化、有历史,有丰富的底蕴。金庸是研究中国边疆史的学者专家,他的作品具有非常可贵的、现代性的精神理念。

众多文学经典“异动”事例向我们呈现的一个理念,经典是流动的,大师是浮沉的,是需要经过文学史不断淘洗的。那些曾被文学史所盖棺定论的现代文学大师也在不断淘洗之中。这说明人们的审美随着时代文化而在不断变化。每一代人都在对大师与经典进行寻找,在继承与裂变中重新定义大师与经典,从而形成那一个时代的审美文化趣味、具有强烈时代精神文化气息的大师和经典。

二、当代有没有文学经典与文学大师

古代文学、现代文学中大师云集、经典层出,那么当代文学有没有大师?有没有经典?这是一个不断被发酵、不断被提及、也是不断被质疑的问题,本身就充满了丰富的文化、思想与时代精神张力。

今天的时代处在千年未有之巨变中,讨论当代文学有没有经典,已经是一个过去时的问题。事实上,中国当代文学经过70年的发展,已经产生了一批经典文学作品。大师和经典离我们一点也不遥远。

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当代文学一个重要的历史拐点。莫言获奖为当代中国文学经典正名,也是莫言成为文学大师的标志性事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文坛对当代文学经典质疑的声音近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文学大师和经典不仅是一个时间孕育的过程,而且也是一个文化阐释和心理认同的过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白烨曾在2013年“文学鲁军再创辉煌”会议上提到“山东文学的高度就是中国文学的高度”,也在某种意义上是“世界文学的高度”。这是因为山东有莫言、张炜这两位作家,他们创作了堪称经典的文学作品。如果莫言获奖“被成为”大师,那么,类似莫言水准的大师到底还有多少呢?作家刘震云在莫言获奖之后,有一段很有趣的话:“莫言获奖之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好多人问我的感受。这就像我哥娶了嫂子,洞房花烛夜,别人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祝他愉快。莫言能获奖,表明中国至少有十个人,也可以获奖。莫言获奖,很正常,如果是阎连科获奖,也很正常。”刘震云认为,当下的很多作家都都具有大师的水平,都有经典性代表作。所以莫言获奖很正常,阎连科获奖很正常,张炜获奖也很正常。从刘震云的话可以看出,他认为当代具有莫言一样水平的作家可以数出十个人左右,当代文学存在经典和大师。当然,与此同时,对当代文学经典和大师质疑的,依然存在。

为什么作为莫言同时代的人,依然存在着很多质疑乃至断然否认文学经典的论调呢?吴义勤认为,在某种程度上,历史虚无主义阻碍了我们对经典的认同、欣赏和解释。一方面,我们视当下作家作品为“无物”,拒绝对其进行“经典化”的工作,“今天的评论界对同代作家过分的挑剔与苛刻,总是夸大当代作家的局限,甚至从标点符号用法、人称代词的规范等角度去否定当代作家作品,而对他们的成就则不以为然”;另一方面,又以早就完全“经典化”了的大师和经典,作为贬低当下泥沙俱下的文学现实的依据。“对现代文学和现代文学学者的‘崇拜’是当代中国大学人文学科的普遍状况……当代文学作为现代文学的衍生品、附属品,不仅其成就会自然而然地被看低一格,而且研究队伍也无法跟现代文学的队伍相比。”这样,只能使文学评价的不公正以及各种偏激的怪论愈演愈烈。我们用古代诗歌的成就来要求现代诗歌,以古代文学大师的标准来衡量现代文学大师,这是不公平的。古代的诗人已经被神化,李白是高高在上的“诗仙”李白,离“诗人”远了。而当下论及莫言,可能会说莫言是谁家的亲人,或者他小时候干过什么好事、坏事等贴近莫言生活的实事。莫言作为大师,是生活在当下时代的大师,他的著作离当下生活很近,没有远离“肉身”及其日常性生活经验。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温儒敏在山东大学召开的莫言研讨会中说,“今天我们谈的莫言,我们谈的是一个具体的现实的肉体的人,是我们身边的人,离我们七、八百里在北京居住的人。可能再过五十年、一百年,莫言就是一个符号,而且是一个巨大的、像李白一样的符号,是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一个标志。”莫言未来会被神化或者符号化、文化化,但是当下评价莫言、评价莫言的作品,是近距离的评价,是具有当下性、时代性的评价。

