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健:百鸟之王背后的90后

2017-11-01 12:57黄春桥
中华环境 2017年10期
关键词:绿孔雀栖息地物种

文 黄春桥

人物

顾伯健:百鸟之王背后的90后

文 黄春桥

顾伯健在野外考察。

2017年9月23日,生物多样性摄影展在北京山水美术馆地下展厅里举行。在展厅长廊中间,一位青年正在用手机拍照,从他操作手机的动作,看得出来他要拍的是全景,而我的位置可能对其拍摄有所干扰。当正准备闪到一旁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他就是顾伯健。

运动鞋、蓝色牛仔裤、墨绿与黑色相间的条纹衫、短发、无框黑色金属眼镜——这跟在新闻上看到的一样,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我确信无比。

云南绿孔雀事件近段时间以来已经从环保圈内烧到了普通公众的视阈。在这期间,顾伯健奔走在绿孔雀保护的各个场合,调查、研讨、演讲,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道原来绿孔雀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位90后的小伙子,原来他就是被戏称的“绿孔雀背后的男人”。

意外结缘百鸟之王

“每天傍晚,在夕阳的余晖下听着这百鸟之王洪亮的鸣叫,感觉真像是神话般美妙!我是幸运的,在生态不断退化的今天,还有幸每日听到这中国最后的绿孔雀就在我面前的山谷中尽情地唱歌;我也是心痛的,因为我深知这神话之鸟如今面临的严峻形势:栖息地破碎化、水电开发、偷猎、极小种群内的近亲繁殖……甚至如果保护工作出一点纰漏,这美妙洪亮已经流传亘古的鸣叫很有可能就成为绝响。它们真的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

2017年3月13日,顾伯健在他微信朋友圈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触动心灵的话,190个字,字字可见其对于绿孔雀的爱与伤。

写下那段文字的三天前,日落时分,在红河上游的河谷中,顾伯健第一次听到了绿孔雀的鸣叫,而且还捡到了一根绿孔雀的羽毛,看到了绿孔雀的脚印。他在第二天发的朋友圈中用了“激动人心”“难以忘怀”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当他再次描述当时的感受时,眼里放着光,我能感觉到他当时的喜悦与激动。

顾伯健捡到绿孔雀漂亮的羽毛。

从当地老乡口中第一次得知红河这片原始热带季雨林有绿孔雀,到第一次亲耳听见其鸣叫,亲见其踪迹,顾伯健“三年的等待与追寻”终于有了结果。

2013年,他开始准备硕士论文,从北京来到云南,寻找导师跟他讲的那片原始热带季雨林。他说研究那片林子是导师多年的心愿。绿汁江边有一片漂亮的季雨林,那是导师在一次去楚雄出差的途中无意间透过车窗发现的。带着导师的心愿,也带着自己的科研计划,他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从高中开始,顾伯健就是一个观鸟爱好者,因此他有一个习惯,到一个地方就会看看当地有什么动植物,跟当地老乡了解相关情况。他也是在对当地村民的寻访中得知这里有绿孔雀,这次意外的收获令他兴奋不已。在去之前,他只知道云南有绿孔雀,绿孔雀是濒危物种,但具体在哪个地方他也并不清楚。回去后他就开始查阅资料,搜集相关的研究论文,而关于绿孔雀的研究资料寥寥无几。他觉得不应该,这么重要的一个旗舰物种、明星物种没受到重视!从仅有的资料中得知,上世纪90年代绿孔雀有800到1000只左右,又过去了二十多年,该剩下多少只?因为这些年经济的高速发展和资源开发,他断定现在的绿孔雀数量只会更少。于是决心开始调查绿孔雀,“从此就和绿孔雀结缘了”。

“绿孔雀本身不是我的专业,但绿孔雀的这片栖息地是我的专业。”学习植被的顾伯健笑着说。也就是在2013年的11月,就在他正式开始绿孔雀栖息地调查的时候,得知绿孔雀的栖息地要修建水电站,而且还不止一座。这位年轻的敏感的研究者感觉有点气愤,“刚刚发现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没想到下游要建电站”。他感觉事情不妙,绿孔雀的栖息地会遭受灭顶之灾,忧虑开始盘踞在他的心头。

顾伯健说,这几年一直想把这件事宣传出去,做了很多努力,但效果并不是很好。“绿孔雀是种特别敏感的动物,人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觉察到。前几年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去绿孔雀栖息地做调查,时间很短,自己也不是专业野生动物摄影师,根本没时间来蹲守拍摄,只是走访踩点调查。”他坦言,至今他本人也没有亲眼看到绿孔雀,也没有拍到绿孔雀。

而第一个拍到绿孔雀的是著名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也是后来野性中国的创始人奚志农。而这已经是17年前的事了。

保护之路峰回路转

2017年2月底,顾伯健认识了奚志农,这一老一少,曾经的、现在的绿孔雀守护者开始了密切联系。顾伯健在云南,在寻找绿孔雀的一线,他每天都会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动态。直到3月11日,那条听到绿孔雀鸣叫、捡到绿孔雀羽毛的朋友圈发出来后,奚志农主动联系上了顾伯健。

