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思奇在北大清华讲课

2017-10-27 22:03张懋炽
百年潮 2017年10期
关键词:古猿类人猿艾思奇

张懋炽

北平解放之初,北京大学哲学系、清华大学哲学系的教师和其他哲学工作者举行双周座谈会,参加者有北大的汤用彤、朱光潜、贺麟、郑昕、胡世华、齐良骥、任继愈,清华的冯友兰、金岳霖、邓以蛰、任华、王宪钧、张岱年,以及一些较早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学者,艾思奇即是其中之一,其他人还包括侯外庐、何思敬、徐特立、胡绳等。座谈会的地点设在孑民堂(“孑民”为蔡元培的号),这是北大最大的一个会议室和对外接待室;时间定在星期日上午。清华大学远在城外,但每次开会时,清华的教授们都按时参加,风雨无阻。

当时,两校的哲学教授对马克思主义哲学都非常生疏,也都有着浓厚的兴趣,学习积极性很高;新旧哲学工作者在一起彼此交流,都获益匪浅。在座谈会上,艾思奇应邀讲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他的讲话深入浅出、生动活泼,引得大家踊跃发言。

艾思奇始终待人平等,从不自以为是、以“改造者”自居,与教授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以下三个故事可作证明:

一是关于“从猿到人”的新观点。一次,艾思奇指定大家阅读恩格斯的《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一文。讨论时,有北大教授提出意见:恩格斯在文章中说,人是从类人猿演化来的,这是以早年达尔文等人的研究资料为依据而得出的结论,不能不受到当时自然科学发展条件的限制。实际上,现代古生物研究成果认为,人并非由类人猿演化而来,而是从古猿演化来的。古猿既演化为人,又演化为类人猿。所以,古猿是人和类人猿共同的祖先,类人猿和人之间则并不存在直接的血统关系。当时,有人认为这些意见是对经典著作的歪曲和攻击,甚至主张加以批判。艾思奇不同意这种看法,他认为理论问题应该允许充分争论。通过查阅大量资料,艾思奇虚心接受了这些专家的正确意见。此后,在论及“从猿到人”时,他不再讲从类人猿演化为人,而是改为讲从古猿演化为人。艾思奇不固执己见,能够做到服从真理,以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不要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当作万古不变的教条,而应该在尊重科学研究新成果和当代社会实践的基础上发展马列主义。这种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和学术民主的作风,深深地启发了两校的教师,也博得了广大自然科学家的好评。

二是关于形式逻辑是不是形而上学。在一次哲学双周座谈会上,金岳霖先生问道:形式逻辑与形而上学是否一回事?经过一番争论,艾思奇坦率承认:过去我们的确把形式逻辑归于形而上学,甚至把它摆在与辩证法相互排斥的位置。这是沿用了过去苏联哲学界的提法,同时,也是由于在戰争年代,根据地长期处于包围之中,相关资料没有看到,没有翻译过来。今天,有幸同几位先生交流了看法,很有益处,深受启发,应该回去好好研究。之后,经过反复讨论,大家终于取得共识,明确肯定了形式逻辑的科学性,并诉之于教学实践中。金岳霖坚持真理,为形式逻辑正了名,而艾思奇虚怀若谷,亦深受哲学界称道。

三是关于“电子可分”。解放初期,艾思奇为普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基本理论,曾在北京市各高等学校做过很多报告,其中在清华大学提出“电子可分”,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对此,中科院院士、中科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何祚庥在《艾思奇三进清华园纪实之一》一文中做过如下回忆:

大约是在1950年的下半年,艾思奇讲到矛盾的统一律,当然就要涉及矛盾的普遍性的问题,也就是“一切事物都是矛盾的统一,或对立的统一”。艾思奇除了讲了很多例证以外,还特别谈到电子的问题:按照矛盾的普遍性,那么电子虽然被称为“基本”粒子,但仍然是矛盾的统一,或者按照列宁的意见,“电子也是不可穷尽的”,或者说电子也是“可分”的。

这是一个很有启发性的意见。可是,在物理系的学习研讨会上,却舆论一片哗然!电子是基本粒子,基本粒子就是不可分的。这一点,实验证据太多了!……最后结论是:“艾思奇不懂自然科学”……

由1950年到1965年,世界形势起了很大的变化,粒子物理学也起了很大的变化,那就是在粒子物理学里已出现了“基本”粒子还可以再分的见解,这就是坂田模型,大家知道,毛泽东同志对坂田昌一教授《关于新基本粒子观的对话》一文有极高的评价。《红旗》杂志曾全文刊登了译文,并加了按语注释,艾老先生生前的最后一篇文章,就是讨论粒子的可分性问题。

从1965年到2016年,世界形势起了更大的变化。1965年至1966年,我国粒子物理工作者提出了“层子模型”,认为被称为强子的“基本”粒子,其实并不“基本”,而是由夸克所组成的,这一观点很快在世界上得到了公认。2016年8月,我国宣布最早将量子卫星送上天,引起世界各国媒体和科学家的广泛关注。经过中国科学家坚持不懈的努力,起步并非最早的我们已经将量子科学试验搬到了太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跨越,更是我国空间科学战略性先导专项的一次重大创新突破,将照亮中国空间科学的未来之路。

我们当然不会忘记1964年至1965年间,毛泽东和艾思奇、于光远、周培源等展开的一系列有益的讨论和谈话;同样需要纪念的是,1950年,艾思奇将列宁的“电子也是不可穷尽”这一重要论断通过讲课的方式加以传播,并做了自己的理解和论述。

重温艾思奇在北大清华讲课的故事,笔者感到,随着时光的流逝,艾思奇的哲学思想不仅不会被磨灭,反而愈发显示出正确性和深刻性。今天,全党全国各族人民正紧密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不断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的改革,就是要改掉过去照抄照搬苏联社会主义模式所带来的弊病,把苏共失败的教训转变为自己执政的财富,从而探索出适合中国国情和特点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也就是艾思奇所说的,“在中国的现实地盘上来把马克思主义加以具体化,加以发展”。(编辑 赵鹏)

作者:西南民族大学退休教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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