程光炜在《南方文坛》2013年第5期的《当代文学中“鲁郭茅巴老曹”》中认为,中国“当代文学也应该推出自己的鲁郭茅巴老曹来,对当代文学六十年,至少在我个人对‘后三十年’文学的评价中,贾平凹、莫言、王安忆和余华的文学成就,已经具备了经典作家的意义”。就像现代文学史上的鲁郭茅巴老曹一样,当代文学同样需要经典化,同样需要当代的文学大师。他认为当代文学六十年,贾平凹、莫言等人都已经具有当代文学经典大师的品质。对于经典作家来说,漫长的创作时间并不是唯一的标准,它必须还是公认的经典,这个过程包含了历史的长度。文学创作就是一个作家创作的历史,更是作品所表现的历史。当代大作家的作品更多的表现了一个时期的历史,甚至百年的中国历史,比如莫言的《檀香刑》。王安忆的《天香》描绘的是上海的前历史,运用了纵深的历史触角书写深远的历史,这其中包含了丰富的历史的变迁。“贾平凹、莫言、王安忆和余华的小说创作就处在这一进程之中,在这个框架里理解他们的思想和创作,是一种综合性的具有历史长度的视野”,从新中国成立到大跃进、合作化、改革开放,这其中经历了丰富的历史过程。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土壤和积淀,所以他们一直笔耕不辍,创作了众多文学名作精品。

邵燕君认为当代文学有经典和大师。当代有两部作品可以称为经典,“一部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一部是余华的《活着》。这两部作品在思想上都具有深厚的民间文化积淀,都是基于一种传统的民间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在普通读者中的流传已然经受了代际更迭的考验,被各类喜爱者反复阅读,并且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民众深切认同,堪称“民间经典”。《活着》是余华的代表作,余华早期小说带有鲁迅的风格,后来余华进行了创作转型,其作品内含一种“现实的冷”,比如他的《现实一种》。《活着》是一个关于死亡的主题,在历史的变迁中,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身边的生命一个个陨落,连那头老牛最后也死去。但是在《活着》中,每一个死去的亲人都好像在福贵的身边活着,“活着”就是福贵的生存观,也是中国传统农民的精神观念世界。《活着》是先锋文学激进的形式探索向传统文学形态回归的成果,表现出了形式的、叙述的和语言的自觉,与中国本土的生活经验和美学经验结合在一起。另一方面,余华的小说语言非常凝练。有人给余华的小说做过统计,余华所有的小说,一共用到不过八百个字,通俗易懂,而又独具魅力。

创作于80年代中后期的《平凡的世界》,是路遥当年在“形式新潮”的巨大压力下的孤独前行之作,在当代文学向传统现实主义回归的路径上,达到了后来作家再也未能企及的高度。经典的作品是读者阅读出来的,并不都是靠学者们选出来的,需要时间的考验。这是经典化的自然淘洗过程。

美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被称为当代美国人的“绿色圣经”。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则是一部“当代乡土中国的文学圣经”。经典被大众的认可程度,是评价它为经典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经典在读者中流传,被读者普遍的阅读、接受。《平凡的世界》最早被送至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但是没有被接受,最后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如今,它成为了出版量最大的作品,成为最受中国大众喜欢的作品,被多次重新再版,甚至被无数次盗版。正是这样的一部乡土文学的作品,感动了中国无数的青年,影响了中国几代的青年,直至21世纪初的中国青年。二十世纪七八十年出生的青年读者都被《平凡的世界》深深地打动,很多读者都是伴随着孙少平的故事成长起来的,甚至认为自己就是孙少平。“孙少平”已经成为无数的青年进入城市改造命运的典范。直到现在,1990后、2000后的青年还在阅读《平凡的世界》,喜欢《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世界》连续影响多代人的生活。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在2015年给鲁迅文学院文学评论班学员上课时提到,人们喜欢《平凡的世界》,这是因为每个人都在《平凡的世界》中,找到了自己。每个人都在它里面找到了他们的命运、生活、成长、内心、快乐、悲伤,跟他们一样有同样的印记。千千万万没有被认可、验证的生活,都在这里得到了认可。这样的作家非常难得,这样的作品更加珍贵。路遥就是这样一个作家,他将自己的生活记录了下来,创作了《平凡的世界》,呈现出了千千万万的中国人的命运。

