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工业题材小说的发展状况与艺术特征

于文夫

网络工业题材小说的发展状况与艺术特征

于文夫

工业化问题是中国现代社会发展的重要问题，是中国经济、政治和文化现代化发展的重要引擎和动力，伴随着中国工业化的蓬勃发展，中国现代工业文学也蓬勃兴起，二者呈现出互相并生、互为呈现的发展局面。网络工业小说的出现与发展丰富了中国现代工业文学的艺术表现形式和母题领域，从大众化和平民化的视角映射中国工业现代性转型过程中的工业面貌与人文追求，并用网络文学特有的幻想元素对中国工业未来进行艺术化的展望，这些作品紧扣中国崛起和工匠精魂的核心主题，爱国性和民族自豪感成为其重要的情感特性。以上种种，都使网络工业题材小说成为网络文学中的一支清流，成为工业小说和网络小说的双重变种，具有重要的审美价值。

一、网络工业题材小说的整体发展状况

从近些年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发展的整体情况看，并没有脱离以往工业文学的叙事结构和价值追求而单独存在，它是在工业小说的基础上衍生并发展起来的。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和传统工业文学的发展陷入瓶颈不同，而是呈现出如下的新态势：

一是网络工业小说数量呈现出增长的态势。从2012—2016年网络工业小说发展情况来看，网络工业小说的数量增加,整体发展稳中有升，这体现出其始终受到读者的重视和关注。在市场化的网络文学中逐渐增高的阅读份额，年创作数量的新高都说明越来越多的作者在创作过程中选择工业题材。同时，网络工业题材小说的篇幅长度要远远大于传统的工业题材小说，体现出对传统的工业文学表现方式的突破，这些新作品有足够的篇幅去展示小说中工业环境的全貌和塑造众多的工业角色，着重探索具有丰富知识和超前技能的现代人在不同的时空和环境中的变化与成长，环境的丰富性和人性的多元呈现成为这些小说新的亮点，具有鲜明进化型的表征。

表一 2012—2016年网络工业题材小说数量情况图

表二 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字数和篇数统计表

二是题材表现愈发创新变化。和传统的工业小说以现实时间和历史事件为线索的叙事模式所不同的是，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在微观题材方面求新求变，注重时间的交错性和人物形象的现代感，往往可以架空历史与时间而独立存在。主人公多是可以随意地穿越时间，改变历史，以用新奇视角来展示不同阶段、不同层面的工业状况，这种自由度是网络小说特有的。在幻想世界这个相对自由的空间里，出现了工业和玄幻、奇幻和科幻等不同题材的花式结合，这种多样化的手段既丰富了小说的表现领域和想象的空间，同时也使工业小说从传统的工业文学小说主题中挣脱出来，避免了机械迎合主旋律或是生硬的时代模范塑造。此外，网络工业题材小说与幻想的结合丰富了小说的表现领域，使读者特别是低龄段读者更愿意阅读和认同，这有利于小说中蕴含的爱国意识和工业精神有效的传递，体现出新的时代特性和传播特性。

表三 网络工业题材小说主题分类统计表

三是网络工业小说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从网络工业小说总推荐和总点击次数统计表可以看出，网络工业小说在网上的关注度很高，如小说《工业霸主》，其总推荐达到41.01万次，而其总点击次数更是高达684.12万次，这样高度的关注在传统的工业小说发展中是不可想象的。几十万次的推荐次数也说明网络创作和传播方式对传统工业小说的优势，这对于新媒体时代传统工业文学的改良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表四 网络工业题材小说总推荐和总点击次数统计表

