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系

煳雨

我一个卖花生的老百姓，跟我家老爷们儿有单位的不一样。我们家老爷们儿不光有单位，还是单位的一个小头头，手下管着三五十号人呢，只是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保障不了；我跟他不一样，只管了三五号人，守个小门市，几天不去照看都行，时间全由自己掌握。

中国情人节，我家上大学的儿子打电话说确实有这么个节日。我老公买了一大捧鲜花，没到中午就让司机给我送到店里。店里的货车司机小王、售货兼网销员小张和我老爹，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但也都知道这么个节日，当着我的面对我老公一顿夸赞，弄得我嘴上谦虚，心情却一片大好。

我嘴上谦虚的表现就是骂街。我说这个老不死的，天天不着家，除了陪客户就是陪领导。说是这么说吧，到底陪的谁我上哪知道！这个没良心的，说不定买了一大捧花，比我这个不知道大多少倍，早早给哪个小狐狸精送去了……

我老爹是个有心计的人，年轻时当过大队会计，也就是现在的村委会会计。那时候我们红崖子的人，已经不光是种花生，还有很多人收花生，南村北村的甚至别的乡的人，在秋冬交际的时候赶着马车天天往我们村子送花生，我们收花生的只管在家门口的小市场等着，谈好价钱，坐着卖家的马车把花生拉到自己家，家里的一帮人卸车、分捡、往机器里倒，带皮的花生瞬间变成花生仁，再按大粒、小粒、好粒、坏粒分开，装麻袋……忙得不亦乐乎。然后，隔几天，就有外地的客商开着大卡车过来，拉走成车的花生仁，这就是我们红崖子人几十年来靠脑瓜和体力吃饭的产业。

我老爹的心计，就是早早地加入了收花生的大军。那时候我们家姐妹两个、兄弟一个都没成家，拿念书不太当回事，十多岁的时候就帮着老爹忙起花生的生意。后来，分别成了家，爹老了干不动了，我们各立门户，都继续干花生的买卖，但都少不了我爹背后给出主意。我是家里大姐，找了个吃细粮的供电所小职员，在我爹的一路指点和资金实力支持下，我老公一步步从小职员干到电管站站长再到今天一个县公司副总的职务；我妹妹找了个收花生大户的儿子，现在有了自己的厂子，还能加工花生油；我兄弟最有出息，念了小中专之后分配到乡卫生院，没干几天嫌挣钱少，放弃了工作，现在不但娶了漂亮媳妇，还把花生深加工干得生龙活虎，全国范围内坐过动车和飞机的，有不少人都吃过他们厂子生产的真空包装红崖子花生，有生的，有熟的，有带皮的，有不带皮的，有原味的，有奶油味的……反正我现在的店里也不少帮他卖。

我们兄弟姐妹都很孝顺，但老爹最疼我。我老公当小职员的时候，我爹就认定他将来会有出息。每一次小小的进步，我爹不光在背后出主意，还背着我妹我弟偷偷地给我们钱。所以直到现在，我在家里家外跟老公耍点小脾气闹点小矛盾，只要让我爹知道了，只要见了我爹的面，供电公司的马副总他都得规规矩矩地当我爹面给我道歉。我姓牛，我老公姓马，算命先生都说我们的组合好，而且我还旺夫。

我是我爹的贴心人，在我店里搁个眼睛，我每月给他开资，还经常给他买衣服，给他买好吃的；我老公是我的贴心人，五十来岁的人了，还偶尔给我买套情趣内衣啥的，看一眼没穿就脸红的那种。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忙不过来，司机会忙前忙后地跑医院，跑药店，跑我们家，把我照顾得像他亲妈似的。我的花生，他们公司有时候送礼，也帮我消化一些……

你说一个五十来岁的风韵女人，还有啥不知足的？

李雪花找我吃饭，我很少让她掏钱。

这女人心计很重，跟她从小的家庭环境有关系。

当年我老公在乡下当小职员的时候，她爹当过电管站站长，是我老公的领导。我们两家早有接触，也是因为男人们工作单位的关系。

吃了几粒盐爆花生米，李雪花敬了我一口啤酒。

李雪花开门见山，说马哥最近对莫小米挺照顾，嫂子你得注意点。

我说不就是那个部门小经理吗？她不是孩子都上高中了吗？

李雪花说是，只是感觉马哥对她特别关照。你看前几天单位采购一批电缆，型号弄错了，就是莫小米的责任，领导们都研究了要给处分，我马哥在前面一个劲说她好话，结果不了了之。我听说啊，莫小米是很活跃的人，活跃你明白吧，尽量让我马哥离她远点儿！

