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宜尧
火车是一曲怀旧的音乐
文/朱宜尧
我经常站在我家的阳台,在繁星点点的深夜,望着灯火通明的编组场、一列列穿行而过的火车发呆。或者说更是享受这样的日子。
父亲的单位就在下面,几十年前还没这么繁华,外人也很容易到父亲工作的列检所。父亲的胃不好,我总是以送饭的名义去他那里,列检所的叔叔们经常打开他们掉了面漆的铁柜子,笑嘻嘻地掏出一个红红的苹果来,双手摸过我的脸蛋,便奖赏我这个诱人的苹果。
父亲和他们的手上都有一把锤子,锤子上经常套着三五个黑色的橡皮圈儿。我边吃苹果,边从锤子把儿上把橡皮圈拿下来,再套上,反反复复玩个不停。我那时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要套橡皮圈呢?问过列检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回答千奇百怪,还是从父亲那里得到了答案。
我也经常看见父亲拿着检点锤在车下来来回回地钻进钻出,有时看见父亲脱净衣服的后背,尽是掉了痂的疤。有一次大雨倾盆,父亲很晚才回到班组,列车晚点了,父亲发现一个大故障甩了车,后来单位还奖励了父亲。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崇拜父亲,其中最大的理由是父亲的每月发现故障奖远远高出他的工资,这相当父亲一个人挣两份的工资。
后来我在读小学时,一次作文课,老师让我们写“最崇拜的人”,全班只有我写了父亲。同学都写了伟人,或是科学家。我当时真感觉无地自容,我的一位铁路工人的父亲怎么能与那些伟人和科学家们相提并论呢?我后悔把作文交上去,可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几天都怀着不安的心情上下学。直到老师在课堂表扬了我,说我的作文真情实感后,那颗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
我崇拜父亲,感激父亲,他不仅把我带到这个世间,他还教会我如何做个踏实诚恳的人。我的很多写作灵感都来源于父亲,每次看到风雨中飘摇的父亲,烈日炎炎下的父亲,亦或是眉宇间挂满风霜的父亲,在线路间,一步一步钻跨,敲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总能听出那是一曲再动人不过的音乐,每一个音符无不扣紧我内心柔弱的心弦。
父亲成了我的师父,他把他的“看家”本领毫不保留的传授给我。他退休了,他把他用了一辈子的检点锤给了我。我知道,这把检点锤跟了父亲一辈子,手把摩挲出岁月的幽光,它倾注了父亲一辈子的情感,它不仅仅是一个锤子,而是父亲生命的一部分,转交给我,是生命的嘱托,是事业的延续,是让我持续为铁路事业发光发热。
我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我要用这只检点锤,敲出世间最动人的音乐,当我们老去,回忆青春,每列火车从眼前飞驰而过的时候,都会想起我们当年奏响过的乐曲。
火车是一曲怀旧的音乐。我们享受着,我们回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