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越 杨锐
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与发展
曹越 杨锐*
中国是景观多样性极为丰富的国家,人为干扰很少的天然景观区域(即荒野地)越来越少,必须加以有效保护[3]。对于中国的专家和公众,考察目前在其他国家和文化中如何使用“荒野”这个术语将极大帮助荒野概念在中国得到接受、适应以及进行有效应用[4]。对于世界荒野保护运动的研究和思考,也是中国荒野研究中的一项关键课题[5]。
要研究荒野思想与世界荒野保护运动,必须将美国荒野保护历史研究透彻,因为其具有基础性的参照意义—通过立法来保护荒野的理念最早源自美国,1964年《荒野法》(Wilderness Act)建立起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National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System,简称NWPS),这部法律不仅成为美国自然保护历史中的一个里程碑,也是全球第一个关于荒野保护的国家法律。
国内学者对于美国国家公园体系的介绍与分析较多,而对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研究和思考[6-8]较少。本文将对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与发展进行较为系统和深入的分析,以期补充国内在这方面研究的欠缺,并为进一步研究建立中国荒野保护地体系(Chinese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System)提供参考。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人欣赏荒野的观念和保护荒野的行动,建立在其对荒野严重破坏的历史中。因此我们必须将1964年《荒野法》和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与发展置于更大的历史背景与思想体系中进行考察,才能理清美国人关于荒野的思想转变过程,并且深入理解当代美国荒野保护的动力来源。
回溯历史可以发现,美国早期的开拓者认为荒野是无用的甚至是邪恶的,而开发荒野与征服荒野则是时代的主流。其原因在于,北美殖民者不仅继承了近代欧洲机械主义自然观,并且具有更大的盲目性、扩张性、功利性和破坏性[9]。边疆时期无数的日记、讲演和回忆录中,荒野被当作必须被文明征服的敌人来看待,历史学家以赞许的语气描述美国的西部发展:“他们征服了荒野,他们征服了森林,并把土地变成丰产的战利品。[10]”从环境史的角度来看,在美国自殖民开拓到大工业崛起的现代化历程中,虽然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成就,但同时也带来了天翻地覆的环境变迁,导致了严重的资源浪费、环境污染和自然灾难[11]。
翻堆并及时检查杂菌,发现有点片状杂菌发生,应拣出并及时进行防治。菌袋杂菌发生严重时应淘汰。虫害以防为主,及时发现和除虫。
虽然在美国西部开发时期,以征服自然为特征的人类中心主义自然观占据主流,但另外一种关爱自然、歌颂自然并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观念日渐壮大。这种观念来源于启蒙批评时期卢梭的浪漫主义(Romanticism)和受浪漫主义影响而创立的美国超验主义(Transcendentalism)思想[12]—以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为思想先驱[13],亨利·大卫·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将超验主义推向实践[14],而约翰·缪尔(John Muir,1838—1914)则进一步发展出非功利的自然保护主义(preservation),并极大地推动了荒野保护实践①。另外,乔治·卡特琳(George Catlin,1796—1872)提出设立国家公园的构想;哈德逊河画派(The Hudson River School)创始人托马斯·科尔(Thomas Cole,1801—1848)对于荒野之美的描绘;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1887—1948)提出土地伦理与生态整体主义②[15];鲍勃·马歇尔(Bob Marshall,1901—1939)成立荒野协会③等。他们为荒野保护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资源,并将其付诸实践,在自然保护历史上产生了深刻而广泛的影响。当然,除了浪漫主义和超验主义思潮之外,美国民族主义和对确立文化自信的渴望、生态学兴起带来的新认知,以及对于美国西部开发与工业化、城市化带来环境问题的深深忧虑,均极大地推动了荒野保护实践。
总体而言,随着19世纪末边疆的终结和环境的不断退化,美国人的荒野观发生了转变,即从征服荒野转向保护荒野。随着自然观转变与荒野保护思想的兴起,美国逐渐走上了环境保护的道路,在此背景下,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地体系得以建立和发展[16-17],而荒野保护体系也在国家公园和森林保护的基础上逐渐形成[18]。下文将重点分析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形成、建立及发展过程。
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美国在荒野保护方面已有一些初步探索,例如1872年黄石国家公园的建立、1907年国家森林体系(National Forest System)的建立、1916年国家公园管理局的成立等,这些都是荒野保护历史上的重要事件。而20世纪10年代的赫奇赫奇运动虽然没能阻止大坝的建立,却激发了美国公众环境意识的觉醒。
