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科技术语

2017-11-06 00:26А.Ф.列索欣著陈雪译
中国科技术语 2017年5期
关键词:概念

А.Ф.列索欣著+陈雪译

摘 要:语言是人类思维发展的动因,是科学形成的固有工具。科技术语的合理使用对于科技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术语的发展变化具有不同于一般语言的特点,必须研究术语的构成及其所称谓的概念,以保证术语的合理使用及其对于科学技术发展的促进作用。对此,术语概念的挑选、分类、确定是构建术语的必要基础,术语构成成分(内部形式和外部形式)的意义对于概念具有重要作用。上述所有研究工作是术语标准化的前提和基础。

关键词:科技术语,概念,术语成分

中图分类号:H083;N04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7.05.006

Discussion on the ScientificTechnical Terms//A.F.Lesokhin, Tr. by CHEN Xue

Abstract: Language is the motivation of human thinking development and the inherent tool of scientific formation. The rational use of technical terms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e development and change of terminology are different from those of the general language, so it is necessary to study the formation of the term and its concepts, so as to ensure the rational use of the term and its promoting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this regard, the selection, classification, and determination of concepts are necessary foundation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terminology, and the meaning of the elements (internal form and external form) of the term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concept. All of the above research work is the premise and foundation of terminology standardization.

Keywords: scientifictechnical terms,concepts,terminological elements

一 語言和思维

语言从一开始便具有劳动和交际功能,这对于人类社会的存在自身是必备的。

在人类社会形成早期,语言是指称具体事物和现象的手段,这些事物和现象同劳动过程、战争和原始人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有关。指称具体事物的这种特性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在现代原始部族居民和儿童的语言之中,但是,与蒙昧时期相比,这些人的语言已经具有更大的抽象性:“对他(指小孩)来说,每一个词都是专名,都是他所接触的事物的符号。他的语言与原始部族居民的语言类似,不存在指称属概念的词,这些词涵盖一组同类事物。同样,原始部族居民的语言中没有称谓一般概念的词,像человек(人)、тело(身体)等,也没有称谓原因、时间等抽象概念的词。还有一些民族,它们不知道有动词быть(存在)。塔斯马尼亚人有很多表示各种具体树木的词,但却没有表示树这个总称的词。但是儿童和原始人逐渐把他们所掌握的第一批人和事物的名称和印象转用到与它们真的接近和看似相近的所有人和事物上。如此一来,通过类比和比较,他们掌握一般抽象概念,这些概念涵盖宽窄不一的一类事物。有时,某个东西的专名成为一个抽象概念的符号术语,此概念涵盖的一类事物同该词最初表示的那个事物相似。”[1]

在我们看来,词的作用是总结人类经验,创建概念,概念是人类思维的基本单位。也许,词在这里的作用是符号,是可用于众多客体的符号。它在人的意识中唤起一组客体之间的“共同性”,这种共同性逐渐联合在一起形成概念。

由此看来,语言在人类存在早期已经从交际工具变成人类思维发展的因素。语言的这种作用后来并未减弱。“……希腊人用同一个词логос(逻各斯)既指称词,也指称思想。他们由动词 phrazo(说)派生出动词phrazomai(对自己说,思考)。的确,如果不使用词,如果不通过语词与自己进行思想对话,就像那些把心里所想呢喃出来的孩子和很多成年人一样,抽象能力最强的头脑也无法进行思考。”[2]

到目前为止,语言曾经是并且仍是思维的工具和动因。虽然同人类早期相比,我们现在构成一般概念要快很多。应当记住一点,只有用我们说得流利且阅读自如的那种语言,我们才能自由地思考。如果不是我们日常交流的语言,即便那种语言我们懂,也无法用它来思考。不仅如此,“语言很好掌握”这句话只有在用这种语言思维时,才是事实。这就证明,人进行思考只能借助完全具体的词,别无他法,至少在人类发展的现阶段是这样。