“一天打好几个电话不断询问绿孔雀的情况”,奚志农的关切让顾伯健有了更足的信心。

3月,顾伯健得到了单位支持,开始到处为绿孔雀保护奔走,也参与到了野性中国的调查之中。

于是3月15日,野性中国在自己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上推出了那篇《是谁在“杀死”绿孔雀?中国最后一片绿孔雀完整栖息地即将消失》,将绿孔雀的种群情况、嘎洒江一级水电站建设情况图文并茂地展现出来。文章一出,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高山湖泊之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环保NGO和环保人士开始转发,迅速燃爆朋友圈。绿孔雀的保护问题也开始受到各大媒体的密切关注。

推文出来后,野性中国开始了绿孔雀的实地考察,为的是向外界证明绿孔雀的确存在,且生存状况受到水电站工程建设的威胁。幸运再次降临,这一次奚志农和他的团队又一次拍到了绿孔雀,并再一次将考察的情况展示出来,有图有真相,赢得了不少人点赞,人们开始知道保护绿孔雀的确刻不容缓,在文章的留言区,越来越多的人支持他们的行动。

3月30日,自然之友、野性中国、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三家环保NGO向环保部致函,希望暂停红河流域水电项目,挽救濒危物种绿孔雀最后完整栖息地。

5月,楚雄州人民政府办公室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双柏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管理的通知》,明确要求加强双柏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管理,整治各种违法开发建设活动,确保不发生绿孔雀数量因遭受人为破坏而减少的严重事件。

5月22日,“国际生物多样日”当天,云南省环保厅环境保护宣传教育中心发文称,绿孔雀被列为极危物种。公开资料显示,1988年绿孔雀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成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2009年,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成为濒危物种。

6月,呼吁拯救绿孔雀的公益广告出现在北京10座地铁站的广告灯箱上,同时绿孔雀保护的公益广告开始在全国500家电影院发布。

7月12日,自然之友向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消除云南省红河(元江)干流嘎洒江水电站建设对绿孔雀、陈氏苏铁等珍稀濒危野生动植物以及热带季雨林、热带雨林侵害的危险,立即停止该水电站建设,不得截流蓄水,不得对该水电站淹没区域植被进行砍伐等。

8月14日,云南省楚雄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立案,这意味着持续近半年的挽救绿孔雀的行动进入司法程序。

从去年12月开始,顾伯健的朋友圈动态几乎全是绿孔雀的信息,看得出来这位90后对绿孔雀的上心程度。今年“99公益日”前后,顾伯健为保护绿孔雀项目发起了募捐,也同时为长臂猿、云豹等动物保护公益项目的募捐呐喊。他已经完全踏入了环保公益界。

有信心保护好绿孔雀

“绿孔雀对夜宿地的选择很讲究,它在树上睡觉,它的体型较大,需要胸径较大的乔木,而且树下面还得很空旷,不能有草,因为一旦遇到天敌,它就可以很快地从树上飞走,而这样的大树只生长在河谷地带,越往上海拔越高,树越稀疏矮小。”顾伯健非常熟练在地图上圈出绿孔雀的栖息地带,而且很熟练地讲着这些地方的地理、气候、植被。

“盗猎、栖息地丧失、毒杀、找不到对象”,他在演讲中提道,“这是绿孔雀遭受的威胁。”顾伯健还指出明代的一位宫廷画家所画的一幅绿孔雀图有误,他能指出哪个部位画得不对,并推测可能画师没有见过真的绿孔雀,只是借鉴前人的画作或自己根据相关诗文的描写中来画的,因为明代绿孔雀就已经很少了。

站在生物多样性嘉年华讲台上演讲的顾伯健,是这次所有演讲嘉宾中年龄最小的。刚开始还有点紧张,语速很快,他笑着说:“鉴于前面的演讲者都超时,我会较快结束我的演讲。”可是讲着讲着,也跟前面的嘉宾一样,半个小时变成了一个小时。关于绿孔雀他有太多的话想说。

在最后的总结中,他谈了几点自己的思考:在整个事件中,公众成为了推动绿孔雀保护的主角,公众参与与新媒体形成了舆论,促进着政府决策。

他还表示,在推动绿孔雀保护的过程中,相关部门做了很多事,在此之前,双柏县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管理所通过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北京师范大学的指导帮助,在云南省林业厅保护处、州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关心下,实施了云南省极小种群物种拯救保护项目双柏县恐龙河州级自然保护区绿孔雀保护项目。绿孔雀保护项目工作小组采用标图法和红外相机监测法重点调查了双柏恐龙河保护区部分区域的绿孔雀,经过200余天的连续监测,拍摄到一定数量的绿孔雀照片和视频。

顾伯健称,政府现在更重视生态保护,加上公众关注,事情就好解决。他坦言,绿孔雀事件以来,一直保持着与当地政府相关部门的沟通和联系。

顾伯健的内心是高兴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一边等待司法判决,一边继续相关的调查研究。

顾伯健现就职于云南西双版纳植物园,主要做科普工作。9月26日,北京的活动结束之后,他就返回了云南。

而他言谈中的幽默、坚毅和勇敢,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绿孔雀得到了一个明星物种应有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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