到了20世纪20年代,国家森林中的荒野地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为林业局工作的利奥波德和亚瑟·卡哈特(Arthur Carhart,1892—1978)提出将荒野作为一种土地利用形式的想法。卡哈特于1919年建议科罗拉多州的猎人湖(Trappers Lake)保持为野性区域(a wild area),并请求林业局不要修建道路和度假住所,林业局于1920年接受了卡哈特的建议。在利奥波德的帮助下,林业局于1924年用行政手段划定了吉拉荒野区(Gila wilderness)[19],成为美国第一个官方认定的荒野区域[20]。
美国林业局于1926年开展了对于国家森林中仅存荒野地的调查,在此基础上于1929年颁布了L-20规章[21],这是美国荒野保护历史上第一个系统性项目。该规章给出了在原始区域(primitive areas)允许和禁止的利用方式。L-20规章对于荒野资源的保护强度并不高,并且没有被严格执行。在马歇尔的大力推动下,林业局于1939年颁布了U规章[22]来代替L-20规章,旨在保护国家森林中的无路区域。U规章明确了“荒野区”、“野性区”和“无路区”3种类型的土地利用形式④。由于之前L-20规章认定的原始区域中部分建立过程未经充分研究,因此每一个原始区域都被重新评估,并依据U规章重新分类。相比L-20规章,U规章对于荒野保护的力度明显加强[23]。然而,L-20规章和U规章都是林业局的行政规章,它们并不能确保荒野边界的稳固性,不能有效抵制来自伐木、采矿、修路、建设等开发项目的压力[24],从而不能完全保证荒野保护的永久性,这为《荒野法》的起草埋下伏笔。
20世纪50年代,保护主义者在回声谷公园筑坝之争中持续努力并取得了成功,但荒野协会的执行主席霍华德·扎尼泽(Howard Zahniser,1906—1964)认识到:所有土地最终都会被人类利用,如果这些土地中的一部分能够保持其自然状态,那么,与那些被人类利用的土地相比,这些土地将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迷人景观[18]。
可以说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荒野保护实践虽然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是荒野仍然面临许多威胁。这使得荒野保护运动的推动者意识到,需要立法才能真正地、永久地保护美国荒野。在这样的背景下,有许多人呼吁通过立法来建立一个全国性的荒野保护体系。扎尼泽作为其中的关键倡导者,他于1956年2月第一次起草了荒野法议案,之后扎尼泽不断修改草案并妥协,以获取国会的支持。通过长达8年的持续努力和博弈,终于在1964年9月3日,约翰逊总统签署通过了《荒野法》。《荒野法》的通过代表着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并使其成为美国保护地体系中的一个子系统。
《荒野法》明确了荒野的法律定义,这是“荒野法之父”扎尼泽为荒野下的定义,即“荒野(A wilderness),相对于人类和人工物占据着的景观,是土地及其生物群落不受人类控制(untrammeled)的区域,在那里人类是不做停留的访客”。而“荒野地/荒野区(An area of wilderness)在本法律中被进一步定义为保存着原始特性和感化力、没有被永久开发和人类聚居点的未开发的联邦土地。该区域被保护和管理,以保存其自然状态。并且荒野区1)主要受自然力量影响,人工物的痕迹不明显;2)具有孤独或原始体验和无拘束游憩体验的突出机会;3)至少有5 000英亩(约20.23km2)或足够大的面积,以使荒野保护以及在不造成损害条件下的荒野利用具备可行性;4)可能具有生态、地质或其他科学价值,以及教育、风景或历史价值”[25]。这个定义成为美国荒野保护管理的重要基础。在明确定义的基础上,《荒野法》阐述了荒野区的认定机制、描述了荒野区的管理政策、规定了荒野区禁止的利用方式[26]。在美国,《荒野法》认定的荒野区是保护级别最高的联邦土地,并且只有通过法律程序,国会才可以认定和调整荒野区,这确保了荒野区的保护力度。
美国《荒野法》作为世界上第一部关于荒野保护的国家法律,是美国荒野保护长期努力的结果,在美国荒野保护运动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纵观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过程,特别是从L-20规章到U规章再到《荒野法》确立的进程,可以看到荒野保护历程中的3个根本性进步:第一,荒野保护目的更加全面深刻,即从认知荒野的美学和游憩价值到认知荒野的多元价值。最初L-20规章设立原始区域的目的是为了满足公众游憩和教育功能,而《荒野法》则强调了保护荒野特征和价值是首要目标,游憩活动和公众教育应在保护荒野价值的前提下开展。第二,荒野保护的永久性和体系化得到提升,即从行政手段保护荒野上升到法律制度保护荒野,从保护某一荒野区域到建立全国性的荒野保护体系。L-20规章和U规章都有保护力度不足的局限性;而国家公园、野生生物庇护所尽管抵抗了多种形式的开发利用,但并没有确保荒野价值的永久性保护。《荒野法》则进一步加强了对于荒野价值的永久性保护。第三,荒野保护的力度得到加强。针对荒野区内可能的利用方式,L-20规章只有很少的禁止利用方式,U规章限制了部分利用方式,但还是有一些与荒野不相符的利用方式被允许。国家公园和野生生物庇护所虽然禁止了特定的利用方式,但由于没有清晰的荒野保护目标,相应的禁止利用方式未被建立。《荒野法》则规定了更严格的荒野区管理框架,对于荒野区的利用方式有更加严格的限制[23]。