我们用这么大段篇幅来讨论这个问题,是因为直到现在大多数科学家和技术专家还不理解自己掌握的科学技术语言在这方面的意义。德国学者奥利什基(L.Olschki)在《新语言科学文献史》(《История научн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 на новых языках》)一书中写道:“语文学不关注科学语言的形成和科学文章的写作,哲学、数学和自然科学史把语言看作现成的,想用就用的东西,而不是表达思想和推理,乃至其传播和普及所必需的工具。更有甚者,依靠符号和公式的自然科学通常认为词起着负面作用,更不关注概念与其表达之间的稳固联系。这一观点极为偏执且同经验不符,中世纪思想家们就持这种观点。我们不打算在这里研究语言在概念形成和提出中起何等重要的作用,也不讨论语言的丰富与差异性如何影响思维的确切,这些是语言哲学的任务。物理学家和数学家通常认为语言不是思维必要的前提条件,即便如此,语言仍是让思想细微之处变得确切的必要工具。正如当代一位物理学家所说,‘完善所得到的任何认识都取决于语言的属性,语言是科学形成的固有工具[3] 。但是语言的作用并不局限于此。相信思想和语言之间的相互影响,就如同思维本身一样,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4]

二 当下运用合理术语集的意义

如果说术语集的问题在科技发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么这些问题现在对于我们具有特殊意义。语言和思维脱离不开经济物质生活,它们和人类物质生活十分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因此,人类的所有伟大时代,社会、物质生活发生巨大进步的那些时代,都在语言中留下自己的鲜明印记。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语是如此;在法国大革命时期,法语也是如此。“进入法语中的新词和新短语数量十分之大,为了让路易十六读懂那个时期的报纸和杂志,必须对它们进行翻译。”[5]

现在,语言的变化正在加快,这是因为技术突飞猛进,科技语言也随之得以发展。以技术领域中最先进(同时也是最新)的领域之一——电子科技为例。根据施尔曼(A.Schlomann)编纂的插图技术词典(《Иллюстрированныйтехнический словарь》)的统计,从1886年到1926年的40余年,仅这一个领域就确立了大约21 000个专业概念。根据语言学家的统计,普通人的日常语言一般由几百个词构成,文人雅士的语言也不过几千个词。科学技术概念这股异常湍急的洪流所带来的结果是,“科学技术语言”没来得及以应有的方式为这股洪流服务,成为科技知识在大众之中推广的“瓶颈”。 由于术语集的混乱,专家之间无法达成一致。现在这种状况从科研院所重要科研人员的一系列报告中就得以证实。

由此看来,如果科技语言问题成为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急需解决的关键任务,那么将它同社会主义建设的其他任务摆在同等重要的位置,又何须大惊小怪呢?但是显然,只有这些问题的重要性为广大科学技术界所认识,摆在我们面前的这方面任务才能得以有效解决。

三 科技术语的基本组成

显然,科技术语集是某个科学技术领域为明确表述现象和它们之间相互关系(规律)所使用的必要充分术语的总和。术语则是某一科技领域特有概念的名称。

这样的话,我们应当区分术语的“词语表达”和“概念”。语词表达是术语的“形式”,而概念是术语的“意义”或者“语义”。根据这个观点,术语паровоз和локомотив在它们构成时具有不同的形式,但却具有相同的意义(指“蒸汽机”——译者)。

不仅如此,在术语的“形式”方面,还应区分其纯的语音形式和构成该术语的那些单个成分的“意义”(在上面的例子中,паровоз中的пар和воз,локомотив中的локо和мотив),前者被称为“外部形式”,后者被称为“内部形式”。由此看来,паровоз和локомотив不仅外部形式不同,内部形式也不同。

以术语железная дорога(铁路)为例,其德语是Eisenbahn,法语是 chemin de fer,英语是railway,那么对此:1)每一种语言都具有特殊的不同外部形式。2)俄语、德语和法语具有相同的内部形式,但又与英语railway的內部形式不同。3)所有语言具有相同的意义。不难看出,这些术语的内部形式是一个或两个特征的名称,这些特征好像就能代表整个概念。

1.术语成分的意义

术语不同组成成分的意义差别很大。最重要的当然是术语“意义”,即被创造术语自身所称谓的概念。就概念而言,对我们十分重要的是:第一,概念本身存在的必要性;第二,概念的准确程度;第三,概念的确定性,或者说,对概念理解的一致性。

2.概念

随着一个知识领域的发展,如果不加干预,会形成许多不同的新概念,它们在一段时间内共存,交织在一起,随后便相互冲突。

第一,挑选概念的必要性。在以往几个世纪的缓慢发展阶段中,概念的自然消亡是语言发展和丰富的净化手段。但是现在,伴随现代化的发展速度,必须对科学和技术活动进行有计划的、有意识的干预,以便确定新概念,去除不需要的概念,甚至完全净化概念。当然这样做的目的仅是无论如何不能因此阻碍科学和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即消除科学技术发展进程中的障碍。

