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纸扇的老头

◆ 安 谅

摇纸扇的老头

◆ 安 谅

在这个自助的旅游团里，这个头发花白，脸庞瘦削的小老头，实在是不起眼的。他衣着老土，T恤，衬衫，一看就知是廉价的，而且穿了不短的时间，不过都整活干净，像他下巴上的一撮小胡须，乌黑发亮，一尘不染。

上车下车，他都拿着一柄纸扇，时不时地展开，对着面颊轻轻地晃动，微风，若有若无，他的那撮小胡须也不见晃动。路途上，观景中，他总是这般慵懒，也不无优雅地轻摇着纸扇。有时还从左手裤兜里掏出一方蓝色的手帕，略碰一下沁出汗水的肉鼻子和额头，折叠好了，又轻轻地塞回了裤兜。明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在与他走近时，随意攀谈了几句。

小老头的口音一听就和演小品的严顺开差不离：典型的上海普通话，有点重重的鼻音。再一问，原来是川沙人，川沙早就属于浦东了，现在兴旺得很。小老头说两句话，轻摇一下纸扇，眉间川字形的皱纹忽深忽淡，两条淡浅的眉毛，像两条卧蚕，安静地趴在那里。明人想，这个小老头还真文静优雅，上海滩现在也找不出多少了。那柄纸扇，大约也是上世纪中期的产物吧。

到巴黎三天，为去奥特莱斯还是凡尔赛宫，团队发生了不小的争执。原团体购物时作了安排的，不料有几位妇人临时提议，放弃参观凡尔赛宫，增加购物活动。大家各抒己见的时候，川沙小老头还是轻摇着纸扇，抿着嘴，一声不吭，若无其事地朝着窗外浏览。明人碰了碰他的肩，问他，你的意见是什么呢？他转过头来，淡眉微扬，一脸微笑：“我反正是来散心的，跟团队就是，无所谓的。”说着，又轻摇了几下纸扇，纸扇散发出一阵淡雅的清香。

团队决定去近郊的奥特莱斯。导游在车上再三提醒大家，那里扒手多，要小心钱包。

明人也无购物欲，便与几位团友随意游逛，小老头也在其中，一会儿进一家店，出了门，又到对门一家闲逛。

逛了二十多分钟，又逛到一家服饰店时，在店里购物的一个团友小单脸色灰暗、语气急切地追上来，说他的双肩包被偷了。那个双肩包大家都见过，蓝绿相间的，他每次都是挂在脖子上，顶着胸前，保护得好好的，因为里边有大伙的护照，还有临时保管的一笔团队活动经费。这可关系重大呀，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小单说，他看中一件夹克衫，把包放在脚边，把上衣脱了，试一下装，也就几十秒光景，夹克衫还在身上裹着呢，双肩包已不见了。

小老头不紧不慢地问道：“是发生多少时间了？”小单说：“就刚才一会儿。”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丢了包的小单更是神色惶恐。

这时，听见小老头用他的川沙普通话低声说了一句，你们分别把门看住，小单，你快去找那个售货员报案，要她把警察叫来检查。

店堂里的顾客不算多，也不算少，小单在那个胖胖的售货员那里讲了半天，售货员只是象征性地帮小单去丢包处张望了一下，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导游也来了，与售货员再三理论着，售货员才慢腾腾地挂了一个电话。三分钟后，来了一位戴着袖章的男子，他听了小单的话，说要小单跟他出去。小单拿不定主意，眼光找寻着什么。那男子正催促着他时，小老头堵在了前面，他让导游帮他翻译，坚持要警察来检查，来调看监控摄像头，他说他注意到了这里有监控。那男人却在摇头，说若非警局同意，他们谁也无权调看监控的。僵持了好一会儿，小老头忽然操起一衣架，朝着收银柜台砸去。警报器骤响，一拨警员和保安迅疾进入了商店，封锁了进出口。

他们把小老头和导游带到了里间。几分钟后，警察开始清查，双肩包在一个试衣间的椅子下被找着了，显然还没来得及被打开甚或转移，东西都在。

小老头被警察带去讯问了半天，大家都在议论呢。他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明人悄声问：“你是干什么的，这么厉害？”小老头鼻音嗡嗡的，纸扇轻摇着，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一个退休警察，很普通，没什么的。”

特邀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