在1964年《荒野法》通过时,13个州的54个区域(共910万英亩,约3.7万km2)被认定为荒野区而纳入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荒野法》赋予了林业局(Forest Service,简称FS)、国家公园管理局(National Park Service,简称NPS)、鱼类和野生生物管理局(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简称FWS)研究、保护和管理“认定荒野区”(designated wilderness area)⑤的权力。在1964年《荒野法》通过后,农业部和内政部被要求完成荒野分类过程(the wilderness classi fi cation process),即研究、审查、建议所管理的土地中哪些区域适合作为认定荒野区,被纳入到国家荒野保护体系中。经过各部门对原始区域、无路区域的复杂而漫长的评估过程,逐渐有正式认定荒野区被纳入国家荒野保护体系中[23]。
除此之外,1964年《荒野法》之后又出现了其他与荒野保护体系相关的立法,例如1975年《东部地区荒野法》⑥、1976年《联邦土地政策管理法》⑦、1980年《阿拉斯加国家利益土地保护法》⑧等,这些法案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荒野保护体系,有的法律将新的荒野区纳入体系,有的影响着荒野保护体系的管理政策[27]。从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立法可以看出,荒野保护的制度安排并非是一步到位的,而是经过了多年的持续调整与演进。经过50多年的发展,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面积逐年扩大,其中1980年是面积增长最多的一年(图1),1984年是数量增长最多的一年(图2)。
1 历年认定荒野区面积Number of wilderness acres legislated by year
2 历年认定荒野区数量Number of wilderness areas designated by year
根据荒野网⑨的最新数据显示,现在的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由44个州和波多黎各自治邦(Puerto Rico)的765个区域⑩构成,总面积为109 127 689英亩(约44.16万km2)。总体看来,认定荒野区(图3)占全美土地总面积的5%。由于阿拉斯加州包括了一半以上的认定荒野区面积,因此美国本土只有2.7%的面积为认定荒野区[28]。
3-1 边境水域独木舟荒野区(风景)Landscape in Boundary Waters Canoe Area Wilderness3-2 边境水域独木舟荒野区(独木舟与湖面)Canoe tip and lake in Boundary Waters Canoe Area Wilderness
从空间分布上看,认定荒野区分布最多的州为阿拉斯加州(图4),占认定荒野区总面积的52%;其他具有较大面积认定荒野区的州包括加利福尼亚州(认定荒野区面积占全美认定荒野区总面积的14%)、爱达荷州(4%)、亚利桑那州(4%)、华盛顿州(4%),其他州中认定荒野区面积占比均在3%以下[29]。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认定荒野区空间分布情况如图5所示。
4-1 莫莉比蒂荒野区(风景)Landscape in Mollie Beatie Wilderness4-2 莫莉比蒂荒野区(一个人穿过溪流)Mollie Beatie Wilderness (someone crossing the stream)
从管理机构上看。目前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荒野区由4个联邦土地管理机构分别进行管理(表1),包括国家公园管理局、林业局、鱼类和野生生物管理局以及土地管理局。其中国家公园管理局管理的认定荒野区面积最大,占到认定荒野区总面积的40%(图6);而林业局管理的认定荒野区数量最多,包括445个认定荒野区(图7)⑩。
经过50多年的发展,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面积逐年扩大,荒野保护管理的质量也逐渐提升。国家荒野保护体系极大地促进了荒野地的永久性和系统性保护:第一,将认定荒野区作为美国联邦土地中保护程度最高的土地,同时有系统性的法律法规、管理机制和科学的管理方法进行支撑。第二,在保护荒野地及其所承载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同时,也为美国人提供了珍贵的原始游憩机会,进一步激发了美国公众对于荒野的欣赏与热爱。第三,国家荒野保护体系与相关的自然保护系统形成了互补关系,例如国家游径体系(National Trails System)[30]、野生与风景河流体系(National Wild and Scenic Rivers System)[31]、州立荒野体系(State Wilderness Systems)等。展望未来,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这既包括认定新的荒野区[32-33],也包括提升已认定荒野区的管理质量,以及应用包括再野化(rewilding)在内的荒野区管理新方法[34]。
5 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认定荒野区空间分布图(美国本土)Spatial distribution of designated wilderness areas in NWPS
表1 4个联邦土地管理机构管理的认定荒野区数量与面积统计表Tab.1 Number and acreage of wilderness units