在各个科学和技术领域中存在许多多余的概念,它们只会妨碍找准正确方向。例如,在物理学基本理论中,遇到的一个已确定下来的概念是удельный вес(比重),与之并存的概念还有плотность(密度)。在化学中,碰到的一个过时概念是химическая сила(化学力)。

为了能够确定哪些概念是真正必要的,哪些是多余的和有害的,最合理的方式是根据一个或几个重要特征事先对某领域概念进行分类。按一定规律排列的概念能够从中分辨出必要的概念,并将这些必要的概念同过时的概念、并存的概念和曲解的概念区分开。

第二,概念的准确性。概念的准确性指概念外延准确限定,内涵完全确定的一种属性。

可以说,“圆周”“角”“直线”“平面”等数学概念具有这样的准确性。但只有我们运用抽象概念时,这种准确性才存在。一旦我们转向具体客观现实,便会发现,与数学形状一样的那些圆周、角、直线压根就不存在。物体的平面也完全一样,它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现象,其外延和内涵远远超出几何学概念的界限。准确描述“物理平面”这样看似简单概念的外延和内涵是十分困难的。

还要说明的一点是不断变化的科学概念的动态性。它既是难以察觉的,又是跳跃式的。即便类似数学概念这样看似稳定的概念也正在失去延续几千年的稳定性(例如最新理论中的“直线”概念)。

至于科技概念,也就是实际运用的概念,它们的变动性随时都在发生。例如,术语локомотив与паровоз 最初称谓同一个概念“蒸汽机”,但现在локомотив比паровоз用得更广,因为локомотив还包括тепловоз(内燃机)。因此,我们应当记住,术语的外延和内涵都会发展和变化。也就是说,它们顺应使用中的词义变化的一般规律,但是在一定时期内,它们是基本单位,在它们基础上构建人类认识的大厦。

第三,概念的确定性。确定性指概念所有使用者理解的一致性。对于同一个概念,如果在不同时期甚至同一时期,不同的人对其理解不同,会造成误解,并最终使得人们无法相互理解。概念内容的不确定性导致书面表达不清楚,需要进行注解,导致同一本论文集中紧邻的两位作者的文章难以达成一致。最后,我们经常听到实践工作者的抱怨,由于术语不够清晰,就一个不太复杂的问题也难以谈通,常常要花数小时来争论,然后再向对方讲明,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因此,概念的确定性不仅是建立理论学科的基础,也是所谓的应用科技文献的基础。

3. 术语的内部形式

我们现在来说术语的“内部形式”,可以把内部形式看成从“意义”或者“语义”向“语音符号”或者“外部形式”之间的过渡。

内部形式在最初构建术语时起主要作用。“比方说,某个新现象或新关系在进入集体意识之中以后,它就需要语言表达。如何让语言满足这个需求呢?发明一个全新的词、形式或是短语吗?都不是。语言之中几乎没有发明的成分。为了表达新现象或关系,使用的是已有的言语材料,通过某种方式将其组配、改变、改造。”(我们暂不讨论借入的各种情况。)

实际上,从新概念的不同特征集合中,被挑选出来的是当下最主要的特征。这些特征的名称彼此结合(甚至就是其中一个特征的名称)成为整个新概念的名称。例如,术语“飞机”(самолёт)由两个概念特征的名称构成——“飞翔”和“缺少外来动能,自行飞翔”。同样,术语“蒸汽机”(паровоз)则由两个别的特征名称构成:1)“运载”能力,2)运用“蒸汽”的动力。术语“颊板”(щёка)(“制动颊板”) 根据相似性构成,即这个零件的形状和人脸相似。在构成与概念对应的术语时,这些概念的一些其他本质特征会被忽略。例如:第一个概念中被忽略的特征包括设备必备的机械动力、机翼、螺旋桨等。第二个概念中被忽略的特征包括必备的轨道、燃烧室、较大的速度和负荷量等。

