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王开岭

有一条街，父亲总不让儿子靠近，总要找个理由悄悄绕开。原来，这条街藏着全城的狗肉馆，一年到头街边放满了铁笼，一只只憔悴的狗趴在里面，充当活招牌。那条街上有股怪味兒，是恐惧的味道、动物临终的味道、血蒸发了的味道……

这是个高尚的父亲。他怕孩子吸入不良空气，怕他的眼睛受伤，怕他幼小的心灵感染病毒。他最怕的，是孩子在慢慢适应后变得坦然，在一次次惊愕和无能为力后变得麻木，最终变成那些路人中的一个。

我不知道，这对童话般的父子能在绕来绕去的路上走多远。但他们的存在，像金子般贵重。他们改变了人群的成分，重新编辑了我对人间的印象。想起一个高山上的习俗：孩子断奶前猎人不能捕杀哺乳期的动物，不能带沾血腥的兽皮回家，否则，孩子长大会成为歹人。

这是个美丽的迷信。大凡迷信，都有这个特点：后果不成立，但禁忌中包含的精神主张是高贵的。endprint