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 畅
收藏:在“还原”中添趣
□ 赵 畅
收藏,说到底是一种赓续护佑历史的行为。对于真正的收藏者而言,其之所以对收藏跃跃欲试、欲罢不能,除了有对物质价值的期望,更多的是为了“还原”附着在收藏品上那一个个曾经少为,乃至不为人知的动人故事,从而增添其文化附加值。随着包裹在藏品上的神秘面纱被层层剥离,故事被步步还原,真相被慢慢揭开,收藏者的兴趣也随之浓烈。
收藏就是这样,还原真相的过程既是不断学习、积累知识的过程,也是不断增长见识、增添乐趣的过程。实践告诉我们,“还原”是一种能力,“还原”的效果取决于“多读书、多留心、多视角、多追踪”的程度。
读书对于收藏的意义,当不言而喻。这不仅因为收藏者需要学习收藏知识,加快提升收藏能力,还因为有些藏品的故事就散落、隐藏在一些书籍的记载中。其实,对于藏品的解读,就像一场捉迷藏游戏,关键取决于你的读书积累,取决于你是否能为“还原”一件藏品的真相而“按图索骥”、苦苦探求。
参观过伦敦考古博物馆中的鲜亮绿釉小钱匣的人,对这只可能源自莎士比亚时代剧院的“票房”不免“想入非非”。这钱匣也印证了当时人们看戏的流程—“上面有个投币口,很像今天的猪仔储蓄罐,而出土的钱匣没有完整的,只有碎片,因为罐子拿到后台要被敲碎,取出的硬币收在一只大钱箱里,箱子则锁进密室。”而这正是英文“box-office”(票房)的形象注释。
此外,从剧院遗址发掘出的大量钱匣碎片以及果核、干果皮、蚌壳和一把有人不慎跌落的精巧锐利的铜柄果叉看,则更让人联想到当时剧院对社会各个阶层的吸引力之大。
《玉童子牧牛》清中期
假如你读过或正在读《莎士比亚的动荡世界》,你就能想见400多年前这位当时为环球剧院股东之一的莎翁,每天听闻散戏后敲碎钱匣的声音,是何等兴奋和惬意——须知道,从剧院分红可是其财富的主要来源,而这是否也是激励其源源不断地进行戏剧创作的动力之一呢?
并非每一件藏品都能立马找到真实答案、“还原”历史真相,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做个有心人。中国现代田野考古学的奠基者之一、殷墟考古发掘及学术研究全程参与者郭宝钧先生,对古玉的研究颇有见解。古玉器中有一种叫作“”的玉器,说文释“”为“以玉塞耳”。“塞耳”之义,自古说法不一。有的释名曰:“悬当耳旁,不欲使人妄听也,塞耳亦使人正听也。”更有解释作“为闭奸声”者。但“郭宝钧在研究中发现,中国古玉的演进,基本是由实用,而玩好,而礼仪化。止听闭奸声,是礼教大兴后之附会,古义决不如是”。
一次田野考古,因为遗址在山上,他得隙就在现场和衣小憩。但见泥地虫多,若不小心会侵入耳道,于是便“从废纸上撕下纸条,捏成小圆纸球塞在耳朵里”。受此启发,他突然悟及,那种叫作“”的玉器,“很可能就是古人住在泥屋里,为防虫子爬入耳道而发明的一种生活小用具”。郭宝钧如此生动“还原”古玉“”的真相和本义,自得益于他的“处处留心”。
有人考证,鲁迅先生写信用的笺纸逾170种。其中,1929年5月15日夜间,鲁迅给许广平写信所用的信笺就显得很特别:这是带有彩色图案的2张笺纸,上面分别画着枇杷和莲蓬。枇杷有3枚,两大一小;莲蓬有2只,其中的一只饱含着莲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是鲁迅先生信手为之的吗?
若要寻找答案,首先要学会比较,看他在信中对许广平的称呼与其它信件上有何变化。显然,在称呼上,这封信写得很别致,既不是过去开玩笑的“害马”“H·W”,也不是习惯上的“广平兄”,而是“乖姑!小刺猬!”其次,我们还要继续追踪。接读许广平1929年5月21日的回信和鲁迅此后的来信,其真相得以慢慢“还原”:枇杷是许广平日常喜爱吃的食物,而饱含着莲子的莲蓬则暗指当时许广平已经怀孕,鲁迅亲昵的称呼和精选的信笺这一细节,无疑透出了鲁迅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如此“还原”,终让我们发现曾经运用“投枪和匕首”的战士,除怒目圆睁、拍案而起之外,作为丈夫和准父亲的鲁迅也有着其敦厚温柔、和蔼可亲的一面,对于收藏者可谓是份极大的惊喜。
收藏必须“还原”,“还原”就是回归收藏、升华收藏。否则,只是为收而收、为藏而藏,这样的收藏便断无趣味。而没有趣味的收藏,则注定是走不远的,自古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