如果说一开始,在“新”概念构成时,选择组成术语内部形式的那些特征尚不起重要作用,那么后来由于这种选择,也常常决定概念本身的外延和它在一组亲源概念总体分类中的地位。例如,在几十年前,术语локомотив(在翻译中它表示самовоз(自动车))被俄语术语паровоз挤走了。当时预想的是,它们对于表达的概念来说是完全同义的,但实质上我们有了两个术语,它们当时的意义相同,只不过形式不同。但是现在,除了蒸汽机以外,我们还有带内燃发动机的机车和带电动机的机车。术语“机车”(локомотив)已经具有不同于“蒸汽机”的其他意义。就自己的外延来说,概念“蒸汽机”只是“机车”概念的一部分。因此,在机动车的分类中,这两个术语占据完全不同的地位。

在研究“内部形式”时,我们将其他语言的借入词,即外语术语的种种情况暂时排除在外。对我们来说,它们是十分常见的现象。大量新客体(或者术语所承载的对象)从一个国家进入到另一个国家时,通常会带入自己原有的名称,究其原因是一个国家的物质文化对他国的影响。常常出现的情况是,连同别国新生产工具一起进来的还有使用自己国家语言的别国专家。由于对新工具不了解,保守落后,挑选本地名称有时确有很大困难,在新环境中找到典型特征作为“内部形式”存在困难,这些情况迫使借用外来名称,它们渐渐适应本国语言的发音。与此同时,本国语言也获得新词“备用库”,这些新词逐渐被完全同化。这样的例证有топор(斧头,波斯语词),берлога( 熊穴,德语词),карета(四轮马车,英语词),кучер(马夫,德语词),ярмарка(集市,德语词),кулебяка(长形大馅饼,德语词),стамеска(凿子,德语词)等。不懂外语的人无从了解这些词的内部形式。就算那些懂外语的人也是如此,由于这些词在俄语中的同化,它们的内部形式也遗失大半。

在同化过程中,术语的意义也常常发生变化。上面列举的术语中,“集市”(Jahrmarkt)已不再包含“一年一度”集市的特征,就如同“长形大馅饼”(Kohlengeack)不必用煤来烤一样。берлога在俄语中表示“兽穴”,不一定是熊穴,而德语词Brenloch就是表示“熊穴”。 因此,在这一过程中,这些术语的意义发生一些变化。

内部形式常常是那些特征,表示术语承载对象(指此概念所对应的对象)在某个分类序列中的地位。“在有机化学中,不是某个元素的意义,而是元素的名称已经不仅仅取决于该元素的成分,还取决于它在所属系列中的地位……(如烷属烃等)。”[6]

在列举的所有例证中(被同化的外来词除外),内部形式的作用是根据术语承载对象所包含的一些特征在记忆中唤起该对象。但是,这种思维活动只在命名初期是合理的,术语承载对象的特征很快就不再是名称和该对象之间的必要中间环节。“思维—名称—特征(内部形式)—术语承载对象”这条思维路径被简化并且变成“名称—术语承载对象”。在这种情况下,术语的内部形式会逐渐从记忆中抹去。术语外部形式也常常同时发生变化,包括形式截短、更加顺耳、与该语言更贴合等。术语“内部形式”渐渐失去作用并最终变为纯粹的概念符号,这一过程可称为术语的“符号化”。

术语构成的这些规则是词语创造和語词运用的一般规律。“言语中的成分,包括单词、形态,还有一系列的言语范畴,例如语法类别和性、句法短语、所谓的消极结构等,它们无一例外都要被符号化和技术化。因此,现在它们各自的物质形式常常不与当代思维和言语创造的规范相联系,而与那些非常久远的思维和言语创造的规范相联系,但这并不影响它们顺利保证当代科技交流的正常需求。在我们的日常言语中,有许多这样的词、短语和一系列的言语范畴,假如它们的意思和意义同它们刚刚构成时一样,感觉上还那样地鲜活和完整,那么它们就完全无法使用了,或者是因为现在变得毫无意义,或者是因为不符合我们现在对事物和关系的认识。语义弱化、专业化和技术化在语言中不断进行,每时每刻都在进行,这一过程是语言发展最重要的时刻之一。”[7]的确,与阿巴耶夫的“技术化”相比,我们提出的术语的“符号化”稍有不同,但语言演化的总体方向是一致的。