1994年,王一川出了一套20世纪文学大师的文库;1998年“《当代作家评论》和《佛山文艺》合作,同时开辟了一个“寻找大师”的专栏(指文学大师)。”他们提出了19位大师的候选名单,其中包括王蒙、余华、王朔、刘震云、马原、莫言、张炜、舒婷、史铁生、张承志、韩少功、李锐、王安忆、汪曾祺、格非、苏童、尤凤伟、陈忠实、贾平凹。这个名单虽然不具有绝对经典性和权威性,但是在当代文学的发展中具有代表性。中国当代文学经过新时期的发展,已经出现了文学大师与文学名家,同时也诞生了众多的文学经典作品,像莫言的《红高粱》《蛙》;陈忠实的《白鹿原》,讲一个民族的心灵历史;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一版再版,被称为茅盾文学奖皇冠上的明珠。当然,有的作品没被评为茅盾文学奖,同样堪称经典,毫不逊色,比如说张炜的《古船》。所以说,这是一个文学大师与文学经典崛起的时代。

三、为当代文学经典化正名的十大理由

当代文学经典化进程从未停止。从作品诞生那一刻,文学经典化就已经开始。有意味的是,在今天,一旦有人提起当代文学经典化,就要遭受很多非议,受到诸多质疑。这是一种极大的认知误区,更是一种拒绝当代经典的情感盲区、雷区。必须指出的是,当代文学经典化绝不等于当代文学经典,而是对当代文学进行经典化的处理过程,是一个对当代文学作品进行分析、甄别、批评与阐释的淘金过程,是把当代文学作家与作品进行历史化、学科化的过程,而非简单地把文学作品视为经典。事实上,不管当代人们认不认同当代文学经典化,文学经典化从文学作品发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这是一个自然地、不以人的意志的为转移的历史化过程。当代文学经典化是一个自然的、时间历史化的过程,更是历史时空下的大众群体的审美取向与自由意志的情感选择、思想选择与审美选择。

当代文学经典要承受当代人的阅读、接受与检验。文学经典的选择也一直在继续。然而,当下的时代是一个多元化的时代,对于文学经典的认知、选择和评价具有多标准的特点。当前,评奖标准、市场标准、意识形态标准等等形形色色的标准泛滥,使得当代文学经典化处于一种举步维艰的境地。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当代文学已经截然不同于以往的历史时代,具备了从未如此充足、从未如此庞大、从未如此迅疾的文学创作、传播、接受、评价等文学经典孕育生产机制。具体而言,当代文学经典化不仅可以理直气壮地讲,而且有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展研究,因为我们有可以为当代文学经典化正名的十大理由。

第一,当代文学发展的时间跨度长。这一时间跨度远超现代文学的两倍。从1949年到2017年,当代文学有着将近七十年的文学创作历程。如此长的文学创作历程为文学经典的成长提供了充足的时间,并且相当一部分经典作品经受住了这七十年时间的检验,被读者、学者、批评家所普遍接受和认可。70年历史的深厚为当代文学经典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孕育经典的环境和诞生大师的历史土壤。

第二,当代文学作品创作数量呈现爆炸式增长。当代社会的高速发展、信息的爆炸与快节奏的生活催生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据中国现代文学馆主持的中国当代文学年度发展报告统计,中国现在每一年新创作的、在文学杂志和出版社正式刊发的长篇小说有三到四千部。这依然是一个保守的数字。更需要指出的是,这个数字并没有涵盖数量更为庞大的网络文学作品。数量如此巨大的作品,良莠不齐。所以当代文学更是特别需要文学作品的经典化甄别。事实上,庞大的文学作品数量也为文学经典化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