我听明白了。这个老东西肯定心怀鬼胎，我他妈的更年了，床上的劳动基本上没有了，他成天吃好的脸跟花生一个颜色，还闪亮光，肯定是起了歪心。

但我不能接李雪花的话。

我说你替嫂子看着点，平时多搁个眼睛。真要是把事弄真了，我跟她离婚！

李雪花说不管真假，千万不能离婚。离了婚，吃亏的总是女人，不定便宜谁呢。

我说也是，至少我要让他们俩都难看！

李雪花说那也不行，还得求稳。男人有点花花肠子正常，但心总是跟老婆最近，放任他几米，找个恰当的机会，一下子就能用小绳给牵回来。

我心里愤愤的却装得很平静，这得益于我爹当干部时期的言传身教。我岔开话题，说你马哥对你还行吧？

李雪花说那还说啥了，还不得感谢哥哥嫂子，要不我能当上部门副经理吗？还是主持部门工作的副经理！只不过，莫小米这样的都当上部门经理了，虽然不是我马哥一手操办的，但很多人都不服，都說我比她有能力。其实，唉，我有啥能力，还不都是哥哥嫂子照顾！

我伸手抓几个花生豆丢进嘴里，端起酒杯，说来咱喝酒，不唠那些烦心事……

我小店的生意，如果光靠我家老爷们儿单位和一些同事买的那点儿，早就关门了。我不是吹牛，有我老爹这个高参，我的生意才一天比一天好。刚在城里开店的时候，生意确实冷清，房租还年年渐涨，弄得我挺灰心的。好在我老爹脑瓜子活，带着我到南方出了两趟门，回来后就大不一样了。首先，雇了我家一个技校毕业的亲戚小张，研究在电脑上卖花生；然后，又把去南方认识的几个客户请过来，带他们吃喝玩乐，我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下水陪他们洗海澡，顶着烈日陪他们爬首山、登明代古城墙，喝高度白酒……总之把这些人陪乐呵了，一下子签出去六十多万的订单。

要说光靠我爹，也不行，关键是我们的东西好。我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牛婆。我们的花生，沾了产地的光。红崖子花生，几年前成了国家地理标志认证产品，网上铺天盖地地介绍了，这花生黄曲霉毒素（致癌物）的含量基本是零，这是最大的卖点，也就是说在这个星球上，只有我们红崖子这十多万亩地，能产出这样品质过硬的花生。这花生，十多年前就大量出口日本，有一个品种叫“花玉23”的，听说日本人最爱吃，俗名就叫“小日本儿”。

报纸上说，我们临县一个财政部门的小领导，因为在外面吃饭，被纪检部门逮住了，直接降为科员。我赶紧给我家老爷们儿打电话，告诉他少在外面大吃二喝的。我老公当时就批评我，说他们是企业，业务招待属于正常，何况还经常自己掏腰包吃饭，少操那个闲心。

我说你就吃吧喝吧，把身体弄坏了，到时候我和儿子可不管你！

老公说都是为了工作，有啥办法？不吃不喝，工作怎么开展？什么关系不都得维护？再说，挣着单位的钱，不给单位干活，对得起工资吗？再说，大领导可以不吃不喝到点回家，大领导安排我们的事，我们不得硬着头皮使劲干啊？再说，咱家的房子、车，咱儿子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将来娶媳妇，光靠你卖花生那点收入，不得喝西北风啊……

我无语。我爹在旁边听到我们的对话，眼里露出凶光，我赶紧把电话挂了。毕竟，我不希望我爹和我老公的关系弄得太僵。

我妹妹小君家的花生出口时遇到了麻烦，说是有种微量元素含量超标，被日本人给退了回来。

光退回来不要紧，紧接着把有关部门的招到厂子来了，穿制服的人拿走许多样品回去检测。

小君和妹夫都慌了，四处找人，最后找到我们家老马。

老马听说小君家的花生里掺了外地收来的，马上表现得很气愤。

在我们家客厅的沙发上，小君两口子板板正正地坐着，像两个关系要好的小学生，因为早恋被副校长叫到办公室。

老马说这不是砸咱们产地的牌子嘛？怎么能干这样的事！

小君抬起头，说不是为了多挣俩钱儿吗，外面的花生进价低不少呢。

老马说那也不行，咱爹干了多少年花生，掺过一粒假的吗？

小君说你别生气姐夫，库里三万多斤呢，你说咋办姐夫？我们不想被罚款。这日子可见好了，罚一下子，一年白干啊……

说着，小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心疼我妹妹，我说老马我妹子不是来让你训的，是求你办事的，你给打个招呼，帮个忙，别说那没用的！

老马还是很气愤，扔下一句“再说”，把大家撩在那，上班去了。

不出一个小时，李雪花给我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李雪花说，我们家老马一到单位就把莫小米喊进办公室，关上门，到现在还没出来，不知道研究啥呢。

