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寅政府的对朝新政：动力与阻力

李家成

今年恰逢2007年韩国卢武铉总统和朝鲜金正日国防委员长举行韩朝首脑会谈并发布《10·4宣言》十周年，文在寅政府上台后试图化解韩朝关系长达9年的冰冻局面，对朝外交最为积极主动，也最为大胆进取，比往届政府更加积极地改善韩朝关系，大范围密集推行了一系列对朝接触与对话举措，让人目不暇接且惊愕不已。除了自己卖力提出各种对朝新倡议，文在寅还为重启南北对话进行了一系列人事布局，不顾国会在野党的强烈反对强行任命康京和为外交部长官，还任命了有“统一侠”之称的赵明均执掌韩国统一部。文在寅对朝新政的战略目标有三：朝鲜弃核、半岛和平、南北和解与共同繁荣。但是，文在寅对朝新政的实施面临国内外的多重阻力，朝鲜的消极、美国的掣肘以及国内的牵制。然而，这些障碍并不能阻碍文在寅政府积极接近朝鲜的脚步。预计，未来朝鲜半岛南北关系将会揭开新的一页。

一、文在寅对朝新政：目标与举措

文在寅对朝战略目标有三：朝鲜弃核、半岛和平、南北和解与共同繁荣。文在寅与特朗普达成共识，即不对朝做出敌对行为、不对朝展开军事进攻、不寻求朝鲜政权更替或推翻朝鲜政权、不人为加速韩半岛统一进程的对朝“四不”原则。[1]鉴于特朗普支持韩国在营造半岛和平统一环境方面发挥主导作用，由韩国主导对朝关系，韩国应通过主动对话来主导解决朝鲜核问题，从而实现韩半岛乃至东北亚的永久和平与共同繁荣。此可谓是对朝政策构想和倡议的“文在寅主义”。

其一，为了实现朝鲜无核化，文在寅与特朗普将采取极限施压、开放对话并行战略。[2]但对朝外交施压与经济制裁的最终目标是迫使金正恩改变战略性算法，引导朝鲜重回协商非核化的谈判桌，通过对话促使朝鲜弃核。文在寅总统提出“以核冻结为入口、以核废除为出口”的“分两步解决朝核问题”的方案。具体操作是对朝鲜宣布进行核冻结的诚意进行彻底的核查，确认朝鲜有真正放弃核的意志。

其二，文在寅对朝新政旨在更加积极地守护和平并主动去创造和平，将利用一切手段把朝鲜拉回谈判桌前，以和平方式实现半岛无核化。

其三，文在寅雄心勃勃地提出“通过韩朝经济共同体实现大同江奇迹”，甚至直言“只要条件成熟，便将会晤金正恩”，“期待朝鲜的决断”，“希望今年年内能够具备合适条件，以便能顺利进行对话”，以改善韩朝关系。

基于上述目标，在朝鲜不断做出核导挑衅导致韩朝之间难以开展直接交流的情况下，文在寅政府一直寻求在不打破对朝制裁的框架下灵活地探讨韩朝民间交流，设法拓宽与朝鲜的接触，促进民间交流合作事业，推进中秋扫墓访问，重启离散家属团聚，推动朝鲜参加平昌冬奥会，提出“韩半岛新经济地图构想”，改善韩朝关系，重启韩朝之间的对话。

二、文在寅对朝新政的阻力

毋庸置疑，文在寅对朝新政的实施将遭遇国内外的多重阻力。首当其冲的便是朝鲜的态度与回应，其次是美国的掣肘，再次是国内的牵制。尽管“雄关漫道真如铁”，文在寅依然决心“而今迈步从头越”。

1.朝鲜：消极

对文在寅政府的主动示好，朝鲜并不领情，回应冷淡，对韩国政府进行对话的提议充耳不闻，不仅无情拒绝了南北民间交流的提议，还用一连串的导弹试验来回应，使得文在寅对朝新政接连碰壁，破冰难见良好端倪。

在韓国政府已经提议韩朝举行政府间军事会谈并为商议离散家属团聚事宜举行红十字会谈的情况下，朝鲜屡屡发起军事挑衅，意味着朝鲜用导弹回应了韩国的和平愿望。对南北离散家属团聚提议，朝鲜表示，只有韩方立刻把弃朝投韩的12名朝鲜驻华餐厅女员工送还朝鲜，才能进行离散家属团聚活动。朝鲜还将文在寅的“柏林倡议”斥为“痴人说梦”。[3]

文在寅就任以来，朝鲜不断发起挑衅，多次试射弹道导弹、地对空导弹、地对舰导弹等，追求导弹“多样化”，增强对韩美军队的袭击能力，对韩美联合军演进行武力示威，试图通过加强核导能力维持统治体制、通过施压使韩国转变对朝政策。文在寅表示坚决不会让步和妥协，将通过维持稳固的韩美联合防卫态势和加强韩国的自主防卫力量及时进行强有力的应对来维护和平。

2.美国：掣肘

华盛顿现正因韩国新政府的对朝怀柔政策对文在寅的政策较为不信任。特朗普政府依然坚持“先行弃核”论调。特别是在被朝鲜长期关押的美国大学生奥托·瓦姆比尔以植物人状态获释回国并不幸身亡的事件发生后，美国对朝鲜的舆论已经极端恶化。