第三,大数据时代为文学经典化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加速度的传播与接受环境。新世纪以来,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网络时代、信息时代、大数据时代。21世纪,中国文化的大格局变了。这是一个信息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是自媒体、信息爆炸的新时代,一个生产、传播、接受都以加速度方式运行的新时代。更为重要的是,云技术等信息化技术高速发展的大数据时代,为文学经典化、数字化、信息化,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技术便利和数据支持。那个藏之名山、传于后世的慢节奏文学传播与接受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应接不暇的一波又一波的文学创作、出版、阅读与接受浪潮。21世纪中国文学大师名家的焦虑是如何避免被覆盖、被遗忘、被淹没的接受困境问题。文学传播与接受的前所未有加速度发展是我们讨论当代文学经典化的最理直气壮的理由,也是文学经典当代化的最重要原因所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21世纪文学传播与接受环境的剧变在本质性、根源性层面改变了文学,加速推进了文学经典传播、阅读、接受的当代化、同步化、无距离化。

第四,当代语言积累的丰富和语言磨炼的日渐纯熟也为经典文学的诞生提供了重要支持。鲁迅时期,从文言文到白话文的写作刚刚开始,白话文还处在转型期,所以鲁迅的语言还带有文言文的色彩在里面。现在白话文已经更加典范、成熟。尽管一开始有很多人质疑白话文的写作,但是经过周作人、朱自清、徐志摩等人的写作尝试之后,证明了白话文同样可以写出优美的文学作品。经过近百年的发展,白话文学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和进步,用现代汉语进行创作文学的经验也在日趋丰富。

第五,当代文学作家数十年的持续创作为当代文学经典的诞生提供了足够的生产动力和成熟的叙事技术。在这样一种加速度发展、大数据的时代里,当代文学的创造者已经与现代作家不同。这首先表现在作家自身的变化与追求。在现代作家群中,每十年就是一个断裂,鲁迅是一代,巴金、老舍、曹禺是一代,赵树理、孙犁、路翎等是新的一代。现代文学,每隔十年就换一批“大家”出现。新中国成立之后,时代进步飞快,社会日新月异,很多作家关心当下生活,对社会问题有着敏锐的捕捉能力,因此能够笔耕不辍,持续高质量创作。在现代文学中,因为时局动荡,作家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持续创作,很多文学大师的成名作就是他的代表作。比如说萧红三十多岁就去世,惊人的文学才华也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现,但是她的《呼兰河传》《生死场》都是现代文学的经典作品。在当代文学中,当代作家创作是可持续的,能够不断地写,写出最好的作品,比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张炜、贾平凹等。作家能够持续的创作,好的作品能够不断地呈现,这是个当代文学能够经典化的重要过程。

第六,当代作家具有文学经典情结和大师情怀。他们希望能够像中外文学大师一样创作出属于自己的经典作品。一些年轻的作家如徐则臣、刘玉栋等更是有种向大师和经典致敬的情怀。张炜多次提到托尔斯泰,他理想中的作家就是托尔斯泰这样的大作家。莫言说:“问我师从哪一个,淄川爷爷蒲松龄。”莫言向他们致敬学习,马尔克斯、福克纳都是他心中的大师。莫言之于蒲松龄、马尔克斯和福克纳,张炜之于契珂夫和托尔斯泰,阎连科之于肖洛霍夫,贾平凹之于曹雪芹,余华之于鲁迅,格非之于兰陵笑笑生等,他们都有大师情结。所以,中国文化的灿烂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今天的当代文学有很多大师都是在中西文化的交汇下的精神背景中诞生的。当然,当代文学的大师也有局限,他们缺少深厚国学的背景。这是和鲁迅那一代人无法比拟的一面。鲁迅那一代人都是读古书长大的人,有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滋养。好在,作为当代的文学大师们,都有一种对经典的情结,对中西方文学大师的推崇、学习,这促进了当代文学经典诞生的来自中外文学大师与文学经典的营养哺育。

第七,当代文学大师们的文学创作的实践,已经得到中国和世界读者、研究者的公认。从实际传播情况看,当代作家很多作品不仅在国内流传,还翻译成外文在世界范围内流传。莫言、张炜、贾平凹、路遥、余华、陈忠实、格非等作家的作品都翻译成很多的外国的文字进行传播。特别是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的作品是世界公认的经典,是某种意义上公认的文学大师。