二、网络工业题材小说的时代主题

（一）工业想象的多元呈现

时代发展是文学发展的基础和土壤，文学是时代的记录着和承载者。而从近年来网络工业题材小说的发展情况看，其突破了传统工业题材小说的叙事模式，借助于网络创作形式的开放性和幻想文学的超现实性，在根植于中国工业现实的同时，多层次对中国近现代工业的发展进行了深入的展示和想象的重组，并运用幻想的手段进行错位时空的游走，全时空的关注中国工业化的方方面面。从统计表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这些代表性的网络工业小说中涉及到了中国古代和近代工业发展的各个主要节点，并详细介绍了当时工业背景和其对于工业跨越式发展的积极作用。从时代背景看，网络工业题材小说重点还是放在了中国近现代社会和工业发展的重要过渡期和关键期，同时在建筑制造和工业产品制造等领域全景地展示了中国发展的现实情况和趋势所在，同时在呈现中国工业化进程之余，不乏预测性的历史性的关注与思考。和以猎奇和玄幻为代表的“爽文”完全不同，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在全景地展示中国现代社会面貌的同时具备了先天的时代自觉性，正如蒋子龙在《塑造创业者的形象》一文中指出：“文学是时代的镜子，时代是文学的脉搏……作家要对一代人的生活和命运负责，严肃地、勇敢地阐明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和困难。在人物与现实生活的冲突中，细心探索和把握住人物的性格。”这种文学情感和艺术创作自觉使其在文学和文学创作主体上具有特殊价值，实现了对文学本质和社会功用积极的探讨和认识，并切实地促进了网络文学健康性发展。小说在艺术上同步实现了对中国工业现实的依附和超脱，具有重要的实验意义。

表五 网络工业题材小说中工业发展阶段和主要工业领域展示统计表

（二）工业化逻辑的艺术展示

从现实层面看，技术是工业发展的重要支撑，是推动工业发展的核心力量，小说之中作者对于技术特别是尖端、超前的技术描写浓墨重彩，技术描写成为核心情节是对工业化逻辑的艺术展示。在网络工业小说中在不同的时空中工业技术可以实现自由的组合和展示，随着小说时空背景的不同，架空先进的技术不停涌现，技术要素成为小说的情节发展的核心动因。在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工业中国》中，小说主人公秦铠穿越回了清朝，秦铠发现清代工业的落后是中国受外国欺凌的最主要原因，在这个重要的时代节点上，秦铠承担起了振兴中国近代工业的责任。秦铠凭借中国在22世纪的重要科技成果——植入式光脑，从改造机床和工业技术入手，成功建造了全机械的磨床和镗床，并结合中国九十年代工业发展中的自主创新经验，成功建造了大功率的气锤、300吨的水压机和由高碳钢制造的复合多层装甲，进一步研制出世界上最大的龙骨钢材，并成功应用到船舶的建设中，书中还不厌其烦地详述他在铁甲舰上装备了高科技重炮的过程，用大量的篇幅说明如何改造MP18冲锋枪使其射击精度大幅提高。在小说的结尾，中国的工业和国力迅速崛起，一改之前贫穷和被侵略的命运，成为了一个工业和技术强国。艺术化处理上注重于人们对于技术的极端推崇甚至是偏执的追求，技术进步与科学发明在工业发展方面超现实的促进作用，也使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在阅读快感方面具有了网络“爽文”的特征。当然，透过技术的创新让国家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表现出爱国主义情怀的崇高追求，这也使网络工业小说在网文层面实现了艺术和价值的升华。

三、网络工业题材小说的人物形象意蕴

为中国现代工业化发展服务，这是中国现代工业文学主旋律与核心内容。但是随着社会发展和新媒体时代的到来，政治对文学的规训逐渐放松，文学创作自由开放逐渐显现出来，而网络小说创作的种种推陈出新正是这种自由开放的集中体现。但是和一般的网络文学运用穿越、言情和玄幻等方式来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和过度想象引起的审美快感所不同，网络工业题材小说并没有因为创作方式、传播介质等要素的改变而成为单纯的网络“爽文”，尤其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和传统工业题材小说中一样，工人形象的整体精神面貌仍然是正面的，具有阶级自豪感和现代化先进性。不同的是，网络工业题材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具有鲜明的幻想性，通过虚构视角来观察和展示当时工业发展的整体情况，并且用这些架空历史中的人物来展示超越时代和现实的理想蓝图。作为以塑造人物形象为首要任务的小说文体，这类小说中的新工业人形象与传统工业小说塑造的“高大全”的英模、锐意改革的开拓者形象、失意的下岗者不同，而往往是罔顾生活利害的技术掌控者和大国工匠，带有浓厚的自我意识，言语思想符合当下新新人类的时代特征。但是，作为网文时代的小说人物，这些人物并未因面貌贴近生活失重，其核心特质又与传统工业人物有所重合，即中国的工匠精神和工业精魂，这些形象的存在重拾了中国建国之初工业文学中的红色内涵、中国工业积极向上的原始风貌，反映出当代平民视角下中国大众的工业文化重构期许。