6 4个管理机构所管理的认定荒野区比例(按面积)Percentage of wilderness acreage by agency
7 4个管理机构所管理的认定荒野区数量Number of wilderness units by agency
荒野概念在美国具有很深的历史渊源,它促进形成了美国的文化特质和国家精神。而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和发展,意味着将荒野地保护有效地纳入自然保护地体系,这是美国自然保护地体系的一次革命性进步。这种进步根植于美国独特的荒野边疆历史和文化情结;缘起于美国人自然观演变和荒野保护思想的兴起;得益于荒野保护实践的多年积累;最终成形于许多个人和组织的大力推动。这些努力最终转化为荒野保护的法律制度,将认定荒野区作为联邦土地中保护程度最高的土地进行管理;这些努力使得美国仅存的野性自然区域能够免受开发的威胁,而保存其自然过程和多元价值,从而平衡荒野与文明的关系。在此过程中荒野保护的理念与实践、伦理与制度之间相互促进,共同发展[35]。
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与发展,对中国荒野地保护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本文作为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总体性研究,对一些具体的关键问题还尚未开展深入研究。未来应在以下方面开展进一步研究和思考,这也是未来研究建立中国荒野保护地体系与开展荒野保护实践必须面临的问题:1)观念层面:以缪尔与平肖之争为代表的荒野争论,如何从个人情感走向集体理性,这个过程给我们怎样的启示;2)制度演进层面:从L-20规章、到U规章、再到《荒野法》的过程中,荒野保护体系这样一种新的保护地机制,如何处理与原有保护地(特别是林业局、国家公园管理局管理的土地)之间的关系;3)保护地之间关系层面:荒野保护体系与其他相关保护地体系(国家公园体系、国家森林体系、野生生物庇护体系、野生与风景河流体系等)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如何进行协调;4)保护地内部关系层面:4个联邦机构管理的认定荒野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如何实现跨部门协调;5)单个荒野保护地管理层面:如何对荒野区进行认定(designation)、规划(planning)和管理(management)。
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包括对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荒野保护地定义的影响。从世界范围来看,许多国家和地区还存在着荒野程度较高的野性自然区域,即“事实上的荒野”(de facto wilderness)。多个国家学习借鉴了荒野保护的理念和方法,并结合本国实际情况建立了荒野地保护制度。事实上,荒野保护已经从西方概念扩展为全球议题,在国家层面开展荒野保护地认定且逐渐成为国际趋势。
在中国,从思想观念角度看,荒野的概念对于许多人来说较为陌生,而荒野保护的意义也迫切需要得到更多认可[36-39];从制度方面看,虽然我国已经建立了多种类型的自然保护地,但尚未形成系统性的荒野地识别方法[40-41]与荒野保护地体系,荒野保护效果和管理质量也有待提升。在生态文明建设的背景下,中国荒野研究和保护实践迫切需要得到加强,这既需要重估荒野价值的思想转变,也需要荒野保护的制度安排。我们需要联合起来推动荒野的保护管理,限制人类过多占有自然的欲望,从而维护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大地景观,为当代和后代留下尽可能多的野性自然区域。
注释:
①浪漫主义与超验主义是相互关联的哲学思想,强调自然的非功利性价值,强调直觉、精神、个性的重要性,这种思想将个人浓烈的情感与对自然的欣赏结合在一起。浪漫主义与超验主义的文学家与艺术家将这种思想传递给公众,极大地促进了社会公众对于荒野的欣赏和热爱,从而推动了国家公园与荒野保护运动的发展。
②生态整体主义超越了以人类利益为根本的人类中心主义自然观,强调生态系统作为一个整体的价值,这为生态保护与认可荒野的内在价值奠定了思想基础,从哲学层面支撑了国家公园及自然保护地的实践。
③1935年,8位保护主义者成立了荒野协会(The Wilderness Society),共同致力于国家荒野的系统性保护,并通过毕生的努力将此愿景变为现实。最初的成立者包括鲍勃·马歇尔(Bob Marshall)、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罗伯特·斯特林·亚德(Robert Sterling Yard)、本顿·麦凯(Benton MacKaye)、厄内斯特·奥伯霍尔策(Ernest Oberholtzer)、贝尔纳·弗兰克(Bernard Frank)、哈维·布鲁姆(Harvey Broome)以及哈罗德·克林顿·安德森(Harold Clinton Anderson)。后来奥劳斯·缪里(Olaus Murie)、霍华德·扎尼泽(Howard Zahniser)也加入进来。
④这3种土地利用类型的区别主要在于面积,以及可以建立、调整、取消这些区域的管理机构的级别。U-1规章定义了“荒野区”(wilderness areas),其面积要求为大于100 000英亩(约404.69 km²),由林业局局长推荐,农业部部长有权认定、调整或取消;U-2规章定义了“野性区”(wild areas),其面积要求为5 000到100 000英亩(约20.23 km²~40.46 km²),可由林业局局长进行建立、调整或取消;U-3(a)规章定义了“无路区”(roadless areas),这些区域的管理主要是为“在自然状态下的”游憩利用,面积大于100 000英亩的“无路区”只能由农业部部长建立或调整,面积小于100 000英亩的“无路区”可由林业局局长建立或调整。
