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黑影

贺清华

这天晚上，唐俊在公司加班到凌晨1点，才匆匆回到家。他住在市电线厂的单身宿舍里，该厂经营不善倒闭了，这栋宿舍楼就被该厂出租以换取职工的生活费。

宿舍楼前面是一扇大门，也是电线厂的后门，常年不关，唐俊每天都是从这里出入。他摸黑上到四楼自家门前，刚掏出钥匙，猛听楼下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有人在喊：“有贼，抓贼—”

唐俊惊了一下，转身探头往楼下看去，只见二楼走廊有两个晃动的人影，他立马往楼下跑。等唐俊跑到二楼时，两个黑影已跑到一楼了，他赶紧下到一楼。一楼空坪处，一个穿背心短裤的年轻人正边走边四处张望，唐俊认出是租住在二楼的朱子震。朱子震转身看到他，手一指大门，大声说：“逃到那里去了。”唐俊朝着朱子震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黑影在大门外一闪而过。

刻不容缓，两人一前一后迅速跑了过去。门外是一条马路，马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一对中年夫妇站在车旁，男的在数钱给车里的司机。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奇怪，小偷不见了！朱子震走过去问那对夫妇：“请问你们刚刚看到一个人从大门里跑出来吗？”

“没有看到有人跑出来。”女的回道。

男的问：“出了什么事？”

朱子震说：“一个小偷跑出来了。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唐俊站在那里，诧异极了。他和朱子震紧跟在后，只要小偷没长翅膀，要在几秒钟内从他俩眼前消失，这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没找到小偷，唐俊和朱子震便慢慢往宿舍走去。朱子震说：“我睡觉时被一泡尿憋醒，刚打开门就听到隔壁传来响声，接着就看到一个人跑了出来。他一看到我，转身就跑，我马上就追了下来。”

“你隔壁？”唐俊疑惑道，“他怎么没追小偷？”朱子震说：“不知道。走，去问问他。”

两人上了二楼，有间房门大开着，里面黑黢黢的。朱子震说：“就是这间，难道他还睡着？”唐俊伸手敲了敲门，说：“喂！你家进贼了。”里面没人说话。

朱子震伸手摸到门边的开关，“啪”的一声，灯亮了。只见屋中间一个铁桶歪倒在地，床上躺着一个人。两人很是诧异，互视一眼，轻轻走进屋，伸头看去，躺在床上的人一脸死相……

市电线厂单身宿舍楼发生一起命案，接到报警电话，警察们很快赶了过来。死者叫田朝，是市气象局的一名技术骨干，被人掐死在床上。报警者是租住在同一栋楼房的唐俊和朱子震。

田朝的家里有小偷入室翻动的痕迹，特别是电脑桌里的抽屉，里面的东西全翻了出来。在屋里提取到了小偷入室时的脚印和指纹，入室行窃的小偷有重大的杀人嫌疑。

刑侦队长肖飞勘查完现场后，伸手去开死者的电脑，发现不能开机。他略略思索了一下，当即让技术人员卸下电脑上的硬盘带回去。

当天晚上，不远处的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受害人死亡。依据肇事司机的讲述和查看现场监控视频，可以看出受害人慌慌张张从路旁冲出，想穿过马路。这时，一辆卡车在空寂无人的马路上飞驰而来，司机完全没有料到前面会有人快速横穿马路，想刹车已来不及了。受害人的身体像一个球被抛向天空，又砸在路面上，鲜血四溅。

肖飞觉得这两起命案应该有关联之处，他特地把唐俊和朱子震请过去辨认车祸受害人的尸体。不出所料，两人从服装和体型上认出这个人就是逃跑的那个小偷。后据当地派出所警察证实，此人是一名惯偷。在田朝家里提取的嫌疑人的脚印和指纹同车祸受害人完全相符，杀人嫌疑人死亡，该案应该可以结案了。谁知，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

回到局里，肖飞把从田朝家卸下来的电脑硬盘外接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他发现硬盘里居然什么都没有。一个小时后，他的笔记本电脑中了病毒。

经局电脑技术人员操作，病毒清除了。技术人员告诉肖飞，这个病毒是一个精巧复杂的木马程序，专门针对天气预报系统，对气象数据进行篡改。这个病毒只在特定的系统环境下有效，如果其他系统被感染，将导致电脑不能开机。现在的气象数据都是电脑自动采集、分析，这个病毒会调整天气预报系统中的数据，将小雨预测成中雨，中雨预测成大雨……