我的火气顿时上来了。这个老东西，家里的事不当个事办，成天跟个小狐狸精勾搭，这还叫人吗！

我装作心平气和地说，没事，不是玻璃墙玻璃门吗，谅他们也干不出什么坏事。你盯着点儿，有情况随时告诉姐。

好的嫂子，有情况我随时告诉你。还有，嫂子，市公司这两天要来我们单位有个业务检查，不知道是哪来的风。

我说查就查吧，你马哥也不是一把手。

李雪花说，有可能查我马哥分管的工作。

我说，你马哥不是分管你们部门吗？我放一万个心！

李雪花一直没给我打电话，倒是刚从我家走的小君打来电话。

小君说姐那个啥，我姐夫把事办了。少交了点罚款，相当于没罚。我姐夫还说，库里所有的花生再不能当成红崖子花生卖了，他帮我联系了南方一个上市公司，生产花生油的，人家那工艺里有脱毒的流程，我的花生他们有可能全收，这两天我就去一趟。

我说好，你姐夫还算办点人事儿。

小君说哪是办点儿啊，找多少人了都没办妥，这可是办了大事！哪天我得请请姐夫。

我妹妹没怎么出过远门，妹夫的父亲最近一直住院离不开人，这次出门只能妹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准备陪她去。

李雪花正好准備休年假，我说没事你陪姐出去咱一块儿转转。

我提什么事，李雪花向来都很痛快地响应。她马上让我把小君的身份证号发过去，她负责订我们三个人的机票、火车票。

我一直拿李雪花当亲姐妹相处，互相之间谁花点钱的，都不计较。

从动车站到沈阳，再从沈阳飞到青岛，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初秋的青岛很凉爽，跟我们家里的气候差不多。宾馆里有温泉泡池，感觉水温不如我们家里的温泉水温高，也许是上午已经放了水的缘故。

李雪花比我小个五六岁，皮肤很白净，对她相对一般的容貌算是弥补。

妹妹比我小一岁半，我们的乳房都有些下垂，泳装一看就不是我们老家生产的，没有塑型的功能。但李雪花的乳房看起来比较坚挺，还是年轻啊！不得不服老。

我问李雪花，你马哥那天跟莫小米说点啥工作？

李雪花说不太清楚，我打完电话不久就出来了，应该就是工作。

我说那就好。单位其他人，有没有说他们俩闲话的。

李雪花说，还真没听着。就算有说的，也不会当我面说，都知道咱们两家的关系。

妹妹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心里还装着花生的事。

我说妹妹别老寻思花生，你姐夫不办事是不办事，只要是办的事，一定办成。明天，我和小李子都陪你去。

小君说没事，干这么多年花生了，渠道不少，以后我们算有记性了，不是红崖子花生，就不卖红崖子花生的价钱。这个厂子如果不要，我自己也有客户，少卖点钱罢了。

李雪花笑着说，真要少卖钱了，让大姐帮咱补上。

我说，没事，事差不了，老马说找的特殊关系，很靠谱。再说，还给他们带来野生干海参了，这见面礼够分量了。

出门办事很顺利。小君一高兴，非要在青岛的大商场给我买身衣服。

我们三个逛了半天，好衣服是不少，但价钱都不低，我一直不舍得让小君破费。

小君买卖做惯了，在外面办事比较爽快。等我们重新转到我中意那家店，小君直接让售货员把我试过的两套秋装全都包上，开票，三千多块钱！

李雪花一把把小票奪过去，三步并两步奔向款台，我和小君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钱付了。

