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宁
金色长杆大碗唢呐音色明亮,热烈奔放,舒展沉稳;厚铜圆板锤打而成的锣面正中凸出馒头状,低音浑厚,高音挺拔;小巧玲珑的棍子敲打着小扁鼓,时高时低,时快时慢,铿锵有力,渗透着雄健的阳刚之气;一对锃亮的小镲,毫不落后,节奏清晰,高低分明,张扬着激越大地的气势。
一声长号,穿出沟壑,越过山梁,在空旷无边的黄土高原上激昂回荡,其声粗犷豪放,让人心扉跌宕。
这就是让你听着如痴如醉、倾倒折服、终生难忘的子长唢呐。欢快时如火如荼,悲凉时如诉如泣。长杆大碗唢呐吹出世相百态,各种配乐器打出万千世界。子长,这块神奇厚重的土地也因此而闻名中外。
这块历史悠久的土地上,唢呐手世世代代演绎着人们的悲喜之事,成为人们的精神依托。在唢呐声中,悲痛的人们送走逝去的至亲;也是唢呐声,把这块热土上的男女迎送到洞房;还是在唢呐声中,人们给他人送锦旗,庆祝儿女满月、乔迁新居……独特的声音回荡在古老的子长大地,滋润着27万人口的心田。这是子长儿女对生活的感悟,生命的热爱,命运的追求。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在这如乳汁似甘露的声音中,在这看似散漫的唢呐声中,融汇了一代又一代子长人的心声。这代表全子长人的声音,在黄土高原的千山万壑之中,把素有红都和将军县之美誉的子长推向了世界。
陕北唢呐出名,是因子长唢呐吹出了名气。子长唢呐通常由双人演奏,小鼓、锣、小镲三种打击乐为伴奏乐器,吹奏基本上遵循慢起、中续、快结尾的规律。每一件乐器都声音洪亮,吹起来红火热闹,曲调委婉动听;听起来粗犷、奔放、热烈、明快,刚柔相济。子长唢呐把生活的赞歌化作了或激越或舒缓的旋律,不知道触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沧海桑田,时光变迁,这种浸染着浓浓黄土味的乐器在吹了几个世纪之后,不仅响遍了陕北,而且走出了国门,像一朵盛开在北洼地里最为鲜艳的山丹丹花,从街头、院落的自由演奏一跃走上典雅的大舞台。
现在的子长唢呐班,不再只有男人,一定有男有女,人员也由以往的5人发展到10人左右;全县从事唢呐吹奏的人也由原来的100余人增加到几千人;从前,唢呐手通常是一字不识的庄户汉子,如今已经有初中或更高文化水平的科班生;艺人们在演奏方式上也不断创新,融入了现代舞蹈、西洋乐器,使子长唢呐更加活跃,听起来更婉转动听。
过去,吹奏唢呐只是养家糊口的行当,被人瞧不起,人们吃饭时不与唢呐艺人同席,不嫁娶唢呐手。而如今,唢呐手已成为备受人们青睐的香饽饽。在红白事上,唢呐班一改人数少乐器单的传统,人员增加,乐器也有变化。遇到重大活动或庆典,几百杆唢呐仰天长鸣,氣贯长虹,声震苍穹,势如排山倒海,声若万马奔腾。突然一个转调,犹如万人伏地聆听,舒展平坦,风平浪静。大起大落的转调把太阳与月亮彻底征服,让人分不出昼与夜,难辨天与地。
子长唢呐,变的是形式,不变的是浸透骨髓的民族情,不变的是令人魂牵梦绕的黄土味。来子长吧,你能随时随地看到吹奏着的大碗长杆唢呐,时而豪迈,时而柔情,时而细腻,时而稳健。
子长唢呐,谁听谁醉,谁看谁迷。
选自《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