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我素

文/山王

我行我素

文/山王

无论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在十五年前，每个打篮球的孩子都崇拜迈克尔·乔丹，但他们都想成为阿伦·艾弗森那样的人。

1 2003年4月16日。费城76人队作客芝加哥，挑战公牛队。在这倒数第二场常规赛来临之前，阿伦·艾弗森和他的队友们看上去非常轻松。在比赛开始之前，他们在更衣室里并没有研讨对敌公牛队的作战策略，也没有谋划季后赛第一轮的对阵形势(按照当时的排名，位于东部第三的76人队很可能在首轮遭遇波士顿凯尔特人队)。76人的球员们似乎一点紧迫感都没有，几个人在嘻嘻哈哈地研究着“螺丝钉”埃里克·斯诺那套看上去怪模怪样的西服。

在BIG 3联赛的现场，即便艾弗森不出场比赛，球迷们也会争相聚集在他身边，寻求合影。

“嗨，我说埃里克，你这家伙怎么搞的，从哪里掏弄来这套西服啊？”艾弗森率先发难。他走过去摸了摸斯诺的西服的质地。这是一套相当中规中矩的老式西服，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它确实是有些过时了，但考究的面料和细致的做工还是让他看上去多了那么一点正式的味道。斯诺显然有些难为情了。他本来就是个腼腆的家伙，哪经得住这么多双眼睛上下扫视他，红扑扑的脸蛋配上古板的西服更有喜剧效果了。“嘿嘿，这是我老婆今天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死活也让我穿上，我也没有办法啊。”

“让我试试吧。”艾弗森说着，不由分说地从斯诺身上扒下了西装上衣，三下五除二地套在了自己单薄的身子上，原本在斯诺身上格外合体的西装到了他的身上就仿佛是肥硕的大风衣一般，喜欢搞怪的他还龇牙咧嘴地摆出了几个滑稽的POSE，逗得几个在场的队友们哈哈大笑起来，气急败坏的斯诺直到比赛开始前一刻还追着艾弗森没完没了地打个不停。

这就是76人队的领袖艾弗森，他喜欢利用自己的幽默细胞为队友们创造一个赛前轻松愉悦的情绪，让队友们能够更加放松地投入到即将开始的比赛中去。但不幸的是，最终他们还是以106-115输掉了这场比赛。

“没什么大不了的。”赛后的艾弗森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他在这场比赛中总共上场了43分钟，为76人队贡献了42分，8个篮板外加6次助攻，表现无可挑剔。“这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赛。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集中全部精力，投入到即将开始的季后赛中去。”

“哎，阿伦，在这场比赛之后，你的上场时间和抢断都在联盟的排行榜上铁定位居榜首，你有什么感想呢？”一位记者追问。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啊。我不关心个人数据，球队的利益才是我心中第一位的。”说完后，艾弗森再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即抱起了自己两个可爱的小宝贝，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了。

他还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做到什么就说什么，说了什么就兑现什么，没有半点的矫情，就这么自自然然，洒洒脱脱地生活着。但也正是这种率性的生活方式，才为他博得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无尽荣耀。

2“阿伦·艾弗森是联盟历史上最伟大的篮球巨星之一。”所有视艾弗森为自己第一偶像的球迷们都会发表类似这样的宣言。在这批数量相当庞大的疯狂追随者们的心目中，艾弗森不仅仅是NBA最出色的球员，他还可算得上是上一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球星之一。这批忠实的艾弗森球迷并不在乎他到底曾经拿过几次“得分王”桂冠的头衔，也不在乎他是否能够博得奥运选拔委员会那批老古董们的垂青，更不在乎他究竟在全队训练课上迟到过几次，他们只在乎的是他那特立独行的个性，永不言败的信念和誓不低头的英雄气概。对于这些球迷们来说，艾弗森早已用他自身的信念，力量以及蔑视一切世俗的眼神将篮球这一无任何生命意义的物体赋予了人性化的一面，而这种巨大的影响力也是其他任何球员都无法取代艾弗森在球迷心目中重要地位的根本原因所在。

