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博
8月19日至23日,大理国际影会时隔两年之后再启幕,迄今已七届。
李东翰凭《我也是你&无人之境》获得影会金翅鸟最佳摄影师奖;金翅鸟最佳新锐摄影师颁给了法国摄影师克罗艾·雅菲(ChloéJafé);金翅鸟最佳出版物归属由长谷川美祈(Miki Hasegawa)创作的《内部笔记》(Internal Notebook);由约亚基姆·柯蒂斯(Jojakim Cortis)和阿德里安·松德雷格(Adrian Sonderegger)创作的《标志性的历史瞬间》(ICONS)获得金翅鸟最佳摄影奖;范顺赞和释藤获评金翅鸟最佳策展人;金翅鸟终身成就奖则授予了孟加拉国国际摄影节主席夏伊都尔·阿兰姆(Shahidul Alam)。
影会以“生活在别处—守望·家园”为主题,官方发布的介绍文本强调了本届影会“坚持‘国际化、专业化、传播力的原则,凸显‘影像看世界,典藏看大理的品牌特色,延续上一届影会开启的‘3+1大理模式,即摄影节、博览会、器材精英荟、DIPE圆桌会四大活动”。影会共呈现展览516个,其中国内展243个,国际展125个,报名展137个,画廊展11个,展览作品2万多幅,是历届大理国际影会中展览数量最多的一次。
影会设置了文庙、垒翠园、杜文秀府、复兴路、部队广场、床单厂艺术园区和天泰·大理十畝7个展区,经过笔者在现场的“人肉”测算,将本届影会如此之多的展览看个八九不离十,至少需要3天。装备一双耐磨的鞋、几瓶水、足够电量的充电宝或者相机电池,游走于文庙展区的展墙迷宫和垒翠园的楼阁中,在纷繁斑斓的展览中找寻值得驻足的展览设计和作品,其体验与在丛林中探险寻宝无异。
线下索骥:大理影会的馈赠
影展的功能之一在于,为观看者呈现大量作品样本,经由观看者筛选,在影展后继续学习和研究。以下展览由笔者归纳并推荐,希望为未能到场观展的读者提供参考。
本届影会开幕之前,“来自亚洲的8本书”联展就引发了一部分摄影书爱好者的期待。2016年春,新加坡独立艺术摄影空间DECK和德国出版社史泰德(Steidl)邀请亚洲各地的艺术家投稿参与史泰德亚洲书奖,最终选出了8位获奖者,分别为Broy Lim(新加坡)、Jake Verzosa(菲律宾)、Kapil Das(印度)、Park Jongwoo(韩国)、赵仁辉(新加坡)、黄淑婷(Woong Soak Teng,新加坡)、Yukari Chikura(日本)和张立洁(中国)。这8本摄影书反映了现代亚洲不同层面的动态,分别表达了创作者个人轶事与其记忆的关联,对环境的关心,对有文化习俗的理解以及面对社会变革中存在问题的思考。
由露丝·艾科恩(Ruth Eichhorn)策划的,曾在北京国际摄影周和连云港国际摄影节展出过的“梦幻的翅膀”联展,呈现了约亚基姆·柯蒂斯和阿德里安·松德雷格、克里斯蒂娜·德·米德尔(Cristinade Middle)、帕特里克·威洛克(Patrick Willocq)等8位欧洲当代摄影师从不同角度对“概念摄影”的阐发。关于这8位摄影师的作品及其评述,可以参见去年由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的同名图书。
“那些很酷的年轻人——《摄影世界》报道过的国际新锐摄影师”收纳了《摄影世界》杂志报道过的4位青年摄影师的作品,包括曾获徕卡奥斯卡·巴纳克新人奖的90后法国女摄影师克莱门蒂娜·施奈德曼(Clementine Schneidermann),厄瓜多尔“网红”摄影师法比奥拉·塞迪略(Fabiola Cedillo)等。展览以这些“很酷”的摄影师为例,向观看者抛出了对“何为年轻、何为当下”的问题。