小君拉拉扯扯，非要给李雪花塞钱。

李雪花很真诚地拉扯，说君姐咱都不是外人，我还想给你买一身呢，客气啥！

我没客气。又转了一会儿，借去卫生间的工夫，给她们俩每人买了个皮包。这个李雪花，我不想欠着她什么，特别是她还是我老公的下属。

出门那几天，我们家老马一个电话没给我打，却给李雪花打了两个，好像说什么单位来检查的事。

李雪花一接电话，都说没事，没事，我知道了领导，过两天我就跟嫂子回去了。

我给老马的司机每天晚上打个电话，随时掌握老马的行踪。

司机从来不敢跟我撒谎，她老婆在我小学同学的泳装厂里上班，当上财务老总，全凭我同学看我的面子。

回到家，老马例行跟我睡了一觉，这个规矩他不敢破。

第二天一早，我在老马的睡衣上，发现了一根长头发，金色的，跟我的头发不是一个颜色。

我拎着老马的脖子，举着那根头发，火冒三丈，话都说不出来。

老马嘿嘿一乐，说怎么了老婆，我那办公室天天十多个人进出，沾身上根头发怎么了？不信，你问司机，这几天除了喝酒，我哪也没去过！

我终于缓过神，说得出话来。

我说头发沾衬衣上正常，还能沾肉上？不沾肉上，怎么跑到睡衣上来了！

老马死活不认账，怎么喊也不再理我，提上裤子大摇大摆地上班去了。

中午，我约李雪花出来吃饭，谁都没喝酒。

我跟李雪花轻描淡写地说了头发的事。

李雪花眼珠子转转，说我们单位，还真没有染黄头发的，莫小米也不是黄头发。不过嫂子，我听说了，你家君姐的事，是莫小米帮着办的。她对象，是咱县里一个小领导。可是，听说她找的还不是她对象，找了个硬实人，具体不知道是谁。反正，她是实得惠儿地帮我马哥办的事。

我说看来他们俩互相还挺够意思。

我说你们单位检查的事，跟你有关系吗？你马哥那两天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

李雪花说嫂子咱俩是贴心人，跟你实说吧，有些事，跟我确实没关系，但跟我的岗位有关系，跟我马哥也有关系。昨天，检查组的人找我谈了两个小时话，跟审犯人似的，感觉是冲着我马哥来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咱都是贴心人，哥哥嫂子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不能忘，所以，他们从我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我一句对马哥不利的话都没说。

我说，咱这关系还说啥了。听你马哥说，最近上边有老领导打招呼，想推荐你到别的县区进步，对你印象还不错呢！

李雪花说，是有这么回事，我对象找的他们家亲戚的亲戚。不过，最终不还得靠哥哥嫂子吗，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们单位“一把手”这还是一关，还得我马哥帮沟通。

国庆节前，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老公像变了个人，每天下班准时回家。

像个正常人一样，吃晚饭，看电视，偶尔还会给儿子打个电话……他越正常，我和我爹越觉得不正常。

有天晚上十一点多，我爹实在憋不住了，敲开我们卧室的门，把老马喊到客厅里聊天。我白天忙着备国庆节的货实在太累，眨了眨眼睛，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老马没在家里吃饭，早早出去了。

我爹告诉我，上级检查，单位“一把手”没事，具体干事的老李家姑娘也没事，就我闺女婿有事，这不是明摆着玩人呢吗！好在还不算太晚，趁着这事还没定性，我让他赶紧去找“一把手”。

我说爹，你这招能管用？

我爹说，必须管用，我教他怎么说了。唉，这几年他翅膀刚硬实一点，就不把我当贴心人了。如果有事及时跟我说，不会这么被动。

国庆节的时候，是我们小店全年最后一个旺季。我们县城的旅游季节性很强，过了“十一”，虽然有明代古城在那摆着，虽然有辽宁最好的温泉在那淌着，虽然有首山在那立着，虽然有海浪在那翻滚着，但整个城市的所有景区突然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那天我正在店里忙乎，一个黑衣女子在店门口站着，朝我摆摆手。

我站起身，上下打量她。个子不高，黑色阔腿裤，黑色开衫里面突出洁白的小衫，胸部鼓鼓的，像要跟谁挑衅。

我走出店门。

她优雅地伸出手，拉起我的手，叫了声嫂子。

我说你是谁？

她说你可能听说过，我叫莫小米，马总以前的下属。

我甩开她的手，我说你来干吗，你马哥喜欢你是他的事，你们以后都跟我没关系。

莫小米眼里突然闪出泪珠，说嫂子咱找个地方，我跟你说说心里话，我保证让你知道不一样的东西。

我这人心软，随她到我们店隔壁的宾馆。宾馆是邻居，老板很熟，免费为我们打开一个房间，还端上两杯茶水。

莫小米轻轻地坐在床边，把茶杯递给我。我坐在沙发上，伸出一只手接过。

莫小米说嫂子，咱头一次见面，我不想多说，因为你永远不会把我当贴心人。现在马哥已经调走了，虽然是平调，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给李雪花腾了个位置。

我点点头，说看起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李雪花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莫小米笑了，那种冷冷的笑，我身上不禁起了层鸡皮疙瘩。

莫小米用涂红指甲油的嫩手划开手机屏幕，点了几下，把手机伸过来，给我看了张照片。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宾馆的走廊，我家老爷们儿和李雪花一前一后，虽然全是背影，但我看得很清楚。

我想夺过手机，没想到莫小米比我动作还快。

莫小米迅速把手机里的照片删除，起身抱住我。

我推开她，气得心脏疼，喘起粗气……

我不知道莫小米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只记得她说了一句话：“我和你家老马从没有过实质性的东西，我来只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信的人，不多。”

责任编辑 铁菁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