根据美国人口普查机构的调查结果显示，贫困人口的比率在美国仍占总人口的12%左右。在美国黑人聚集的社区内，贫困人口的比率更是接近于23%。由于美国的失业比率近些年来始终在11%左右，据调查资料显示政府每年用于救济贫困人口的资金比十年前足足提高了19个百分点。在黑人社区内，只有6%的孩子进入大学继续学业深造，更多的孩子们由于单亲家庭日益增多的关系(多由母亲一人抚养)饥饱尚且成问题，家里哪还有更多的闲钱供他们上学读书呢？这是一个既无奈又现实的社会问题。

为什么我们会突然从篮球转向社会问题？很简单，因为在篮球和社会问题这两者之中存在着一个相当隐秘的连带关系，那就是：对于那些渴望抓住一线生机逃离贫困边线的穷人们来说，从事体育运动是出人头地的最快捷途径了。在这种情况下，篮球就不再是年轻人在闲暇时光打发时间的娱乐品了。小孩子们刚接触篮球也许只是为了玩耍，可是随着他们年龄的日益增大，他们已不再带着单纯的目光去看待手中这个圆圆滚滚的物体。在他们的眼中，它是无数少年们梦想逃离贫困生活的筹码；它是步入美国上流社会的阶梯；它也是让学校里那些赚取微薄薪金的穷教师们不再对你吆五喝六、横眉冷对，同时也让同学们对你刮目相看、顶礼膜拜的重要资本。

“我相信许多仍在美国底层社会苦苦奋斗的人们，都会真正地明白我是经过多少艰辛磨难才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那些球迷们在我当初曾经生长奋斗过的地方生活着，他们能够体会到我在这个过程中的苦楚辛酸，所以他们也就对我，对我的比赛格外地尊重。”艾弗森深有感触地说，“我也同样尊重他们，我是从那里走过来的，我知道在贫民窟里生活的不易。我希望他们能够从我身上看到那种永不言败的生活信念，这对于他们今后的工作生活都是大有裨益的。我得承认，我是个幸运儿。”

3生长在维吉尼亚贫民窟的艾弗森给人的感觉很特别。他的许多死忠球迷都表示自己并不想模仿他些什么，因为他们觉得他们自己就是阿伦·艾弗森，艾弗森就是他们的兄弟、孩子或他们最好的朋友。他们亲近他，宠爱他，将他视作自己家里的一分子。当艾弗森因私藏枪械之罪被美国警方拘捕时，他的球迷们不以为然。他们是袒护艾弗森的。在他们的观念中，艾弗森只是出于安全起见才会随身携带枪械的，这在美国富人中是件相当常见的事情，美国警方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但他们在怨恨警察之余，又在骨子里惧怕这些身穿制服的家伙。在他们看来，有的人犯罪确实是因为他们有罪，可有的人仅仅是警察认为他们有罪，就被莫须有地扣上了一顶犯罪的大帽子。因此，当艾弗森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毫不掩饰地表示自己其实很害怕警察时，他们也深有同感。

类似的现象同样在那次轰动全美的艾弗森持枪恐吓事件中出现过。当无数艾弗森球迷身着“释放艾弗森”字样的T恤站在警局门口示威游行时，仍有极个别脑袋秀逗的记者追着询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愚蠢。这些记者们就是不明白球迷们与艾弗森那种自家兄弟感同身受的心境，而球迷们的这种做法也同样遭到了那些所谓的“社会正义人士”的极度抨击。曾有人预言艾弗森将会在球迷与“社会正义人士”的意见分歧夹缝中得到更为良好的职业发展机遇，但他自己却并不赞同这种观点。

“从我进入联盟的第一天开始，围绕着我所产生的种种负面舆论就从未停息过，现在我已经很习惯应付这一切了。”艾弗森从容地说，“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保持自己良好的赛场竞技状态，同时还要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我从来就不认为那些负面舆论可以帮助我获得更好的职业发展，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不影响我在联盟的发展前途，我就已经很谢天谢地了，更别说帮我什么忙了。”稍稍停顿了一下，艾弗森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也正因如此，忠诚对我来说就显得格外重要。我向我关心爱护的人们表达着我对他们的忠诚，我向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关心我的人们同样表达着我的忠诚，而我也同样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他们对我的忠诚。如果更多的人能够具备这种品质的话，我相信世界要比现在看上去更加美丽可爱的多，相信我，这是我的实话。”