“才华摄影师大奖:一个关于才华的故事”由迪迪埃·德·费耶(Didier de Fays)策划,展出了19年来法国“才华摄影师大奖”(Bourse du Talent)所推出的青年摄影师的作品,展现了他们对于自我与亲属、家庭与故乡、战争、时尚、风景等多重话题的独特观察与理解。本届影展金翅鸟最佳新锐摄影师克罗艾·雅菲以日本黑帮中的女性为主角的作品《托付性命》(Inochi Azukemasu)便出自这个展览。
近年来非常活跃的策展人朱馨芽(Giulia PraFloriani)将其在“保持记录:2017西安国际摄影邀请展”上推出的“路径—作为行迹的摄影联展”带到了大理。三位意大利摄影师费德里科·克拉瓦里诺(Federico Clavarino)、洛伦索·马西(Lorenzo Masi)和皮特罗·鲍里尼(Pietro Paolini)都将摄影作为一种视觉沟通的路径来理解,他们在创作中将“路径”的延续性和摄影的即时性较好地结合了起来。
“挪威联展”之中的赫尔吉·斯科德文(Helge Skodvin)創作的《可移动的野兽》以诙谐的视角记录了(而非摆拍)挪威卑尔根自然历史博物馆闭馆修复前转移馆藏动物标本的任务过程。
英国艺术家汤姆·斯泰特(Tom Stayte)的《自拍》以一台热敏打印机及其不断打印出的单人自拍照占据了垒翠园展区进门后的第一个展厅,观展者小心翼翼地避免踩上堆积在地面的黑白肖像照,并眼睁睁地看着照片越堆越多。这也是本次影会为数不多的呈现科技与日常生活在当下的新关联的作品。
如何将历史和记忆诚恳且有效地呈现在当代人面前,这对策展人和摄影师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考验,本次影展中的三个案例可以为这一问题提供一些思路。
贺飞在国家艺术基金的支持下完成的《山河之爱—抗战老兵肖像》,拍摄了大量居于四川和云南的抗战幸存老兵。老兵们在他的镜头里行着军礼,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宏大理想达成之后默默地流散在时间以外。展览提出了一个问题:当代人在观看这些影像后,除了燃起对老兵的“敬仰”,并将他们塑造成理想上的纪念碑,还能够真切地为他们做些什么?
陳小波策展、郝远征摄影的“重生·尊严—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家族影像展”以全家福的形式展现了大屠杀幸存者如今的生活状态,暴力与尊严、缺席与在场、记忆与现实的张力在这些影像中得以显现。
孙晓璐策划的“回望大师—郎静山艺术摄影展”较为强调对郎静山的学术梳理,并在展览中呈现了过去很少面世的郎静山的抽象摄影作品、他拍摄的欧洲艺术家曼·雷等人的肖像,以及对其集锦摄影详细的分步骤解读。这为观看者提供了一次更加全面且细致地了解郎静山的机会。
“更远的景:高中生的摄影力量”由来自范顺赞、靳灿朋和秦浩然所创办的远景摄影培训机构的陈渊博、黄钰文、李洁莉、俞诗婕、朱露晗等15位学员的作品组成。展览中作品呈现形式的多样性、意涵的丰富性以及创作者对于展场空间的改造和利用都是本次影会中的亮点。作为老师的范顺赞近两年不断地推出着抛开传统摄影教育束缚的新的摄影实践者,身为高中生或大学生的他们值得被继续关注。
释藤策划的“欲言又止”展出了杜宝尼、杜艳芳、芦笛、王淋和张开的作品,他们从个人叙事、私密空间与关系、网络暴力、东西方文化的尴尬“交融”等层面出发创作、割裂、挪用或篡改影像。