例如小说《超级工业强国》中，赵卫国是象牙塔塔尖燕大的天之骄子，但是在名不见经传的河东省黄州市机械厂担任技术员，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能力，是工厂事业发展的“局外人”，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如孙勇等人也是怀才不遇的工厂边缘人。后来，经过他们的努力和创新，使濒临破产的厂子起死回生，甚至成为了世界级的超级工厂。这些工业人成功的故事模式都不再是以前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大生产的集体主义英雄视角，而是以个体视角下个人发展成功为动因起点，同步兼顾集体主义与个体主义叙事的营构。

网络文学视角向平民化和大众化的转变并没有使这类小说的主题意蕴变得鄙俗，这种视角的“下移”没有从深层次削弱小说塑造人物的崇高美，小说塑造工匠英雄的同时，也把他们打造成国家现代工业化发展的记录者和思考者。如在《智能工业帝国》中，虽然中国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之一，机床使用量已成为世界之最，可是高端的技术却被外国操控，而此时从未来世界穿越到当时的云飞在一个破旧的小工厂，想着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知识改变中国的国家高端机床市场被外国垄断的局面。实现梦想之路困难重重，机床要么磨损失灵或是运转不良，自主研发创新的初衷被金钱和现实踩在脚下，研发配套资金需要争取，高端操作人才极度匮乏，但是他凭借对于后世各种数控机床的熟悉，潜心研究各项技术，克服了配套资源从零开始的尴尬处境，让小工厂发展成为国内的行业巨擎。和得到国内行业的领头地位相比，让主人公所看重的是他们突破了国外在机床制造和精度控制等方面的技术垄断，提振了民族工业自信。虽然这本小说空想意趣浓厚，可是从工匠创新和工人创业的小角度切入反映中国工人爱国精神风貌的主题意蕴实际上与主流工业文学有高度的契合，同样是对国家和民族工业整体发展主旋律的弘扬与歌颂，这就使网络工业题材小说中的工人主人公形象，相比同时其他网络文学中的“玛丽苏”“龙傲天”们，呈现出“清水出芙蓉”的精神特质和美学追求。他们身上可以找回断裂的时代英雄，实现了传统工人英雄的精神回归和艺术回归，这对于中国现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艺术实践和网络小说的高雅化发展有积极意义。

韩毓海在谈到工业小说创作时说：“必须怀抱着对‘无法确定其存在’的存在的高度的敏感，同时必须竭尽全力一定要将‘永远无法实现的东西’在文本中‘实现’，并竭尽全力去完成。”网络工业小说在近些年呈现出的蓬勃发展的态势，在现实环境和幻想空间交错中对中国工业化进程进行了全景式的关注，并颇有开放试验意义。这种文学实践实现了工业要素和人文特性的二元互动，包含着对中国工业化和现代化建设的深层体验与长远思考，这也是网络工业小说不同于一般意义上以言情、魔幻等为主题的网络小说最重要的艺术价值，也体现着中国网络写手的文学自信和责任担当。 在这个网络深刻影响文学创作的时代，我们不仅要关注文学创作的形式变化、文学文本的传播方式，更要时刻关注文学写作行为之于社会的积极影响。

注释：

①蒋子龙：《塑造创业者的形象》，《新港》，1979年，第12期。

②韩毓海：《狂飙为我从天落——为〈那儿〉写作》，《文艺理论与批评》，2005年，第2期。

本文系吉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吉林振兴与工业文化遗产开发利用研究”（批准号2016A4）研究成果。

于文夫 东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