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蒲公英
我是到了澳洲以后才知道蓝花楹这种花树的。
刚来澳洲的时候,住在舅舅家。附近有个公园,环绕着公园有长长的一排伞状小树,枝繁叶茂,长的很像凤凰树,叶子都是羽毛状的。每次绕过公园的小路去火车站,我都会张望一下这排小树,期待火红的花开,霹雳啪啦的,像森林的火焰。
没想到,春天时小树的叶子落光了,长出的花,居然是蓝紫色的。花也不是一瓣瓣的,满树都是一串串的小喇叭。漂亮是漂亮,可到底不是记忆中凤凰树开花的样子。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失望。
那时候有一个比我年长的朋友,高挑漂亮,热情开朗,到澳洲来已经很多年了。见面时提起蓝花楹,她说她刚来这里的时候,非常不适应,也没有什么朋友,春天的蓝花楹陪她度过了最阴暗的时期。这样的树在悉尼虽然不是满大街都是,但是似乎每一条街都会起码有一棵,一转角就看到。安静恬淡的把花开满树。晴天阴天雨天都轻盈盛放着。她说看每次看到它们,对以后的生活又多了一点信心。然后,她就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那时候我并不大理解她当时的心情。虽然在悉尼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爱极了那里的生活。学习以及打工之余,忙着去逛博物馆艺术馆植物园,和朋友们外出吃饭看电影聊天。能静
下心来看花的,是在火车上。树木掩映下一座座的房子分散在大大小小的院子中,大片大片的草地,开满花的蓝花楹树大团大团的点缀其间。很多时候,也只是远远的观望而已。
我结婚生子后,搬到了中央海岸,住在一个湖边小镇上。从我们家到湖边,步行也就几分钟。那里有一条湖水灌注的小溪,湖水和小溪间有个小树林,树叶一根根像针一样坚硬的交错着,阳光再好,这片小树林也像是重重叠叠的影子虚浮着。溪上有座小石桥,桥边有一棵蓝花楹,瘦高的枝干,羽毛状的叶子融入到树林里。记得Patrick三岁,Riley一岁半左右的时候,我们每天都会到湖边去。带他们去玩,也让自己放松放松。在家带孩子久了,生活好像就浓缩成做饭、哄孩子睡觉以及没有尽头的家务这三件事。而这三件事就像是个无穷尽的漩涡,困在其中就无法走出去。我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事情,低迷了一阵。
记得有一个午后,是午后一点钟,我再无法忍受孩子们的哭声,打闹以及家里的乱成一片,崩溃地打包了午饭,带了野餐垫,推着车带他们到了湖边。在蓝花楹树下铺好野餐垫让他们在那里吃饭。饭菜洒了,野鸭看到动静一只只扭着过来找吃的,孩子们就坐着把他们的午饭喂给它们吃。本该午睡的他们,睡意全无,眼睛贼亮,兴高采烈地捡掉落的花瓣,捧到桥上扔水里,看它们从桥的这边飘到那边。也不哭闹,也不打架了。
我是在那时候,才能好好地享受他们。坐在草地上,看他们小声地商量,大声地笑。
湖上的风一阵阵吹来,Riley跑到湖边的凳子上玩,后来躲在凳子下睡着了。我和patrick乘机在小树林里找了很多的蝉蜕,然后又捡了好多的小树枝和花瓣,为它们做了个花房。
那天我们一直到太阳下山了才回家。
直到现在我们还会说起那天来。当然,他们不记得那天令人崩溃的开头,只记得充满欢笑,和谐的结尾。
这个小镇有着我见过的最古老的蓝花楹。裂痕累累的树身大得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树身和枝桠都长成了黑色。这棵树就在河边,完美安好得就像一个梦。
我多次去那棵树下看。阳光和煦,白云浮动,紫色的花开满树。走进树下,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紫花中。那是棵充满灵气的树,在悠悠天地间开出不属于物质世界的一树花。站在树下,生活里煙火气息中的琐碎和无奈,痛苦与无望都在那里一一泯灭。剩下的是一道道从花与花的间隙投射下来的光。
生命以这种温柔美好的方式提醒我存在于宇宙间的大爱。
假如可能,我希望春日常在,而我的灵魂能栖息在河边的蓝花楹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