4. 术语的外部形式

术语的外部形式指纯粹的语音形式。根据雅弗语语言学派的思想,无论哪种自然语言都没有这样的词——它们从一开始只是概念的纯粹符号;相反,每一个词都有自己的内部形式,但是内部形式通常会遗失。在言语过程中,词仿佛被“打磨”,丢掉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从而与语言的一般规律相适应。如果文字没有记录一个词最初的某种轮廓,还有该词的发音,这种“损失”,换用更好的说法,“磨损”就更容易出现。仅有少数几种语言不把语音的发展与书写联系起来(例如英语)。外部形式的这种磨损便是两个不同术语的外部形式变得一样的原因之一。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术语的同形异义”。

四 对术语的要求

当然,同语言造词的“放任自流”相比,在科学和技术中创建术语是另一回事。但是,科学技术造词本身同样也有不同的方法。科学术语一般是在高等科学机构、大学、学院、实验室中创造的。技术术语的大部分则是在实践工作中创造的,例如工厂中、矿井下和车间里。第一类术语,其中大部分是理论术语,它的挑选环境允许创造者进行慎重考虑并选择。第二类术语好像是自生的,就如同整个语言的构成一样,也是“放任自流”的。

当新概念从国外引入以后,术语的创造者常常是译者。直到最近,这在自然科学和技术领域仍被视为一定之规。即便是这样的术语创造,也仍与日常生活中自然发生的造词不同,尽管术语后来适应新语言的趋势与新词基本相同。因此,人们创造术语时,不应忘记语言构成的基本规律,背离这些规律会最终把整个上层建筑彻底毁掉①。

1. 概念及其分类

概念是研究和掌握对象的基础。它们通常与对象的本质或“理论”紧密相联。因此,我们在调控时对于概念的标准化应当特别谨慎,只保留其中那些目前看来必需的和无可争议的,从一些别的概念中只保留对于工作非有不可的。

在新的领域如此挑选必要的概念有相当大的难度,概念的分类对此大有帮助。概念的分类(无论隐含的,还是明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挑选概念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概念本身,通常也是术语的意义,应当用定义来描述,以免造成含糊不清。

对于一些“科学的”、纯粹抽象的概念,应该明确限定其外延,指出其特征。所有的数学概念和大部分自然科学术语称谓的概念都属于这一类。这种完全准确的术语定义的范例有:几何学中“圆”的定义——“平面上到定点的距离等于定长的所有点组成的图形。定点称为圆心”,“分米”定义——“十分之一米”。还有物理学中“功”的定义——“物体受到力的作用,并在力方向上发生一段位移”。

当我们给“机器”“发动机”“机床”等术语下定义的时候,情况完全不同。我们在定义中只给出“本质”特征,缺少它们这些概念就不能存在,但我们从未给出术语承载对象的所有特征。说得更准确一些,我们给出一个稳定特征,舍弃所有临时特征,尽管没有这些临时特征术语承载对象也无法在现实中存在。对于同一个术语承载对象,对其稳定特征的选取也是不同的,这由其内部形式决定(如上文所见,在тепловоз (内燃机车)和электровоз(电力机车)发明之前,术语паровоз和локомотив就是这种情况)。概念的分类在这些时候是避免含混和混乱的必要基础。在研究自然科学的基础概念时,概念的“定义”特别容易有争议,就像“质量”“时间”“长度”“电能”“磁性”等概念一样,它们是确定其他概念的基础。由于总是要依靠这些概念,我们通常不能将它们归为更简单的科学概念。因此,确立精确“定义”的努力目前只能到这些基础概念为止。

对于自身的定义,表示体积、面积、长度的一组词,即所谓的基本测量单位则要特殊对待。对于其他概念来说,它们的定义应当是穷尽的,或者应该包括概念的所有“本质”特征。但给某个基本测量单位下定义时,我们只要确定该单位存在(或再现)的一些条件就足够了。例如概念“米”被定义为“物体两端之间的距离,该物体按一定的条件保存在巴黎”。然而,很清楚的一点是,我们也能将其他任何条件下两点的距离定义为米(行业标准Отраслевый стандарт,简称ОСТ 516)。概念“平方米”也是如此,它被定義为“边长为1米的正方形的面积”(全苏国家标准5589)。显然,我们可以把球或者其他物体的面积,甚至某个扁平物体的面积作为1平方米的面积,而不仅仅把正方形的面积作为1平方米的面积。可见这里也是一样,面积基本单位的定义不过是建立在特例基础之上,那个外形的面积正好是所需要的面积。测量单位的定义与别的普通定义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此。对测量单位来说,我们是为特定条件下存在或再现的具体“标杆”下定义,并且假设,与之相等的其他所有同类测量单位也有同样的名称。

