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陈卫衡教授谈股骨头坏死的防治

文并摄影/本刊记者 陈德生

名医陈卫衡教授谈股骨头坏死的防治

文并摄影/本刊记者 陈德生

股骨头坏死，一种骨科病变，严重地危害着人们的健康，是人类健康的大敌，其中老年人的患病人数逐渐增加，给老年人的身心带来极大的痛苦，所以，必须认真对待，科学防治。有鉴于此，记者日前专程赴京，采访了我国著名骨科专家陈卫衡教授，请他谈了股骨头坏死的防治知识。

陈教授是长寿杂志的良师益友。早在2010年8月，记者就曾经采访过他，那次请他谈的是骨关节炎的防治，给了读者以宝贵的指导和启迪。近年来，有不少读者来信来电，谈及股骨头坏死一病，希望本刊能采访到知名专家，讲一讲对此病的防治。记者知道陈教授对此病研究颇深，故与陈教授进行了联系，说明采访意图。陈教授非常热情，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受了采访，详细向记者讲授了股骨头坏死的相关知识，并回答了记者的提问。

陈教授首先谈了股骨头的生理解剖特点，他说，股骨头位于骨盆下方，形状如同一个乒乓球，又好似一般圆形图章的把柄，有4～5厘米直径大小，左右对称各一块，它和髋臼一起，组成了髋关节。髋臼是圆凹状，形似小碗；两个股骨头好像两个圆“榫”，正好插在髋臼里面，和髋臼配合，起到支撑上体的作用。股骨头是人体非常重要的骨骼，人的行走、活动、劳动都要依靠股骨头的支撑功能和作用，例如我们平时走路，有一半的时间要把上身的重量压在一侧的股骨头支撑点上，靠股骨头的一小部分来支撑上体的重量。股骨头的这种生理位置决定了它具有承重量大、活动量也大的特点，所以也是最容易受损伤的部位。陈教授在介绍股骨头的时候，拿出了一套髋关节的标本让记者看，使记者对股骨头立刻有了直观的认识。

谈到股骨头坏死的概况，陈教授说，股骨头坏死是由于某些原因（后面详述），导致它里面空了，像破墙壁一样有大洞了，因而变形、塌陷，呈进行性发展，速度很快。但它和骨质疏松不一样。骨质疏松是指全身骨骼的骨密度和骨质量下降、骨微结构破坏、骨脆性增加、从而容易发生骨折的全身性骨病；而股骨头坏死只是局部的空洞、塌陷，与全身性骨骼情况关系不大。把这二者加以区分，对我们更好地理解股骨头坏死的性质有很大帮助。据统计，股骨头坏死的发病率为万分之八，我国大约有700到1000万患者，每年还新增20万，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还有一个数据告诉我们，在股骨头坏死患者人群中，有80%的人会发展成股骨头塌陷；在股骨头塌陷患者中，有80%的人需要置换关节。此病致残率很高，患者劳动能力丧失或减弱，且迁延难愈，非常痛苦，所以有人把股骨头坏死叫“不死的癌症”。

谈到股骨头坏死的机理及病因，陈教授说，导致股骨头坏死的机理是该处缺血。缺血有多种原因，例如骨折会造成缺血，这好理解。股骨颈骨折，血管损伤，血液供应肯定不足，导致缺血，就容易发生股骨头坏死。这是造成股骨头坏死的第一个原因，这种情况老年人比较多，老龄化社会老年人摔跤是常见情况。所以，预防老人摔跤，是预防股骨头坏死的重要措施。但是目前由于医学水平的提高、治疗技术的改进，由股骨颈骨折造成的股骨头坏死比例反而在减少。造成股骨头缺血还有另外两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一是使用激素，一是长期饮酒。

