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益萍
往事琐忆
◆ 杨益萍
1993年秋天,法国艺术大师罗丹雕塑大展首次在上海举办。主办单位设计了大展门票,门票一侧图案上印有红白蓝三种颜色。谁知门票发出翌日,法国驻沪领事馆官员便上门交涉。他说,这三色是法国国旗的颜色,印在门票上,涉嫌侵权,必须改掉。主办单位顿时急了眼:大展开幕在即,门票已经发出,收回重印根本来不及了。
怎么办?主办单位负责人作了如下一番辩解:怎么能说红白蓝三色一定代表法国国旗呢?中国人也喜欢使用红白蓝三色。不信你看,那理发店门口装着的转啊转的灯,不就是由红白蓝三种颜色组成的么?难道它也侵权了?说着,他还领着法国人沿街看了一家理发店。
望着理发店门口的灯,法国人无言以对。那红白蓝色的灯,转啊转啊转,确实把人转晕了。
2000年秋天,赴文莱途中。机场候机,大家闲聊。有人说起青年时代的农村往事,令人忍俊不禁。
那时,在江西农村插队落户,白天除草、割稻、挑担,劳动强度大,肚子老是咕咕叫,一直吃不饱。于是,入夜,有人便跑到农田里偷红薯。看田的农民发现了,边追边骂。无奈,偷红薯的人已经跑远。
第二天傍晚时分,生产队长把知青集合起来,带到一条田埂上。他指着农田说,你们吃不饱,我知道。但你们看看清楚,田埂这边是我们队的田,田埂那边是人家队的田,你们偷红薯,也要分清界限,看准方向,要偷就偷田埂那边的,不要搞错。知青个个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称是。从此,夜间偷红薯,个个越过田埂,不再有人搞错。
这是饥饿年代的真实故事。讲故事的人,当年的知青,后来进了城,做了官,但那苦涩的经历,依然深印在记忆中。
2010年隆冬,戏剧家协会举办新春联谊会,轮到剧协主席尚长荣上台致辞。只见他上台前首先摘下鸭舌帽,露出了光秃秃亮锃锃的脑袋。旁人劝他:“尚老师,今天天气冷,别脱帽啦。”尚长荣回答:“戴帽上台,对人不尊重,还是脱帽。让帽子拿在群众手里吧。”
此刻,只见台下年长者,发出会心一笑。
原来,“让帽子拿在群众手里”,是“文革”时一句特定的语言。当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风起云涌,各种各样的人,被戴上了各种各样的帽子。后来,想要摘帽,又怕他们“翘尾巴”。于是,发明了一句新语言,叫作“帽子拿在群众手里”,意思是根据你的表现,可以随时给你摘帽,也可以随时给你戴帽。总之,剑悬头上,随时可以用“群众专政”的名义,把人重新归入“阶级敌人”的行列。
显然,这是一个带有时代印记的特殊语言,相隔久远,难怪今天的年轻人听不懂了。那听来似乎可笑的语言背后,其实充满了无法无天年代的苦涩和辛酸。
发稿编辑/张 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