2. 对概念内部形式的要求

对概念内部形式可能提出的要求应当源自该形式的作用。内部形式是术语构成的基础。根据对概念(或术语承载对象)形成的直观印象,内部形式此后有助于在记忆中重现相应的术语,因此,内部形式与概念特征的联系越多,就越容易记住它;相反的话,联系越少或者越不明显,产生的联想就越弱。工程师洛特(Д.С. Лотте)对此做过的一个实验结果非常有趣。就报纸和杂志上经常出现的两个术语——блюминг(初轧机) 和крекинг (裂化装置),洛特向不同专业、技能水平不等的18个人调查这两个术语的意思。结果确实大大地出人意料:只有3个人回答正确,2个人混淆初轧机和裂化装置,6个人只知道其中一个设备,7个人回答错误。

得到以上结果的原因在于,блюминг 和крекинг这两个术语在俄语中都没有内部形式,因此对于大部分被调查者而言,新术语和其意义之间的联系很快遭到了破坏。甚至碰到那样的情况——即便外部形式和意义之间的这种联系对于懂外语的人还保留着,毫无疑问,它一般弱得多,强化这种联系需要更为频繁地重复,这就不像另一种情况,内部形式活生生地、直接回想起或再现关于术语承载对象的印象。

总之,如果缺少内部形式,毫无疑问,必须耗费多余的脑力来记住术语。运用这样的术语,即便不大声说出,就算是在心里想,刚开始时起码是有困难的,这一点同样毋庸置疑。只有到了后来,当外部形式和概念之间的联系已经习以为常,内部形式才变得多余。

由此我们应该得出以下结论:为了更轻松地掌握和记住一个术语,至少掌握和记住它的外部形式,倾向于带有明显内部形式的术语。由此我们似乎还应该得出另一结论,那就是,如果其他条件相同,俄语术语应优先于外语术语(例如паровоз,самолёт, подземка(地铁)等)。在小学阶段或新课程的学习初期,这尤为重要。小学生当然更容易记住,什么是треугольник(三角形),什么是угол(角),而不是перпендикуляр(垂线)(来自希腊词“垂直的 ”),тангенс(切线)(来自希腊词“触碰的”),синус(正弦)(来自拉丁词“弧线”)。他甚至不用背熟前面的术语,就能掌握相应的概念(这里暂不涉及定义的科学表达式),而对于后面的术语,小学生就要记住并尽量不彼此混淆。

让术语具有通俗易懂的内部形式,这对于学习之初何等重要,从下面的例子就能看出:在德国,只有当丢勒(A.Dürer)在16世纪用德语创建相应的几何术语以后,中学才开始教几何,而算数和代数在那之前很久就已经授课了。

正因为如此,奥利什基写道:

“所有研究者……都注意到丢勒为弄清楚专业表达的意义而做出的努力,方法就是将它们译成德语……丢勒曾向我们展示,他是如何构成这些新词的。谈到‘椭圆‘抛物线‘双曲线三个术语时,他指出:‘我不会用德语说这三种截面的名称,但为了掌握它们,我们会赋予它们名称。我把椭圆称为鸡蛋形状的线,因为由这种线条能做成可以生火的凸透镜,将双曲线称为叉子形状的线……丢勒并非出于语言净化主义的情感才创建这些术语,而是为了这些术语能够被理解……因此他的注意力并非总放在希腊语和拉丁语的词上,而是专注于他亲眼所见的物体上,他仔细观察该物体的形式和本质,以便借助相应的形象来命名它。这是德语文献中外来词德语化历史的有趣篇章,这段历史尚未被完全揭开面纱。”[8]

“再说一说‘直径这个词,将现在普遍使用的德语术语Durchmesser与丢勒新造的几个术语,如Zwerchlinie、BrennEi、Gabellinie、Ortsstrich做以比较。术语Durchmesser是将希腊语复合词机械地拆分为若干组成部分,再用相应德语词表达这些部分。这是一种最机械的复制,运用同一方法后来构成的术语有Edition→Ausgabe(出版),Exposition→Ausstellung(展览会)……用这种方法现在还构成大量毫无意义的新词……对于这一重要方面的惯用做法和认识不足构成这些复杂的词,这些词是在一定心理前提下才出现在外语中的,现在把同样的心理前提作为构成上述德语例证的基础。丢勒尽可能地不去重新改造读者不懂的那些专业表达,而是用德语词替代它们。因此,新构成的词不仅应该是约定俗成的符号,借助熟悉的语言成分还能形成关于相应对象的清晰认识……丢勒通向语言创造的道路在于直觉。”