当你走在美国的大街上时，依然有三三两两身穿艾弗森球衣走在街上的招摇少年；当你走入美国任何一家体育用品商店时，都能看到有关76人队3号的商品；当你走入全美大中学生的任何一个宿舍时，你很难看不到挂于墙壁两侧的艾弗森大幅招贴画。当年，一家锐步专卖店在费城正式开业当天，竟然有众多打扮成艾弗森模样的少年趋之若鹜地赶来，只为购买偶像代言的锐步运动鞋，那种壮观的场景就像是一场艾弗森模仿秀。

新泽西大学的运动心理学家卢斯·哈尔博士认为，这种“艾弗森风潮”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社会跟风理论”。“人们总是喜欢模仿自己偶像的言谈举止，穿衣打扮，这是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能够有朝一日取得跟自己偶像同样的社会成就。”哈尔博士这样解释道，“艾弗森是一名极有影响力的篮球运动员。他显赫的社会地位和在赛场上的成功表现注定牢牢地吸引了人们注目的视线，因此人们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些发现与启迪，为自己未来的道路确定一个奋斗的方向。艾弗森只是一个普通的黑人，他的个子不是很高，学问不是很大，出身不是很尊贵，但他却有着常人无可比拟的超强的自信心，这为他赢得了他在今日赛场上的卓越成就。人们从他的身上发现了创业的奇迹，明白了黑人通过自己的奋斗同样可以闯出一番天下的道理，他们渴望类似这样的奇迹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阿伦·艾弗森就这样创造了一个崭新的时代。在这个标榜自我的时代中，你就是你，你无需在别人的眼色下小心翼翼地行事，你无需强迫自己接受社会大众的普遍理论，你无需要求自己按照平常人的打扮那样穿衣戴帽，反其道而行之，不按牌理出牌才是新新人类的做事法则。像飞人乔丹和魔术师约翰逊那样循规蹈矩的老人物早已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标准，勇于创造人生，活出真实自我的崭新人士才是他们的心中天神，而艾弗森就是这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俘获了这群躁动不安的年轻人的心。

“对我来说，阿伦始终是最好的。别看他在赛场上的个子要比其他球员矮上很多，可他从来不会因此而对别人怀有任何畏惧之色。他从来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只知道勇往无前地向自己的目标前进，即使跌倒了，他也会爬起来继续向前冲。他看上去总是那么与众不同，这也是我那么喜欢他的原因。”正在费城一家露天篮球馆里打球的贾瓦恩·安德森这样充满敬慕之情地描述着他心中的英雄。这位年仅13岁的少年正在模仿着自己的偶像在球场上与一群比他高上足有一头的大家伙们左冲右突。“还有啊，他还娶了一位漂亮的黑人妻子。”在场边观战的一位面目清秀的黑人小姑娘这样附和道，身边的小伙伴们都相当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黑人球员在成名之后常常会娶上一位白人或西班牙姑娘，可艾弗森却并没有这么做啊。”