肖飞听了很是惊讶，设计一个黑客木马，篡改气象数据并非难事，问题在于篡改气象数据，能为谁带来什么样的利益？一个气象局的技术骨干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午，刑侦队副队长从气象局回来了。据他调查的情况来看：田朝是去年从外地调到气象局工作的，局里住房紧张，出资让他在市电线厂租房住。他工作认真，待人真诚，没有女朋友，喜欢看书、炒股，至今没有任何工作和经济上的问题。

肖飞沉思道：“他是学气象的，专业并不是电脑，那么他电脑里的木马程序肯定是别人帮他开发的。既然如此，应该有一个U盘，那么这个U盘现在又在哪里？”

晚上，肖飞在局里值班，他拿起白天的询问笔录仔细看了起来。蓦地，他的眼睛盯住了笔录上唐俊说的一句话：“我们追他时，在大门外，仅几秒钟时间，他就消失了……”

几秒钟时间就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肖飞不由皱起了眉头。

半小時后，肖飞再次出现在市电线厂。他和唐俊站在宿舍楼下的空坪里，一边听唐俊讲述凌晨追小偷时的情景，一边望着大门。猛然间，大门闪过一个黑影，唐俊惊叫道：“昨夜我看到的影子就是这个！”肖飞也看到了，吃惊地说：“那是马路上的车前灯发出来的呀！”

大门外有几棵树，遇到马路上的车灯照射时，光源移动，影子就会朝着相反的方向移动。这一简单的原理竟然造成了唐俊的错觉。

“是车灯呀！我以为是人影，原来是树影，我受骗了！”唐俊沮丧地说道。

肖飞紧张地思索着，说：“你看见大门移动的影子消失的一瞬间，误以为是人影。可是，如果你早几秒钟跑下来，事情又会怎样？”

唐俊想了想，说：“如果我早几秒钟跑下来，就不会受骗了，肯定能看到小偷的身影。”

肖飞说：“这就对了。朱子震比你早跑下楼来，他一定没受树影的骗，他应该看到小偷的身影，可是他却指着大门移动的树影向你说小偷逃跑的方向，这说明朱子震是在引你上当，故意放小偷逃跑。”

朱子震的嫌疑加重了。经调查，朱子震一直在炒期貨，他的期货账户上购买了大量大豆，清仓的日子居然就是田朝被害的那一天，他狂赚了一大笔钱。

“我明白了，田朝电脑里的病毒就是朱子震开发的。”肖飞对手下警察说，“我原来就想过，篡改气象数据，能为谁带来什么利益？现在我明白了，朱子震炒期货也是在炒天气。大家想想，大豆是我市特产，如果此时天气预报报道我市有气象灾害，那么大豆肯定会减产。炒期货的人一旦得知，大豆期货价格将会直线飙升。若是有人事先已经大量低价买进大豆，此时就会一夜暴富。当年江南的粳米、海南的橡胶已有先例。”

后经审讯，朱子震交代，他和田朝做了隔壁邻居后，得知他是气象局的技术人员，喜欢炒股，一个罪恶的念头由此产生了。他先是加了对方为QQ好友，不断地在QQ上向他灌输炒期货的好处。待到时机成熟，他把一个U盘交给了田朝，并提出了分红条件。U盘里是一个木马文件，木马文件带着一个使用教程，田朝只看了一遍就会了。他接受了朱子震的条件，将木马文件接入内网，感染服务器。从那天起，气象局的电脑分析系统开始出现偏差。天气预报本身就有不确定性，因此人们也不会注意到为什么明明播报的是暴雨，天空却滴雨未下。

一直到朱子震认为该清仓了，该收回那个U盘了。于是那天晚上，他敲开田朝的房门，掐死了田朝。接着，他从电脑桌里翻出U盘。临走时，他抹掉了自己的指纹、脚印，故意把一个铁桶放在屋当中，然后把房门打开，溜回自己房间。他知道电线厂的后门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大开着，经常有小偷光顾。他盼着小偷走入田朝的房间，这样小偷就成杀人凶手了。

果然，一个惯偷出现了，一进门，就碰倒了屋中的铁桶，发出了“咚”的响声。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偷听隔壁动静的朱子震马上冲出来大喊抓贼，本想吓走小偷。没想到的是，唐俊很快从四楼跑了下来。朱子震知道小偷不能被抓，赶走小偷就是赶走“凶手”，警察只要锁定潜逃的小偷是杀死田朝的凶手，自己就安全了。当时小偷藏在了楼梯下，他一眼就看到了，却故意引着唐俊往大门外跑，好让小偷跑掉。阴差阳错，唐俊把大门外移动的树影看成了人影，帮了他大忙。

案子结了以后，唐俊不解地问肖飞：“朱子震为什么非要杀死田朝？”肖飞说：“他和田朝达成了互利条件，为了独吞利润，加上变相操纵期货交易是犯法的，于是杀人灭口。”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7.3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