如此的话,奥利什基认为,原封不动地引入外来术语,也就是说,不改变其外部形式是有害的。直接机械地将外来术语译成本国语言(也就是说,改变其外部形式),但保存本国语言所没有的外语内部形式(Exposition→Ausstellung),这同样是有害的。在为新概念构造新词时,从术语承载对象自身出发,仔细研究这一对象并依据看似最典型的特征创建名称,奥利什基认为这才是更加合情合理的。俄语中下列成对出现的术语就是最好的例证:аэроплансамолёт,локомотивпаровоз等②。

在术语创造中还有一个问题至关重要,不得不再专门强调一下。我们已经谈及本国语术语的优势。很显然,术语内部形式中显现的基本特征越典型,该术语就越容易与术语承载对象产生联想。例如,术语паровоз在构成之时比самовоз更加典型,这是有可能的,因為самовоз是对术语локомотив的机械翻译。但我们还是觉得,在翻译时保留外来术语的内部形式具有重要的意义。在接受一个别国术语时,我们理应预想到,随着科学和技术的发展,我们必将与第一批术语相关的另一批术语再引到俄语中来。这些概念在别的语言中将构成一个系统,该系统最终能被按一定顺序纳入分类体系之中,这一点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内部形式起着重要作用,因为它限定概念内容的容量。假如改变了内部形式,我们就不能放到一个顺乎自然的分类中去,就像在这个领域居于领先的那个国家将要建成的那个体系一样。

如上文所示,像паровоз、локомотив这两个术语在铁路机车分类中不可能占据同等的地位,因为除了蒸汽机以外,机车还包括内燃机车、电力机车。不仅如此,我们认为将来把科技语言建设成如下这样十分重要,在与几门主要外语进行必要交流时,科技语言的阻力是最小的,轻易就能理解在不远的将来必然实现的国际科技术语代码,制定这套代码已在国际标准化协会的考虑之中。具体语言单词的内部形式彼此越接近,就越容易构成国际代码并掌握它。

最后应该指出,奥利什基指出的那些所谓不恰当的术语(例如Durchmesser、Ausgabe、Ausstellung等)很好地融合于德语之中,并未给任何人造成困难。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翻译时不必选择最容易被俄语接受的形式。对逐字翻译做一些调整不可避免,对比локомотив与самовоз就能清楚看出这一点,但是我们并未发现这种翻译对术语内部形式的破坏。至于эллипсис、гипербола、парабола这些“原汁原味的”外来词,他们直到现在仍存在于德语中,尽管丢勒提出了那些十分精妙的术语。这就说明,在许多情况下外来术语有自己的优势,尤其是在很难构建本国术语的时候。

尽管我们对俄语中的外语术语持极力反对的态度,应该指出的是:除上文提及的一些缺点外,它们在某些方面也具有一定的优势。这些优势在科学技术交流中表现尤为突出。被引入一门语言中称谓某个概念的外来术语对于此概念是唯一的,不再称谓任何别的概念。它的内部形式一般也不会妨碍其使用。可以說,它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为纯粹的符号或者技术化了,至少对那些不懂外语的人是这样。例如,我们所有人将概念блюминг与“大轧钢机”联系在一起,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词与英语词bloom(熟铁块,锭,金属锭)有关。同时,我们发现,当概念继续发展并改变了最初的概念外延之后(例如паровоз),保存下来的内部形式也可能成为术语使用的阻碍。除此之外,在主要欧洲语言中保持一致的这种外语术语有可能成为国际术语,因此,从与国际术语代码接轨的角度来说,它对我们有利。最后,对于完全不懂外语的人来说,外语术语能帮助他理解某个科技领域的文本;同时,这种术语也能帮助外国人了解已接受该术语的语言。从这些方面来说,多费一些周折掌握并接受外语术语是有利的。但是无论如何,使用这种外语术语的合理性应当每次都要慎重研究,深思熟虑,且只有在理由十分充足的情况下才是允许的。