第八,当代文学出现众多文学思潮与流派。新时期以来文学史上诞生了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先锋文学、新写实文学、新历史主义、底层文学、当下的底层文学和非虚构写作等流派。整个文学史的流变,文学派别的流变为文学提供了丰富的形式试验,进行不同的尝试,促进了当代文学经典的多样性。

第九,当代文学作家的创作意识和创作理念日趋成熟和多元化,从政治走向民间、审美和人性。反思文学、改革文学有很深的政治因素,对时代的思考、批判。而当下的文学环境为当代很多作家提供了广阔的人性空间、社会空间,也树立了艺术性追求目标,从而保证了作品具有非常丰富的、很高的文学品位。回归民间、人性与文学审美的当代文学经典更具有宽广、深厚的艺术、社会与思想价值。

第十,当代文学关注当下,重建与历史、社会、文化的深层精神关联,增添了深厚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情怀。特别在新时期以来,阶层的断裂、贫富分化的情况下,重新看文学与现实的关系。关注现实,来分析社会变迁,强调与文化的关系,使得当代文学作品更加厚重,更具有现实生活气息。这也使当代文学作品独具存在的深刻思想价值与强大现实意义。

从上,我们可以看到,当代文学中有着大量的作品可以成为经典,当代文学是可以进行经典化的。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当代文学经典化,从作品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在21世纪信息时代,文学经典化,更是不以人的情感、意志为转移,已经开始当代化、经典化、加速度化。无论今天的研究者、读者和同龄人作家承认与否,当代文学经典化都已经以一种加速度的方式无比迅捷前行了。

因此,对于经典的发现与鉴别,我们应该注意几个思想认识误区。第一个误区是“神圣化与神秘化”。经典并非高不可攀,经典是神圣的但不是神秘的。经典离我们并不遥远,经典就在读者身边。经典是被无数人所喜欢的作品,就像《聊斋志异》《红楼梦》等经典作品。无数读者喜欢这部作品,那么它就有可能成为经典。经典又是活在当下的文化,如果经典不活在当下,它就是死去的传统。经典不像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具有当下性。经典是永恒的又是流动的,它与当下发生的事情具有共鸣。

文学经典若在当代就没有市场,那么它就很难成为经典。文学经典首先要被他们所处的同时代人认同。比如《道德经》在西周时期就已经进入贵族的坟墓。可见,《道德经》在西周时期就已经被贵族认同,如果没有他们的认同欣赏,《道德经》就很难流传至今。经典的生命是时代的结晶,是经典所处时代的人们共同生命痕迹的呈现,经典能够被不同时代人所认同,从而广泛持久的流传。

第二个误区是经典会自动呈现。俗语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文学经典的产生有其特殊性。文学不是一个“标签”,而是通过阅读才会产生意义和价值,也只有在阅读的意义上才能实现价值。经典的价值本身也不是固定不变的,不同的时代,面对不同的读者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价值,这也是所谓文学永恒性的来源。所以说,经典不会自动呈现,一定要在读者的阅读、阐释、评价中才会呈现其价值。

第三个误区是经典命名权。很多人把经典的命名视为一种特殊权力。经典的命名权涉及两个层次的问题:一是现代人还是后代人具有命名权;二是权威还是普通人具有命名权。一个时代的作品是不是经典,是当代人还是后代人来评价?某种意义上,时间确会消除文学的很多污染,让我们更清楚地看清真相;但时间也会使文学的现场感和鲜活性受到磨损与侵蚀。所以,在信息化高度发达的今天,同时代人、当代人对经典的命名和选择是可以的、更是必须的,是不可逃避的责任与义务。

经典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化的,而是从流传的作品中脱颖而出的。现代文学的经典还在不断地筛选,不断变化。当然,经典也不会让所有人都认同,比如说有人喜欢张炜的作品,有人喜欢莫言的作品。所以,当代文学经典化是一个历史化的过程,更是一个当代化的过程,是两者相互结合的发展过程。当代文学的经典化过程需要经历出版、发行、获奖、筛选的过程。作为读者也要相信自己是有鉴赏力的。电视剧《士兵突击》改编自兰晓龙的同名小说,成为一部有口碑的作品。这便是一部得到了读者和观众广泛认可的作品。从微观层面来说,每个阅读者对经典化都有贡献,对文学的经典化都有意义。

