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女孩的蜕变

彭丽梅

小月（化名）是今年刚入学的初一新生，一天上午，她的班主任带着她找到我说：“彭老师，你和这个学生聊聊吧。再这样下去，我和她总有一个人会变成疯子的！她除了成绩好之外，没有其他优点了。每天早上都会迟到，上课的时候爱做一些小动作，影响本小组的同学，作业拖拉，有时说忘记带了，有时说不知道做什么作业。轮流值日的时候吧，又总是逃跑。上次过生日时，还约了几个女生集体逃课……”

小月，女，出生于2005年，家中排行第二，有一个姐姐读初三，一个弟弟读小学。父母均在家做零工，母亲在一家饭店洗碗碟，父亲和别人合伙开挖土机。家庭经济条件一般，父母的管教方式简单粗暴，亲子沟通不畅通。成长过程中，没有发生特别的事件，精神状态良好，身体健康，排除器质性问题。

小月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女孩，很喜欢笑，傻傻的纯真笑容下有一丝丝不易觉察的忧郁。她口语表达流利，特别善谈，也很愿意向我坦露心迹。思维比较活跃，想法独特，对一些问题有着许多和同龄人不一样的见解。

第一次咨询

我叫她用五个词来形容自己：她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字是“疯”，这是老师和同学对她的评价，她自己也认同；第二个字是“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傻的小丑一样活着，很滑稽；第三个字是“贪”，她希望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和零食；第四个字是“怂”，她说她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又不敢去做，所以觉得自己很“怂”；第五个字是“变”，她说她是一个百变善变的人，她想改变，做真正的自己，做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事情。

我对她说：“小月，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因为你的疯、傻、怂，让你与众不同。你的很多想法也与其他同学不一样，这些正是你的独特之处。”并让她回去后写下所有想做的事情。

第二次咨询

我发现她写了十几项想做的事情，分成了两类，一类是可行的：比如，买一套新衣服、换一个发型、配一幅眼镜、写小说、做编剧、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大人物”……还有一类是不可行的，她用红笔圈起来了，比如：抽烟、喝酒、打架、纹身、偷窃、破坏别人的东西……

小月逐个和我说，为什么会想做这些事情，但是她有理智能够控制自己不去做，现在没有去做。可是又很害怕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做这些不好的事情，那就无药可救了。

我拿出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递给她说：“小月，我们现在来画一幅画，随你想画什么都可以，主题、内容、时间都不受限，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开始吧！”她没有太多的思考，开始斜着铅笔在纸上随意涂鸦，线条长短不一，接着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暴风骤雨般倾泻在白纸上，不一会儿白纸被涂成黑压压的一片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在纸中央画了一张大大的嘴巴，异样突显，有一种立体感。她说：“这是黑夜里的一张笑脸，如果有颜色，背景是厚厚的黑色，中间是一个鲜红的唇在笑，像是小丑的红唇一样。”她看着画沉思了很久，没有说话。

后来，我问她：“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她点点头说：“好多了。”接着谈起以前看过的书和电影给她一些积极和消极的影响。

第三次咨询

这次，我引导她到一个沙柜前，对她说：“这个沙柜上有许多沙具，你可以挑选你有感觉的任何沙具放在沙箱里。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当你觉得可以了的时候告诉我。”她先轻柔缓慢的抚摸沙子，然后转过身从上到下打量着沙柜，第一次拿了三块草皮，占了沙箱的一大半区域；又放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小花在草丛里；接下来依次选了一些动物、人物和植物，形成了一幅沙画作品。

小月给作品取名为《理想中的世界》，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这幅画有五个部分，森林里有一只狼在深夜里嚎叫；沙漠里有一只长颈鹿和藏羚羊在寻找食物；飞机场上停着四架飞机等待起飞；都市里有一个人突然死亡，他的家里人不相信是真的；有一个小女孩放学回家路上被坏人抓走了关在笼子里，蒙面大侠和大白一起来救她。之所以这是理想中的世界，是因为坏人可以和好人共存，快乐、忧伤、幸运和悲哀都同时发生了。

没过多久，小月突然把动物、植物都放回了沙柜，只剩下小女孩、笼子、蒙面大侠和大白，又选了一个房子当成是学校。她说：“小女孩在学校里太无聊了，她跑出去玩，被坏人抓住了关在笼子里，蒙面大侠救她出来送她回到学校。她待了几天又跑出去玩，又遇到坏人被抓起来了，大白把她救出来送回学校。”就这样，小月拿着小女孩在学校和笼子里来回移动，重复着这个故事……

我问：“小月，你觉得小女孩喜欢待在哪里？”“她哪里都不喜欢，学校很无聊，被抓关起来也不好玩。”“如果蒙面大侠和大白没有来救小女孩，她会怎么办呢？”我继续问。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说：“她可能会死……”我预料到了这个回答，试探性的问：“小月，我们可不可以讓小女孩自己想办法出来？”小月反问道：“她可以自己出来吗？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你看她还那么小，打不过坏人啊。”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口，引导她帮助小女孩突破笼子的束缚，自己出来。她拿起笼子仔细端祥着，经过几次尝试，终于把小女孩从笼子里拿出来了，捧在手心里静静的看着她说：“你自由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了。”然后，小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对我说：“老师，我多希望可以像她一样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合法的，不损害别人利益的事情。”我微笑着对她说：“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到的！”

一周后，再次见到小月的时候刚好是课间，我远远的看到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齐耳短发，戴着一幅黑色有框眼镜，穿着一件粉色的上衣，兴冲冲的跑到我面前说：“彭老师，你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吗？”我拍着她肩膀说：“我觉得小月笑得更真实了，人也漂亮了，更像你自己了！”小月很开心地说：“因为我找到目标了，我想好了以后要做什么，也清楚现在应该做什么。所以，不再觉得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