上文所述都属于有科学依据的精确外语术语,并且是对这些术语完全内行的翻译。对于诸如живая сила(动能)、сила тока(电流强度)、лошадиная сила(马力)这些毫无科学依据的、不准确的外语术语,又该当何论?除了这些差强人意的外语术语以外,还有对它们不甚理想的翻译,尽管形式准确,但与相应的概念完全不符。创建内部形式更为准确或者与那些概念直接相关的新术语要比对类似术语进行准确的形式翻译好得多。实际上,我们经常和这些不成功、不准确的但已在技术语言中根深蒂固的术语妥协,对此应该权衡利弊,重新审视和改变不成功的术语也要有充足的证据。

3. 对外部形式的要求

(1) 与俄语的关系

外部形式仅指语音表现形式。重要的是让术语的外部形式为俄语,能够轻而易举地与其他词组合,能够进行语法变化(变格和变位),增强术语外部形式与各种构词单位(前缀和后缀)结合并构成派生词的能力。

最近,一些源自外语的俄语词毫无理由地不变格,应当坚决反对这些不好的倾向。

(2) 去除同形异义术语

我们已经指出,外部形式常常是内部形式磨损后的结果。这种磨损是产生同形异义现象的原因之一,即用一个术语称谓几个概念。同形异义可能带来极大危害,尤其当这些概念属于同一使用领域时,应当予以坚决反对。例如,在上文提到的живая сила、сила тока、лошадиная сила中使用的同形异义术语сила就具有一定的危害。

(3) 去除同义词

术语中还经常出现与同形异义相反的现象,即概念界限的模糊会导致产生几个外部形式不同的术语,它们表达完全相同的概念。由于同一个概念在完全互不相干的地方或者在两位作者那里获得不同的名称,它们又都发展成日常使用的词,这时就可能产生同义现象。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应该努力去除平行使用的术语,因为同义词是产生大量误解的根源。除此之外,同义词也给记忆增加额外负担,给术语和概念的掌握都带来困难。所以,科学和技术中的同义术语通常应被消除。

五 制定标准的形式

当然,我们未能彻底穷尽与科技术语、科技术语标准化有关的所有问题。这个问题十分广泛、重要和新颖。但是,我们还要再说一说制定术语标准的顺序和形式,这是纯粹形式上的问题。因为术语标准化在于选择准确的概念,所以不管困难有多大,必须事先制定该领域的概念分类。

消除同义术语的必要性给我们提出一项任务,就是找出同义术语并从中选出最好的、最适合的术语。此外,与外语材料的联系又提出另一项任务,就是收集和对比主要欧洲语言中的对应术语。所有这些材料都应当弄得很清楚并且用最方便查阅的方式呈现出来,这便于对在术语和概念进行最终标准化时,能够对这些材料做到游刃有余。

直到现在,应该承认:苏联科学院科技术语委员会通过的术语标准草案的制定顺序和呈文形式是最令人满意的③。

不论某个专家自认为对所从事的科学或技术领域多么熟悉,制定合理术语集对于他来说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从另一方面说,没有专家的帮助,再优秀的语言学家也不能解决科技术语集的问题。除此之外,没有教育界的参与,这项工作也同样不能取得良好的结果。最后,在工厂里、车间里,掌握新术语在很多情况下起着决定作用。总之,术语工作带有大众社会性质,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它才能取得最佳的成绩。

译者注

① 按照雅弗语语言学派的思想,语言属于上层建筑。

② 在两对同义术语中,前一个术语是将外来语术语的成分译成本国语言,后一个术语是用俄语的固有成分构成的。

③ 可参阅苏联科学院科技术语委员会制定的《制定和整理科技术语集方法的简要汇编》(《Методические пособия по разработке и упорядочению научнотехнической терминологии》)。

参考文献

[1-2] Лафарг П. Очерк по истории культуры[M]. М: Московский рабочий, 1926.

[3-4][8]Ольшки Л. История научн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 на новых языках[M]. М: ГТТИ,1993.

[5] Лафарг П. Язык и революция. Французский язык до и после революции. Очерки происхождения современной буржуазии[M]. М; Л: Academia, 1930.

[6] Энгельс Ф. Диалектика природы[M]. М; Л: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е социально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издво, 1931.

[7] Абаев В. Язык как идеология и язык как технизация[C]//язык и мышление (вып.Ⅱ). Л: Издво АН СССР,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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