四、当代文学经典化的六大途径及其价值

在加速度的信息时代,当代文学经典化极具必要性和深刻的内在价值。

知识的传播生产链接化、产业化、系统化,每一本书出版、发行,全部用数据。每年三、四千部的作品需要筛选出经典,来更好地传递同时代人的生命信息和精神呼吸。另一方面经典的神秘化、乌托邦化,又对同时代人苛刻,对同时代人刻薄。海量的信息和快速繁多的信息接收渠道,面对同时代的大师,也是一种苛刻不宽容的态度。但是,在这个加速度时代,数据化、传播速度无比迅捷,乃至同步化、全球化、共时化,做当代文学的经典研究已经成为可能和现实,也极具必要性。经典化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所有的生活、艺术生命都是流动不息的,我们当代人的生活、情感、思想,不能是历史空白,所以当代文学经典需要我们同时代人、当代人的呈现、思考和命名。

必须指出的是,当代的人研究当代的经典,才能更好的发现经典,更好的阐释经典的“轻轻地、细细地呼吸”的时代性意义。研究现代文学中的鲁迅,需要研究鲁迅生活的时代背景,看鲁迅的作品,看鲁迅的小报,看鲁迅的日记,研究者们能够从中窥探到鲁迅作品的经典意义,但是这种经典意义的阐释也是一种当下研究者的“外在附会”。因为现在的研究者作为生活在当下的人,是通过史料和作品去了解鲁迅,无法真正的回到鲁迅时代去体验鲁迅的生活和作家们的情感。而现在,研究当下的文学经典,比如说研究获得诺贝文学奖的莫言的作品。当下的研究者和莫言同一个时代,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那么对于莫言作品经典性的阐释就会更加的有“当下的现实性”,是一种同时性的、不可复制的、“轻轻地、细细地呼吸”。在莫言获奖之前人们的种种猜测;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关于莫言作品的盗版书火爆市场,很多书店开始疯狂的引进莫言的书,而之后又遭遇到书店退书的尴尬(有一些读者觉得莫言的书不宜于青少年阅读);甚至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莫言生活的时代房价如何,物价怎样。这些事件都是一个时代的细节,那么谁来传递这些信息?这就需要今天的学者、今天的人来传递。作为当下的研究者真正的参与到了这些时代细节之中,能够更好地理解经典作家莫言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时代,从而更好的阐释莫言的经典作品。

事实上,今天无比方便快捷的时代,为当代文学经典化提供了六大途径,评奖、选本、大学教育、中小学教材、学者评价与文学史、读者接受与媒介传播等等。

第一,通过评奖来认定经典作家作品。在浩如烟海的作品中依照科学严谨的评选机制,评选出的作品具有时代的当下性和普世价值。如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文学作品,这是毫无疑问、世界公认的文学经典;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则是某种意义上在中国范围内认为很好的经典作品。

第二,当代文学中的经典可以以“选本”、丛书的形式出现在文学史中。中国的唐诗宋词的学习都是通过选本来学习的,唐诗宋词几万首经过时间和历史的沉淀筛选,造就了我们现在的《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那么,如果一部当代文学经典作品被选,那就会被历史传承,其经典的意义也相应被传承。

第三,中小学教材是文学经典的重要载体和传播途径。中小学校作为社会培养、输送人才的地方,是传承经典的最初始重要阵地。在中小学的教材里,讲授名家名篇,讲授经典,学习古今中外的经典,对传承经典文化具有深刻意义。

第四,当代大学教育是文学经典化主途径和核心传播方式。大学里学习文学史必然会讲当代的经典,将当代文学经典纳入大学教育,这也是当代文学经典化的一个标志。在大学里,学生学习经典,接受经典教育。只有这样,经典作品才能够把人最美好的东西更好、更有意义的传递,从而使经典成为最典范、最高贵、最深刻的经典。

