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0到N”的假面社交

周逸++解敏

几十年来，张爱玲笔下的上海浮世绘依旧生生不息。《色·戒》里，当王佳芝处心积虑地想进入易先生的圈子，她首先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贵妇。在各种高级会所、高档酒吧和时尚派对上，王佳芝这样“一无所有的有钱人”比比皆是。他们也许就是你曾经的朋友，但现在已经不再联络；他们也许离开这个城市，回来时脱胎换骨，叫你难以置信。他们也许会突然向你介绍他的“新朋友”，大牌到让你哑口无言。

名流身份证

3月11日晚9点，外滩某高级会所正在举行一场艺术沙龙。穿着入时的男女们围成小圈，尽管彼此不认识，但很快打成一片。话题海阔天空地延展着，从最新款的名车，到上一次参加的品牌聚会，唯独没人提及的，是幽暗灯光下，那些孤零零的艺术品。

“这就是典型的高端社交场合了，艺术是噱头，社交是主题。”与记者同行的一位时尚杂志编辑说。该杂志以报道上海滩顶级富人的生活而闻名。

出席顶级社交的未必都是名流，身穿各种大品牌服饰的，未必真是大牌。据说，曾经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媛，在整整10年之后，才惊愕地发现：“那个我一手带进社交圈的人，其实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子！”这就是高级社交圈的吊诡。

一张名流身份证，有时是一套当季最贵的乔治阿玛尼，有时是主流杂志主编的引荐，有时是高级会所经理的热捧，有时，也许仅仅是一次偶然的交谈。

名媛们的防线

在所有通向富人圈的图景中，名媛路线最受追捧。相比于富豪，有钱人的太太们更容易接近，某种程度上，她们在社交场合的活跃程度也最高。

在那场艺术品被忽视的沙龙上，通过一位高级会所股东的引荐，记者就认识了这样一位“名媛”——乃静（化名）。

乃静的确是个美女，她谈吐高雅，即使在每个人都精心装扮的盛会里，依然显得非常出众。交谈时，她不经意地透露出自己的先生是赫赫有名的希腊船王二公子，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生意。她本人则刚从欧洲和非洲游历归来，花了10万元成为这个高级会所的VIP。

可记者事先了解到的另一个版本却大相径庭：乃静确实刚从国外回来，而身上所有的衣服和首饰都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此外，她刚刚在上海买了自己的房子，之前一直都和父母亲住在老式的里弄房子里。

在回国后的数月里，乃静始终活跃在各种高端的社交场合。每期的时尚杂志上，依然会出现她迷人的身姿和大篇幅的报道。那位采访过乃静的记者这样解释：“只要她还没有被戳穿，我们就会报道她。毕竟像她这样既上镜又能说的人不多。”

神秘中间人

要了解这个圈子里的“进阶”秘籍，就不能不提到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中间人。他们本身并不是富人，可他们有很多真正的富人朋友。中间人的身份本身也形形色色，包括了会所公关、杂志主编和夜店王子。

Bebe已经在上海的数家高级时尚场所工作了4年。她告诉记者，顶级社交圈里的骗子有一个特别的称谓，他们叫做“0到N”。意思是一开始一无所有，而后一夜间拥有一切。

Bebe原来供职的会所被誉为亿万富翁俱乐部，经常组织富豪们的社交聚会。而她的职责就是向老会员引荐新进的会员。每个人递出的名片都很漂亮，不是某某跨国企业中国CEO，就是某某集团的董事长。她也曾经偷偷去网上查询，结果吓了她一跳：“皮包公司满天飞，个个都是英属维京群岛的。”可这不是她的职责所在，让会员继续呆在会所里，保证每年的年费收入才是她要关心的问题。

直到有一天，Bebe的一个前同事来找她帮忙，让她介绍几个有钱的朋友。当Bebe把前同事介绍给自己会所里的客人时，那个同事竟然也摇身一变成了外企的总代理。

让Bebe吓出一身冷汗的是，这位前同事不但打出了总代理的旗号，还真的装模作样做起了生意。今天说有一块地皮要低价出手，明天说有一幢烂尾楼要找人接盘，仿佛全上海没有他搞不定的商机。没过多久，这个前同事竟成了会所里的当红小生。看透了一切的Bebe选择离开。

伪富豪，真社交

在某時尚杂志的黑名单上，记者看到了一位已经“功成名就”的“0到N”。现在的他不仅是上海顶级社交圈中的常客，更拥有了自己的企业，专门为顶级富豪提供服务。

“大师”出生于香港，早年曾经在国外生活，游历过欧洲和美洲的许多国家。“大师”初来上海时几乎一无所有，但凭借着一个空头的顶级餐厅代理人身份和对各地食物的精深研究成功“进阶”。

进入顶级社交圈后，“大师”频繁出入各种时尚品牌聚会和私家派对。打着在上海开一家三星餐厅的旗号，成功募集到一笔资金。随后，餐厅的计划就被无限期搁置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师”的另一个计划——为顶级富人提供个性化的全天候信息服务。

这一招棋让大师在上海打响了名号，至今已经有数百位富人成为了大师的客户，其中更不乏福布斯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现在我们每月都要举办派对，邀请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再带有钱人来，客户也可以从中发展。”“大师”的生意经确实无懈可击，而且成本相当低廉。他的目标是今年再发展500名客户，入会费加上年费，一年的营收可以达到数百万元。

真富豪，不社交

另一位已经金盆洗手的中间人大河（化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爆出了更尖锐的观点：其实所谓的顶级社交，不过是一些有钱人和“0到N”的自娱自乐而已。大河把财富分成了三个等级：500万以下的，属于小康；500万到5000万的，算是有钱人；5000万以上的才被称为富豪。

他所认识的“真富豪”都很少跟外界接触，更不会频繁在社交场合抛头露面。“经常参加社交活动的，都是抱有各种目的的人。”

“其实要在社交圈里找到真正的朋友，是一种很天真的想法。如果非要选择这条路，我的建议是尽量保持坦诚。毕竟富人也是人，他不仅想交有钱的朋友，如果够坦诚，够有想法，他一样愿意跟你交流。”

摘编自《上海壹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