在瓦姆比尔昏迷返美后死亡激怒美国的时局下，文在寅却谈及重启与朝鲜对话以及连通韩朝铁路等问题，引起了不少人的忧虑，认为此举可能向正在合力制裁朝鲜的国际社会传达出错误的信号。

尽管韩国政府事前通过外交渠道向美方进行过详细说明，但并未获得对方充分谅解。2017年7月17日白宫发言人斯派塞表示：“特朗普总统曾明确提出（与朝鲜对话）需要满足的条件，很明显，现在距离满足这些条件还有一段距离。”言谈中明显带着不悦。在韩美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毫无间隙地保持紧密合作的情况下，两国之间出现这种不和谐的声音，无疑是件坏事。

美国总统特朗普曾在韩美首脑会谈上支持韩国在营造韩半岛和平环境的过程中发挥主导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韩国可以在没有与美国达成充分协议的情况下单方推动对朝政策。

3.国内：牵制

韩国国内右翼保守势力依然强大，对文在寅推行对朝新政构成巨大的牵制。他们担忧，在国际社会强化对朝制裁的局面下，文在寅提出如此大胆的对朝政策设想，可能会破坏国际社会在对朝制裁上的合作，应尽可能避免引起美方不必要的误会，或者给中国、俄罗斯等国带去规避对朝制裁的借口，不能使韩朝体育交流成为合理化朝鲜威胁朝鲜半岛和平与安全的危险行动以及金正恩统治的工具。

在南北体育交流事项上，韩国国内体育界人士认为，组建韩朝联队并非易事，可能引发多方争议，难以获得全社会的广泛认同，韩国国内外舆论以负面评价为主。某门户网站开展的“大家是否支持组建韩朝女子冰球联合代表队”问卷调查中，反对组建韩朝联队的答案比例一度高达89.6%。endprint

韩国国内保守派认为，一味坚持对话，可能会反过来被朝鲜利用。这样一来，很可能因小失大，错过阻止朝鲜核导发展的机会。

三、文在寅对朝新政的动力与条件

文在寅此次的重中之重放在了赢得特朗普对其对朝新政的理解与力挺上。因此，文在寅对美可谓是“打着左灯向右转”，从“反美”转向“亲美”，但亲美的背后，最终指向的仍是他的“真爱”——朝鲜。文在寅此次访美的策略是先巩固韩美同盟，再解决朝核问题。文在寅向美国“表忠心”是为了求得美国在对朝政策上的谅解与支持。

首先，朝鲜发射洲际弹道导弹后，尽管文在寅指示進行韩美联合反导演习，但他表示，一旦朝鲜拒不响应韩美首脑日前达成一致的半岛和平无核化倡议，越过红线，没人知道韩美两国将如何反制。可见，文在寅并不认为朝鲜此次射弹，是跨越了红线。随后韩国总统府高官表示，韩方仍将坚持在施加最大力度的制裁与压力的同时谋求对话的立场。如果无法认识到文在寅对朝鲜“满满的爱”，外界就难以理解文在寅政府的反应

其次，除了自己卖力地提出各种对朝倡议，文在寅还为重启南北对话安排一系列人事布局。康京和上任外交部长官后，不负所望，也表示，韩国将在推进制裁和施压的同时，在国际制裁的大框架下对朝提供人道援助，这与政治考量无关。在朝鲜发射洲际弹道导弹后，康京和依然表示，要争取和平解决朝核问题。这分明是与朝对话派的作风。

再次，文在寅还任命有“统一侠”之称的赵明均就任统一部长官，期待他能够有力推动为新政府制定韩朝关系基本方向等统一部的主要课题。赵明均回归统一部，可看作是为解决错综复杂的朝核问题、获得必要外交动力而进行的布局，体现了文在寅为实现“将过去歪曲的韩朝关系重新纠正、恢复正常”的决心，也透露了文在寅想要引导韩朝从切断交流的状态向和解与合作方向发展、恢复在李明博、朴槿惠时期丧失了原本地位和职能的统一部的意志。在朝鲜试射洲际弹道导弹后，韩国统一部依然表示，韩国政府仍将维持对朝政策基调，对朝采取强力施压和制裁的同时敞开对话的大门。

综上所述，文在寅对待朝鲜的善意是否会收效，目前还未可知，很可能作茧自缚。预计，文在寅政府会继续沿用“温言在口、大棒在手”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先制裁施压后协商。加之，每当韩国成立新政府，朝鲜都会采取施压行动，韩朝关系在今后一段时间内难以摆脱僵局而很快回暖，双方关系解冻尚需一定时日。但从长远来看，韩朝关系仍有改善余地。

参考文献：

[1]韩美就对朝“四不”原则达成共识，“不寻求朝鲜政权更迭”[EB/OL].2017.07.03，http：//china.hani.co.kr/arti/politics/3438.html.

[2]韩美元首发表联合声明商定对朝制裁与对话并行[EB/OL].韩联社华盛顿6月30日电，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international/2017/07/01/0304000000ACK20170701001500881.HTML.

[3]韩政府突然提议对话朝方态度是关键[EB/OL].2017.07.18，http：//chinese.joins.com/gb/article.aspx？art_id=169318.

（作者系辽宁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辽宁大学转型国家经济政治研究中心研究员，韩国首尔国立大学访问学者）

责任编辑：彭安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