⑤认定荒野区,在本文中特指由美国国会认定的,边界具有法律效力的荒野区,这些认定荒野区是构成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单元,由美国4个联邦土地管理机构分别进行管理。
⑥《东部地区荒野法》(the Eastern Areas Wilderness Act)在美国东部认定了16个新的荒野区。法律原文参见http://www.wilderness.net/NWPS/documents/publiclaws/ PDF/93-622.pdf。
⑦《联邦土地政策管理法》(the Federal Land Policy and Management Act)赋予土地管理局(Bureau of Land Management,BLM)研究、建议某些区域作为认定荒野区的责任和权力。法律原文参见http://www.wilderness.net/ NWPS/documents/publiclaws/PDF/94-579.pdf。
⑧由于《阿拉斯加州国家利益土地保护法》(Alaska National Interest Lands Conservation Act ,ANILCA)的通过,国家荒野保护体系中增加了多于5 600万英亩(约22.66万km2)的认定荒野区。法律原文参见http://www. wilderness.net/NWPS/documents/publiclaws/PDF/96-487. pdf。
⑨荒野网(Wilderness.net)成立于1996年,为公众提供关于荒野的信息,由亚瑟卡哈特国家荒野培训中心(Arthur Carhart National Wilderness Training Center)和利奥波德荒野研究所(Aldo Leopold Wilderness Research Institute)合作运营。
⑩面积最小的认定荒野区Pelican Island Wilderness(northern Florida)为5.5英亩(约0.02km2),面积最大的认定荒野区Wrangell-Saint Elias Wilderness(Alaska)为9 078 675英亩(约3.7km2)。来源:荒野网相关数据
⑪因为多于一个机构管理的荒野区,被重复计数,因此总数为801(NWPS的实际单元个数为765)。数据来源:http://www.wilderness.net/NWPS/chartResults,数据最新更新于2016年12月8日。
⑫图1来自http://www.wilderness.net/NWPS/chartResults?ch artType=legislatedAcreage,图2来自http://www.wilderness. net/NWPS/chartResults?chartType=UnitsByDesigYear;图3、4来自利奥波德荒野研究所(Leopold Institute),Alan Watson摄影;图5来自http://www.wilderness.net/map.cfm;图6、7由作者根据荒野网http://www.wilderness.net相关数据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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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stablishment and Development of the National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System in the United States
CAO Yue, YANG Rui*
美国早期的开拓者认为荒野是无用和邪恶的,开发与征服荒野是时代的主流。随着19世纪末边疆的终结和环境的不断退化,一批环保先锋呼吁荒野保护,美国出现了从征服荒野向保护荒野的思想转变。在大量实践探索的基础上,国会于1964年通过《荒野法》,建立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NWPS),将“认定荒野区”作为联邦土地中保护级别最高的土地进行管理。经过50多年的发展,美国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面积逐年扩大,至今全美5%的土地为“认定荒野区”,荒野管理的质量也逐渐提升。总之,国家荒野保护体系的建立和发展是美国自然保护地体系的一次革命性进步,有效保护了美国荒野地的自然过程和多元价值。
风景园林;荒野;国家荒野保护体系;国家公园;自然保护地
The early American settlers believed that wilderness areas were useless landforms that contain evil elements, and therefore should be conquered and exploited. This attitude towards wilderness used to be the mainstream trend of ideology in that age. As the expansion of the frontier ended at the end of the 19th century, an increase in environmental degradation occurred as an unexpected result. This issue alerted a group of pioneers taking a new interest in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ctivities, calling