此外,金酉鸣策划的“新摄影的再探索”(金酉鸣、卢斌、祁小龙、吴家凯参展),香港光影作坊带来的“重构摄影:香港青年艺术家摄影展”(陈匡睿、张伟乐、李卓媛、萧伟恒、黄加颂参展),赵欣以医学影像为媒介创作的“生命的状态”,青年摄影师杨达近年来行走于东二区到东九区之间地带的记录影像展“东时区”(王江策展),马应海邀请甘青宁三省的摄影艺术创作者参与的“消费专题展”(刘劲勋、闫亮、牛恒立、颜劲松等参展),李东翰和乌云对于景观影像的新解读《我也是你&无人之境》和《尼空贝尔》,张伟的图片故事展“师傅——网约车时代影像记录”,以及吴为溯源300千米拍摄的《旧路回家》等都是值得在影展结束后继续研读的、有价值的展览和作品样本。
如果……就更好了
三天半的观展,笔者逐渐生出一个心愿:如果把这次影展里的某些遗憾转换成对下一届的期待,那就更好了。
当下,“国际”这一说法已流行于影展生态中,在各类“国际”影会、影展、摄影节的举办呈现一片盎然生机的当下,影展主办方都面临如何及多大程度地践行“国际”之实的考验,大理影会也不例外。除了邀请国外作品、作者和策展人参与这一基本方式之外,“国际性”更多地意味着一种共时性:即①设置务实的、与当下摄影文化紧密相关的主题,并体现在参展作品的选用上;②参照当下国际优秀影展的运作模式,搭建分工明确、更专业的筹备、执行团队,在展场选址、规划和布置,设施设备有针对性的安置与更新,志愿者专业意识和技能的培训等方面下功夫;③提升国际交流活动(如研讨会、讲座、作品导览等)的“干货”分量和成果的转化率,减少走过场和对其他平台上易得信息的重复,并通过更多种方式保存、传播交流成果;④无论具有哪种倾向,或者构建哪种特色,影展的核心始终应该是展览本身,国际有影响力的影展莫不如此,因此,营造良好的观展体验,并将观展与城市日常的生产生活机制有机地结合起来,也是值得向国际优秀影展借鉴的一个方面。
具体就本届大理影会而言,上述几个层面都还有提升的空间,而在笔者看来,与观众直接相关的观展体验(用户体验),是主办方最应当考虑的重点。综合笔者的亲身经历以及与一部分参展艺术家、策展人和观众的交流而知,除首日开幕式的文庙展区外,观展的人流量并不算太多。这一现象为本届大理影会遗留下了一个问题:在一个巨大的展会上,如何帮助观众有效率地抵达作品?
这涉及前期的展区设置和规划存在一些需要协调的因素,致使几个大展区间隔一定的距离,但地理层面的距离问题在后期是可以在交通安排和路线引导等层面规避掉的。展区内部亦存在一定程度上观展路线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展览数量庞大,造成展厅内展板数量多,走势曲折盘旋(文庙展区);或者展区内展厅众多且高低错落地分布于诸多彼此相连的双层楼阁之中(垒翠园展区)。观展者需要特别留意所走过的路,或依靠是否看过某组(幅)作品来判断是不是走了回头路,或者有没有错过某个展览。
另外,有部分展区的环境还需要加强,比如在文庙地下的展区展览众多,包括大部分外国摄影展、澳门摄影师展以及摄影图书展,但具体到每组作品所使用的展线不算多,有的展览因空间和展线的限制显得较为局促。文庙地下展区另一个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在于采光:若能增加为展品专门安装的灯具,营造更好的照明效果,那再好不过。
总之,如何在这些不可忽略的细节上做得更完善,为更多的人成为展览的“局内人”提供便利,这其实是所有的影展、影会都需要处理好的问题。夏秋之交的大理风光无愧于其宣传的“风花雪月”之美,期待在两年后的8月,人们能够享受到与美景相得益彰的观展体验,也希望在彼时,大理国际影会能够在“国际化”的道路上更加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