5只要是看过阿伦·艾弗森赛场表演的人，一定会为他那如鬼魅般的奇快身手和即兴表演的赛场绝技而赞叹倾倒不已。同样身为后卫的拜伦·戴维斯认为，艾弗森是联盟中最难防守的后卫之一。快攻时的他简直就是一位闪电杀手，不管是一对一，还是一对二，只要让他比你在赛场上抢先一步，你剩下要做的事情就只能是对他采取犯规动作了。在艾弗森的76人岁月中，他的上场时间始终在联盟位列前茅，个子矮小的他每天都要竭尽全力地在赛场上卖力狂奔，这真不是常人所能坚持下来的事情。39%的投篮命中率听上去似乎是低得可怜，但你有没有仔细看过艾弗森在赛场上的表演呢？说来也许你不会相信，身高只有1.83米的他却有1.96米的臂展，因此当你在赛场上看到许多比艾弗森人高马大的家伙却还要颇为费力地跳起封盖他的投篮时，就会觉得这幅场景真的令人感觉相当好笑。你一定也会对他会成为抢断王感到颇为意外吧？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位在76人队历史抢断排行榜上位列第二位的家伙(除此之外，他的得分数和三分命中数都排在76人历史榜首，助攻数和罚球命中数排第二)，总是可以凭借自己那双常人难比的长臂巧妙地从对方后卫手中抄截掉传球，而他在赛场上无与伦比的跑动速度也可以帮助他在盯防住自己看管的那个对手的同时，将防守范围扩大到身边的其他对手活动区域去。当然，最令球迷们念念不忘地就是被称作艾弗森绝活之一，独步武林的胯下运球绝技了。

“我曾经在走访许多高中篮球比赛时发现，所有在赛场上比赛的孩子们最津津乐道谈论的就是如何让自己的胯下运球练到艾弗森那样炉火纯青的最高境界。”《费城讲坛报》负责专门报道76人队版面的资深记者唐纳尔德·亨特(Donald Hunt)这样描绘道，“还有一次去观摩高中篮球训练课时，孩子们在接近一半的比赛时间里几乎都是在练习胯下运球动作。没有别的，只有运球练习！孩子们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练习着，其中还真有一个孩子模仿得有些相像了，但也只是相像而已。艾弗森就是一个时尚风向指标。在那个年代，所有的孩子们都像他那样佩戴着头箍，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短裤，梳着和他一样的垄沟头。在艾弗森之前，还没有哪名球员能够拥有和他相同的市场号召力。”

5艾弗森就这样继续以自己的方式影响着他的球迷们，而他自己对此也相当心知肚明。“我想球迷们之所以喜欢我，在很大程度上是缘于我的篮球技艺。”阿伦这样低调地说着，“人们看到像我这样一个个子矮小的家伙每天在赛场上卖力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对我的工作态度表示出了由衷的尊重。”

人们喜欢他。我们可以看到妈妈怀抱穿着后背上印有他的名字的婴儿运动服的宝宝前来观看他的比赛；我们也可以看到坐在前两排的忠实球迷冲着那些不知死活的前来进犯者疯狂叫嚣着：“滚出去，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混蛋，阿伦不是好欺负的。”但这也仅仅是一种简单意义上的喜欢，这并不是爱。当媒体为看到艾弗森因失利而流下的伤心泪水疯狂炒作时，当球迷仅仅是为了拥有向亲朋好友们炫耀的谈资而观看艾弗森的比赛时，我们只能说，他们对艾弗森仅仅是喜欢，并不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护。但这又何妨呢？喜欢也好，喜欢也好，深爱也罢，我们必须要面对的一个社会现实就是：阿伦·艾弗森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一个形象的标志。

而对于这种无法推卸的荣誉，艾弗森则坦然表示他不会在球迷们的爱戴热潮中迷失自己的。“我还是我，我还会一如既往地做那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球迷们还将我视作前进的榜样，只要我还可以对球迷的生活产生一些积极向上的影响力，只要他们还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继续鼓励鞭策他们。这就是我做人的最大奋斗目标。”

在今年夏天举行的“BIG3元老联赛”中，艾弗森是球迷们最关注的焦点人物，而他打的上场时间并不算多，可即使他以教练的身份坐在场边，球迷们也非常满足了。可天生就拥有“新闻体质”的艾弗森还是成为了话题制造者，他甚至连现场都不去了，这下子他的支持者伤心了，对艾弗森的口诛笔伐再次见诸网络，幸亏艾弗森很快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第一时间出面道了歉，否则的话全美各大报纸的体育新闻头条又将是千篇一律的“这都是阿伦·艾弗森的错”的醒目标题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艾弗森的球迷们仍将痴心不改地喜欢着他，并将继续一如既往地保持下去，直到他从他们的眼中彻底消失。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对于阿伦·艾弗森，我们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