先说使用激素。许多带有“松”字的药都是激素，如地塞米松、可的松、泼尼松等，它们属于同一类药物——糖皮质激素。糖皮质激素具有抗炎、抗毒素、抗休克、退热、刺激骨髓造血功能等作用，在临床上有着广泛的应用。但激素类药物一直以来都备受争议，因它有巨大的副作用，其中一个副作用就是如果长期超生理剂量地服用，就可造成股骨头坏死。激素的使用有两种情况：一类是得了必须用激素的病，例如红斑狼疮、肾病、白血病，还有2003年的SARS等，患者必须用激素，特别是在病情最凶险的时候不使用就会加重病情或有生命危险，不得不用。这类情况下使用此类药物时，一定要严格控制剂量和疗程，密切注意它的副作用。还有一类是属于盲目用药，滥用激素，这种情况在乡村环境出现得较多。他们对医药知识不甚了解，不知道激素的副作用，以为激素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头痛用、嗓子疼用、感冒也用，结果造成股骨头坏死。这种情况以年轻人居多，20多岁到40多岁是绝大多数，非常可惜。所以，我们应该经常向公众普及这方面的知识，让大家对这类药有所警觉，不盲目使用。

再说喝酒。一个人如果每天喝酒特别是过量饮酒，就容易导致股骨头缺血、坏死。这在临床上也能得到证实。其中喝白酒者有，喝红酒者有，甚至喝啤酒者也有，原因是酒精在体内积蓄太多、时间太长，就容易得此病。这种情况，患者的酒龄大多在5年以上。我们都知道喝酒容易造成脂肪肝、酒精肝、胃溃疡，但很少有人知道喝酒也容易造成股骨头坏死。由于这个原因导致的本病，50岁到60多岁的中老年人居多。

陈教授解释说，并非所有使用激素和喝酒的人都会得股骨头坏死。人的体质差异很大，敏感度不一样，这中间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得，另外的三分之二的人没有得。那么，同样的使用激素和喝酒，为什么这部分人得而另外部分人不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些东西没搞清楚，这也正是医学研究的热门。不过，使用激素和长期喝酒是股骨头坏死的重要诱因，这一点已经有定论。所以，人们不要有侥幸心理。

陈教授说，股骨头坏死除了成年人以外，儿童也有罹患者。不过，儿童患股骨头坏死的机制和成年人不一样，其原因主要有两种：外伤和滑膜炎。因儿童不是本刊的读者对象，故在这里只简单提及一下。

谈到股骨头坏死的症状及诊断，陈教授说，此病比较隐匿，临床表现没有特异性，再加上不像骨关节炎、腰椎病那样多见，故误诊率比较高，无论是医生还是患者，都很少往这上想。不过，此病的症状还是明显的，比如髋关节疼痛、下蹲不能到位、走路跛行、活动受限等，活动受限最主要的表现是跷二郎腿跷不上来。患者有这几个表现，再加上刚才说的有骨折、使用激素、喝酒等诱因，就要提高警惕，朝这方向去考虑了。当然，对此病的最终结论要靠影像检查来确定，影像检查可以用X光片和核磁共振两种。X光片是看整个股骨头形态的，是宏观的，但不太精确，尤其是在疾病的早期甚至看不出来；而核磁共振比较精确，但它是微观的，只能看局部。所以两个诊断都需要做，它们有互补性，缺一不可，这样对照着看就不容易误诊了。