第五,学者评价和文学史是当代文学经典化的重要台阶和关键步骤。文学研究者筛选什么样的当代文学经典能够进入到大学教育,这就需要专业的文学研究者、学者对当代文学经典做出评价。学者评价是最基本的,文学史都是学者评价出来的,经过文学研究者定论的文学经典更具有科学性和权威性。

第六,鉴定经典、传承经典离不开读者接受和媒介传播。《平凡的世界》成为一部经典作品是经过了无数个读者的检验和时间的考量。传播媒介可以发挥更大的宣传作用,网络、自媒体等新媒介能够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将文学作品不仅送到学者手中,更是送到千家万户。通过传播媒介对文化经典进行传播、推广,也是非常重要的渠道。当下及未来的文学作品具备了各种阅读和传播条件,这为文学经典化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经典的传承需要经典阅读和经典教育,而经典教育不仅需要传统文学经典,还需要当代文学经典。大学教育与高雅文化的发展都需要文学经典的支撑。阅读经典,可以铸就当代人的精神心灵。每个时代的经典不仅是所在时代的人们智慧的结晶,也是精神世界的巨大财富。

当代文学经典是则是当今时代最美好的、最深刻的东西,与时代的人们同呼吸共命运的东西。建构当代的经典,就是创造当代的文化。当前中国人的精神建构处在一个全新的时代,建构当代文学经典,才能更好的传承新的文化和文明。从文学出发,创建新世纪中国新的文明文化。另一方面就是当代文学经典有利于时代精神文化共同体的共建与时代心灵的精神共振。在中外文学大师林立的环境中,孕育经典,净化与提升读者阅读心灵。需要强调的是,大数据时代,每一个经典的阅读者,都是经典建构者和创造者。我们当代人可以,通过阅读,升华心灵,感受爱、美、自由和诗意。

没有阅读接受,就没有经典,打破经典神秘化,让读者发现经典和命名经典,这是当代文学经典化最重要、也是最主要的途径,要充分相信大众群体的阅读智慧和的审美鉴别力。赵树理、路遥、杨绛等都是被读者喜爱的作家,他们的经典作品也是被读者发现和命名认定的。批评家等文学研究工作者担负起经典阐释者的责任,和读者一起去阅读、去寻找、去发现、去培育文学经典和文学大师。从而更好地建构当代文学史,书写当代文学。所以不管是一般的阅读者还是专业的文学研究者,勇于命名、勇于承认、勇于建构经典与发现大师,这对当代文学的发展与经典化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文化水平的高低,基于天才的土壤、大师的土壤、经典的土壤。从传承经典开始、从发现经典开始、从阅读经典开始,通过阅读经典,升华我们的心灵,去感受爱和美,去感受善良,去感受光明和正义,这是当代文学经典化的重要意义,正如《人民文学》杂志的主编施战军所言,“摆渡经典入瀚史”。当下的学者、研究者要“摆渡”经典入文学史、文化史,把经典的作品选择出来为时代服务,为读者大众服务。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使命、责任与担当所在。

注释:

①陈独秀:《文学革命论》,《新青年》,1917年2月。

②山东作协编:《山东作家作品年选 2013 评论卷 》,作家出版社,2014版,第5页。

③张弘:《刘震云:中国至少十人可获诺奖》, 《新京报》,2012年11月5日。

④⑤[11]吴义勤:《我们为什么对同代人如此苛刻?——关于中国当代文学评价问题的一点思考》,《文艺争鸣》,2009年第9期,第2页。

⑥⑦程光炜:《当代文学中的“鲁郭茅巴老曹”》,《南方文坛》,2013年第5期,第16页、19页。

⑧林建法主编:《中国当代作家面面观:文学的自觉 上》,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年1月版,第804页。

⑨张柠:《大师在哪里?——兼谈一位叫马原的汉人》,《当代作家评论》,1998年第4期,第20页。

⑩钟明奇:《“问我师从哪一个,淄川爷爷蒲松龄” ——有感于莫言之向古典小说致敬》,《博览群书》,2014年第5期,第103页。

[12]张健、宋静思:《摆渡经典入瀚史——对话〈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人民日报》,2015年2月10日。

本文系山东省齐鲁文化人才专项资助成果。

张丽军 山东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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