for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It became a transition point for change in attitude towards wilderness lands from conquering to preserv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Learning from a substantial amount of real life practices done at the beginning stage, the U.S. Congress passed the Wilderness Act in 1964, which set up the National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System(NWPS) and gave the designated wilderness areas the highest form of protection of any federal land. In over 50 years, the NWPS gradually expanded and now about 5% of the area in United States is designated as wilderness areas. At the same time, the quality of the wilderness management was also improved. The establishment and development of the NWPS is a revolutionary step for the American Protected Areas System, which effectively protected the natural processes and multiple values of the American wilderness areas.
landscape architecture; wilderness; national wilderness preservation system; national parks; protected areas
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国家公园建设与发展的理论与实践研究”(编号14ZDB142);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基于突出价值识别的风景名胜区保护与监测研究”(编号51478234)
Fund Items:the Major Program of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Research on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National Park System"(No.14ZDB142); the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The Value Identification Based Conservation and Monitor Research on Chinese National Parks"(No.51478234)
曹越/1992年生/男/北京人/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景观学系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荒野、国家公园、自然保护地(北京 100084)
CAO Yue, who was born in 1992 in Beijing, is a PhD student in Department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School of Architecture,Tsinghua University. His research focuses on Wilderness, National Park, Protected Areas(Beijing 100084).
杨锐/1965年生/男/陕西西安人/博士/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景观学系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风景名胜区、世界遗产、国家公园/本刊编委(北京 100084)通讯作者邮箱(Corresponding author Email):yrui@mail.tsinghua.edu.cn
TU 986
A
1673-1530(2017)07-0030-07
10.14085/j.fjyl.2017.07.0030.07
2017-04-10
修回日期:2017-06-12
YANG Rui, who was born in 1965 in Xi'an, Shaanxi, is professor and chair in Department of Landscape Architecture, School of Architecture, Tsinghua University, editoral board member of this journal. His research focuses on Scenic Area, World Heritage, National Park(Beijing 100084).
(编辑/王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