谈到股骨头坏死目前的治疗，陈教授说，大家都听说过股骨头关节置换，以为是治疗股骨头坏死唯一的办法。其实不然。股骨头关节置换要受很多条件的限制，有些患者即使病情很重，已经需要置换了，但由于年龄、经济条件等原因，也还是要慎重。一般地说，人工关节置换后较能保证使用的年限是15至20年，但是60岁以前我不主张做置换手术，尤其对于年轻患者来说，置换绝对不是首选。当然，70岁左右时需要置换的，我们就毫不犹豫地主张置换，因为按照中国人的平均寿命，这个岁数基本上就不需要换第二次了，而且年龄越大使用年限越长，因为他活动量小了，磨损也少。但是年轻患者就不然了，比如一个40岁的人置换股骨头关节，最长使用20年后还要做第二次置换、第三次置换……而每一次置换后的使用年限会越来越少，因为患者的骨质越来越差。即使60岁的患者置换，也比较尴尬：假如他使用20年后到80岁时又疼了，换是不换？不换，影响行动；换，年龄大了有很多禁忌。所以，我们对这些患者尽量推迟置换，采取分期达标的办法治疗。何谓“分期达标”？轻度者，即股骨头里面已有空洞，但尚未塌陷，我们就用服中药的方法，同时提示患者减少激素的使用量、限制饮酒，以预防股骨头坏死，降低该病的发生率。中度者，塌陷没超过4毫米，就用微创支撑、中药灌注等方法，抢救股骨头使之不继续塌陷和坏死，还是很有希望的。重度者，塌陷超过4毫米，原则上是做置换手术，但由于各种原因不适宜做手术的，尤其对较年轻者，我们也不提倡置换关节，而用保守治疗的方法帮助患者改善功能，缓解疼痛，提高生活质量；同时帮助患者努力修复自己的关节，多用一年是一年，推迟关节置换时间。股骨头坏死这种病，虽然叫“不死的癌症”，但它跟癌症是不一样的，它不会扩散，因此手术什么时候做关系不大，不用太积极。

谈到股骨头坏死的康复，陈教授说，许多人不重视康复，但这很重要。通过康复运动，可以减轻症状，为重新回归社会做积极的准备。现实中我们看到，有许多人确诊为股骨头坏死后，吓得不敢活动，整天卧床，这实际是早早就把身体的功能给废了。须知，得了此病后，活动量大当然不好，但不活动更不好。康复活动的原则是做一些不负重的锻炼。发病时期就在床上运动，方法是：仰卧，做双手抱腿、脚掌相抵向外撇腿这两个动作，再加上骑空车。运动量要适度，以减轻症状、保持功能为目标。注意：一定是在不负重下的运动锻炼。

谈到股骨头坏死的预防，陈教授说，对老年人而言，滥用激素的极少，喝酒和骨折是造成股骨头坏死最重要的两个诱因，所以，从这两点入手，预防就有了指南。喝酒，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切记不要每天喝大酒。关于骨折，在此多说两句。一个人老还是不老，跟年龄不完全是一回事，行动敏捷程度才是标志。如果外出有畏难情绪，就要小心了，说明身体在逐渐老化，就要避免摔伤。顺便说一句：70岁左右如果股骨颈骨折，就建议置换，一次解决骨折和坏死两个病。60岁左右的人股骨颈骨折，打钉子固定的这种，我们主张拄一年的拐，让血管再修复一下，对预防股骨头坏死有帮助。

最后陈教授特别强调和提醒：对于股骨颈骨折后打了钉子固定的，不要轻易取里面的钉子。现在一般的钉子材质都是钛合金的，很轻，不生锈，如果打得很结实，跟骨头形成一个整体，说明它在里面还起支撑作用，建议就不取了。须知，每个钉子的直径是7毫米，3个钉子就是21毫米，几乎占了整个股骨头的一半，好好的硬要取下来，会降低股骨头的支撑作用，对身体不利。当然若是钉子已经松动、与骨头脱离，或是患上了股骨头坏死的病，那就必须取出来了。

陈教授不愧是骨科大家，他对股骨头坏死的一番话，把此病剖析得淋漓尽致，既深刻又通俗，既严谨又简洁，如抽丝剥茧、深入浅出，让记者受益匪浅，遂实录之以飨读者，使大家对防范此病应该就有了明确的方向。

陈卫衡教授应诊时间：每周一上午为特需门诊，每周三上午、周四下午为知名专家门诊。应诊地点：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北京市朝阳区花家地街6号）骨关节科。

陈卫衡简介：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骨科主任，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医学博士。兼任中国中医药研究促进会骨伤科学分会主任委员，为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中华中医药学会科技之星、中医骨伤科学学科带头人、北京市中青年优秀医师、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获得者、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从事骨伤科疾病的临床、科研和教学工作30多年，擅长运用中西医结合方法治疗多种骨伤科疑难疾病，尤其在股骨头坏死、骨关节炎等疾病的诊治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近20年来围绕骨关节疑难病股骨头坏死进行了开拓性的基础研究和卓有成效的临床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