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静霆
那时候在大学生连,她是炊事班长,管做饭;我是烧锅炉的伙夫,管烧水。夫唱妇随……
那时候,她会从十几里外抱一块黄土回来,让我捏泥人儿。当多姿多彩的小生灵在我的手里拈转诞生时,她暖暖地笑了……
那时候,我写了两本自己称之为“诗”的东西。她陪我坐在大学生连猪圈前边的木堆上,听我像疯子似地朗诵……
那时候,我们俩一块儿手抄《管弦乐配器法》《民族调式及和声》等书籍,一块儿做和声作业……
1973年我被分配到北京军区炮兵部队做干事,被强扭着告别了音乐,开始向文学创作这条坎坷的路开拓。1974年,我的一篇習作发表在天津的《革命接班人》杂志上,不久被指责是《三上桃峰》的姐妹篇。天津方面派了两位专案人员驰骋而来,我所在的机关领导惊惶不已,抽调专人联合对我进行审查。我完全被打懵了。昼夜之间唇起燎泡,口不能言,两目生泪。她寸步不离我之左右,安抚我,劝导我。她显示出了她的力量,挨门挨户地去讨还我借出去的书,如《复活》《红与黑》《罪与罚》之类,免得因为“贩卖精神产品”而加重我的罪责。她还给我买了一条牡丹烟。“我不会抽烟。”
“听说抽烟能解闷儿。抽吧,不难学。”
我被烟呛得直咳嗽。起初是一周一包,然后是一天一包,现在是一天近两包。现在她出尔反尔,一面劝我戒掉,一面尽可能给我买好烟。这就是女人的心!我终于在缭绕的烟雾中挨过了受苦受难的时光。当我成为了一名作家,艰难地爬格子爬到如今,竟已被袅袅的烟雾熏得白发杂陈。她付出了多少艰辛?我有多少对不起她的地方?
一次我出差在外,她在给我的信中说:“我嫉妒那些漂亮的姑娘们,我只要一看到白头发就会很伤心。我们都老了。我以后不管你叫‘老头子了,把人都叫老了……”
不!亲爱的,你不老!爱情是不会老的,我们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